風流哲學家薩特豐富的感情世界,三角戀情

薩特是個情種,儘管其貌不揚,卻非常喜歡漂亮的女人。早在路易大帝中學裡上文科預備班的時候,他才十八歲,就和一個三十歲的女人有了第一次性體驗,後來也經常同一些姑娘幽會。他和波伏瓦訂約後不久,就在柏林結識了瑪麗·吉拉爾,只是雙方萍水相逢,相聚時間又短,他回國以後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其中也有持續時間較長的情緣,例如他在十九歲的時候,曾在一個親戚的葬禮上認識了比他大三歲的西蒙娜·若利威,就是後來著名導演杜蘭的夫人。薩特在高師時和她來往了多年,他的同學們都叫她卡米爾。卡米爾金髮碧眼、亭亭玉立,本來是一個闊少爺的情婦,當時不知為什麼看上了很醜的薩特。

卡米爾住在圖盧茲,薩特苦於囊中羞澀,好不容易攢了一點路費,兩年當中偷偷地去和她幽會了幾次。卡米爾有一次到巴黎來看他,他東挪西借也滿足不了她的需要,於是他們的關係就逐漸冷淡,看來光有感情沒有錢也是不行的。到薩特服兵役的時候,他們就沒什麼來往了,不過薩特給他寫的許多信,她倒是一直保存到臨終前幾年才燒掉。

有些女子不僅是薩特的情婦,而且也是波伏瓦的同性戀夥伴,和他們一起組成了"三人小團體"。與薩特和波伏瓦各自的豔遇相比,這樣的戀情對各方所造成的影響自然更為強烈,以至於被他們分別寫進了自己的作品之中。

一 第一個"三人小團體"第一次和他們組成"三人小團體"的是奧爾嘉·科薩基埃維茨,她的母親是法國人,年輕時跑到俄國教過法語,回國後嫁給了一個流亡到法國的俄國人,是個工程師。奧爾嘉大概繼承了母親活潑好動的天性,喜歡吃喝玩樂,對所學的醫學專業毫無興趣,理化考試都不及格,重讀一年也無濟於事。不過她有時哲學考試卻考得不錯,因此和教哲學的波伏瓦接近起來。

當時薩特正在勒阿弗爾中學裡寫作《想象》,為了探索人的感覺而在醫院注射了麥斯卡林,時常產生幻覺,而且感覺到的都是奇形怪狀的嚇人的東西,例如禿鷲、骷髏、鬼臉、章魚等等,因此由於焦慮而疲憊不堪。他擔心自己會發狂,就來到盧昂治療,由波伏瓦照料他。波伏瓦要上課的時候,就讓奧爾嘉去護理他。有這麼個漂亮姑娘陪伴,薩特自然是求之不得。

奧爾嘉放棄了醫學專業,她的父母很不高興,要把她送到寄宿學校去。在奧爾嘉的懇求之下,波伏瓦徵得她父母的同意,和薩特一起收留了她,指望把她培養成一個哲學方面的人才。可是愛好自由的奧爾嘉過分任性,只顧享樂而不肯用功,論文連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他們引導她去閱讀文學作品,結果也是徒勞無功。

但是奧爾嘉畢竟年輕漂亮,薩特對她也就格外喜歡,甚至儘量躲開波伏瓦去和她單獨相處,最後連奧爾嘉的妹妹旺達也成了薩特的情婦,使得波伏瓦大為不滿,不禁產生了嫉妒之心。三角關係本來就很難處,奧爾嘉雖然愛戀薩特,但又不想只把自己拴在他一個人身上,因此和他時好時壞,經常吵嘴慪氣。她夾在薩特和波伏瓦之間,卻從來不會息事寧人,遇到任何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耍脾氣、鬧情緒,甚至用菸頭燒自己的手,最終使得三個人全都疲憊不堪,無法維持下去了。

正好在這個時候,十九歲的雅克·波斯特成了薩特的學生,他為人隨和、風度翩翩,和奧爾嘉的關係很快就變得非常密切。面對年輕人的戀情,薩特自然無可奈何。薩特和波伏瓦不久與女學生比安卡組成了新的"三人小團體",他們對奧爾嘉的態度自然就冷淡下來。後來波伏瓦和波斯特又相戀了,第一個"三人小團體"也就徹底解體了。薩特曾以奧爾嘉為原型,在《理智之年》和《緩期執行》裡塑造了伊維什這個人物形象。波伏瓦也以他們的這段經歷創作了小說《女賓》,在小說裡設計了一個非常悲慘的結局。她的意圖似乎想要證明,這種"三人小團體"式的自由愛情是永遠不可能成功的。

二 第二個"三人小團體"在各種非議薩特和波伏瓦的作品中,影響最大的應該是薩特和波伏瓦的學生比安卡·朗布蘭的回憶錄《一個被勾引的姑娘的回憶》,中譯本名為《薩特、波伏瓦和我被勾引的姑娘的回憶》。她在書中談的是自己與薩特和波伏瓦在戰前形成第二個"三人小團體"、戰後被他們拋棄,最後發現被他們欺騙的過程。比安卡·朗布蘭於一九二一年四月出生在波蘭的盧布林,父母都是猶太人。那時侯中歐特別是波蘭不時掀起排猶的浪潮,迫使猶太人逃亡國外。當她一歲零三個月的時候,父親剛剛從維也納大學的醫學專業畢業,他聽從了在巴黎做珍珠生意的伯父的建議,毅然放棄了自己的專業,帶著妻女來到巴黎,在伯父的公司裡工作,全家都入了法國籍。開始時他們生活艱難,後來伯父對她的父親越來越信任,她家的境況也就日益好轉。比安卡在十歲時進了莫里哀中學,同時還進了國際音樂學院,而且有了自己的鋼琴。

比安卡十六歲的時候,波伏瓦被任命為莫里哀中學的哲學教師。以前講哲學的都是討厭的老學究,現在來了一位漂亮的少婦,同學們都非常興奮。波伏的出現給比安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的面孔比例勻稱,形狀完美,輪廓純淨,顴頰略顯豐滿,藍色的目光裡包含著智慧。除了美貌之外,她還酷愛讀書,具有驚人的理解力,對工作和生活都顯示出一種迫切的熱情,而且對任何事情都有非常精確的記憶。她講課不用任何筆記,僅僅依靠頭腦裡的淵博知識,就把哲學問題講得條理清晰、非常生動,使年輕幼稚的比安卡為之著迷。

大約在一九三八年三月,也就是比安卡十七歲的時候,她給波伏瓦寫了一封短信,講述了自己對哲學的愛好和對老師的欽佩。波伏瓦回信約她到一家咖啡館見面,熱情地接待了她,使她無比激動。她們決定在中學外面約會,以便更好地相互瞭解,比安卡獲得了私下會見老師的權利,感到既受寵若驚又無比自豪。

在這個春季裡,她們幾乎每個星期天都見面,在巴黎或者到近郊去散步。星期天早晨比安卡總是高興地醒來,立刻到她家附近去乘地鐵。她懷著激動和緊張的心情,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波伏瓦的身邊。最後終於來到了約定的旅館,她們在溫柔地擁抱之後,就穿過巴黎,到跳蚤市場去溜達,或者在蒙馬特爾閒逛。

她們經常促膝談心,向對方訴說自己的往事。有一次波伏瓦談到自己在巴黎高等師範學校裡的同學,其中有薩特和尼贊。她告訴比安卡:"其中最醜、最髒,但也最可親近和最有智慧的,就是薩特。"於是比安卡明白了薩特是波伏瓦的情人。

波伏瓦接著解釋了她和薩特之間是什麼樣的關係:最主要的是不結婚、不要孩子,否則太耗費精力。雙方都有各自的生活,有感情和性方面的豔遇。他們唯一的諾言是什麼都要告訴對方,永遠不撒謊。總而言之,這種生活是一種完全透明的、徹底的自由,他們是想在能夠相互交流學術思想和研究成果的同時,創造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他們為此還發明瞭一個奇怪的術語:他們締結的是一個"皇族與平民女子的婚約"。這是一種誇張的表達方式,意思是"一位王子與一個出身寒微的女子締結的婚姻"。

比安卡當時無法完全理解他們的關係,不明白波伏瓦為什麼不想有薩特的孩子,只以為他們是為了節省時間,是波伏瓦對家務事沒有任何興趣。後來她認識到薩特需要這種關係是出於一種不可抑制的征服女性的需要:他知道波伏瓦在讓他完全自由的時候,自己也在另外談情說愛,但是這隻會使他覺得自己的自由更加得到了保證,何況他對這種自由的利用要比她更早和更為經常。

很久以後,在一次親密的交談中,波伏瓦才失望地告訴比安卡,在他們訂立協定之後幾年,也就是比安卡認識她的時候,薩特實際上已經停止了和她的性關係,轉而追逐別的女人和少女了。

比安卡對波伏瓦的依戀日益增強,變得非常狂熱。她在通過中學畢業會考之後,應波伏瓦的建議一起到莫爾旺做一次徒步旅行,每天大約走二十公里。一天晚上,他們疲憊不堪地來到一個小村莊,這裡只有一家小旅館。在一個沒有電燈的簡陋房間裡只有一張大床,她們由此開始有了同性戀的關係。

有一次,比安卡向波伏瓦提了一個涉及薩特的著作《想象》的問題,她回答說:"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問薩特呢?他在梅納大道的火槍手咖啡館裡寫作,離這兒很近。" 比安卡就去了,第一次見到了薩特。薩特非常親切地接待了她,清楚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她沒有想到幾個月之後,這個男人會深刻地影響她的生活。

一九三八年聖誕節,比安卡為了練習滑雪,住在波伏瓦和薩特冬天常住的旅館附近。比安卡到他們那裡去玩,由於沒有多餘的床鋪,她就住在他們的浴室裡。薩特從這時候起極力追求她。和她一起外出。那時比安卡剛過了十七歲,而薩特已經三十四歲了。當時她覺得他的追求沒有什麼惡意,而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到了晚年,比安卡在回首往事的時候,才清楚地認識到波伏瓦是薩特的同謀,因為波伏瓦非常了薩特對女人的征服欲,如果不想讓薩特徵服她,最初就不會讓她到火槍手咖啡館去,後來也不會安排在旅館裡的會面了。在比安卡看來,當時波伏瓦不僅是允許薩特去愛年輕姑娘,而且有時還主動為他介紹,這是因為她在性方面已經與薩特疏遠,這樣做就可以就通過第三者和他建立一種間接的關係,希望通過這種辦法來控制她的伴侶。

一九三九年冬季,薩特向比安卡非常鍾情地大獻殷勤。他是一個說情話的大師,說起來充滿想象、非常動聽。俗話說情人眼裡出西施,比安卡一旦被他的魅力、風趣、親切和智慧所吸引,對他醜陋的面孔也就視而不見了。他們經常一起外出,薩特在冬天穿著一件長毛絨外套,束著腰帶,看來起很滑稽,比安卡稱他為"我的熊"。 因為從來沒有人、更沒有任何小說家讚美她有著漂亮的眼睛和動人的姿態,所以她被他的殷勤感動了,為自己能夠受到像他這樣的作家的追求而自鳴得意。

在殷勤地討好了若干星期之後,薩特就提出了肉體方面的要求。比安卡既沒有慾望也不表示反對,只覺得那將是一種無法拒絕的新體驗。她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們來到旅館門口的時候,薩特竟以一種既是玩笑又自命不凡的口吻告訴她,他昨天剛剛在這裡破了一位少女的童貞。比安卡的心在發抖,感覺到這是對她的嚴重汙辱,可是她一時不知所措,所以竟然毫無反應。

比安卡在脫衣服的時候既激動又害怕,可是薩特卻一反平時的親切,毫無男女在即將結合時的興奮和慾望,而是似乎受到一種破壞性的衝動的驅使,要對她的肉體進行虐待。他拒絕拉上窗簾,甚至討厭她脖子上僅存的一條項鍊。沒有任何愛的熱情來緩和氣氛,也沒有任何真正自發的動作,她沒有體會到絲毫的激情,只覺得薩特沒有放縱自己身體的能力,所以感到厭煩之極、渾身冰涼。在後來的日子裡,薩特雖然達到了目的,但是兩人的關係在性的方面總是比較冷淡。

比安卡就這樣過著既雙重又統一的生活:一方面,薩特的關心和殷勤使她受到誘惑,另一方面她對波伏瓦依然充滿激情,於是他們就形成了一個"三人小團體"。

薩特給比安卡寫過許多溫柔而鍾情的信,這些信件在1983年由加里瑪出版社出版,名為《致海狸和其他人的信》。為了保護隱私,用路易絲·維德里娜的假名來代替了比安卡·朗布蘭。薩特的許多言辭,無疑表明他們並非一般的三角戀情,而是三位一體的。例如:"有一件事我很清楚,就是無論如何,我們的未來就是你的未來;兩者沒有區別還有海狸是生活在一個你同時無所不在的世界裡。"又如"你明白,我的愛,即使有戰爭,也會有我們三個人的未來。"戰爭爆發後,法國很快就遭到潰敗。由於戰爭造成的恐慌,猶太人受到更為嚴重的威脅。在與薩特分別之後,波伏瓦在給薩特的信中說了許多不利於他們感情的話,使薩特與比安卡之間產生了矛盾。例如在《致薩特的信》中,波伏瓦否定了他們三個人的平等關係:"她開始指責我沒有把你的假期讓給她六天;我也發火了,我對她說我不明白她是怎樣考慮我們的關係的。她好像把這個三人小團體當成了平均的三等分,這使我感到吃驚...我說她弄錯了,不是這麼回事我們確實激烈地爭執了一陣..."。

不僅如此,波伏瓦還在信中說了許多挑撥離間的話:"你對維德里娜所抱的希望,我擔心都會白費;徒然的貪慾和他那個人同樣可怕,這已經深入她的骨髓;當她再見到你的時候,這種貪慾將會充分地爆發出來,尤其是隨著性慾來的更快。如果你想停止這件麻煩的事情,也許可能不發生災難,但不會沒有吵鬧,所以必須狠下心來:逐漸減少通信的熱情,再見面的時候要冷淡..."正因為如此,薩特才首先寫信與比安卡絕交,表示自己對她的感情已經枯竭,後來他們雖然見過一面,但已於事無補。

而與此同時,波伏瓦竟與奧爾嘉的男友、比她小將近十歲的波斯特相戀,她藉口去看望一位夫人,不時到亞眠去與服兵役的波斯特相聚。波斯特在戰鬥中負了傷,康復後她與他的約會越來越頻繁,最後她終於告訴了比安卡,並且表示從此要和比安卡疏遠,這個三人小團體終於徹底解體了。比安卡因此受到更為沉重的打擊,因為她對波伏瓦的感情要比對薩特深得多。後來比安卡與同學貝爾納·朗布蘭相戀,並且於一九四一年二月結為夫婦,開始了新的生活。

比安卡的表弟是後來成為著名作家的喬治·佩雷克,喬治的父親在前線陣亡,喬治作為"陣亡者之子",被紅十字會護送到安全地點,後來由巴黎的以色列人收養。比安卡的舅母塞西爾為人膽小,不肯離家,結果在1942年7月被捕,1943年2月被押送到奧斯維辛集中營。她的祖父由於年老體弱,還沒有到達奧斯維辛就死在被打有鉛封的車廂裡了。比安卡雖然嫁了個法國丈夫,但仍然隨時有被抓進集中營的危險,只是靠著僥倖才得以偷越到自由區。但是後來自由區也被德國人佔領了,她又不得不準備假身份證。她和貝爾納還參加過一場與德國人的戰鬥,為保衛法國盡到了自己的一分力量。

戰爭結束之後,比安卡又想見到波伏瓦。在比安卡這方面,她覺得波伏瓦對她相當冷酷,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斷絕了她們的友誼,在猶太人受到追捕時從未打聽過她是否活著。但是波伏瓦畢竟是她曾經最愛的人,因為"我年輕時對海狸愛得那麼深,所以在生活中的這個困難的時期,我又轉向她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她愛波伏瓦甚於薩特,最恨的是薩特對她的極度冷漠,所以在戰後的困境中,她又轉向波伏瓦也是合乎情理的。

而在波伏瓦這方面,她自己也在《致薩特的信》中,向薩特承認比安卡"使我心緒不寧...她使我備受悔恨的折磨,因為她的憂鬱症正在可怕而嚴重地發作而我認為這是我們的錯誤,是我們與她的那段經歷的非常間接然而是非常深刻的反響。她是唯一確實被我們傷害的人,是我們造成的...她實在是太不幸了..."所以在後來的四十年裡,她們開始了一種新的友誼,大約每個月見一次面。

比安卡認為,她和波伏瓦重新走到一起,也有政治方面的原因,因為她們在反對殖民主義等方面是完全一致的。比安卡和貝爾納從一九四八年到一九五四年在阿爾及利亞任教,一九五五年調回法國,所以他們對阿爾及利亞發生的事情非常清楚,併為此參與了一系列反對法國殖民主義、捍衛阿爾及利亞的自由與和平的鬥爭。比安卡在她工作的拉封丹中學裡,發起了要求在阿爾及利亞停火的簽名運動。波伏瓦也和薩特一起,在要求青年人有權利拒絕應徵入伍的《121人宣言》上,比安卡的丈夫貝爾納和她共同生活了三十七年,於一九七八年九月去世,她在傷心之餘集中精力整理了他的遺稿,共有一千二百多頁。在無人願意審稿的情況下,波伏瓦把文稿看了兩遍,提出了中肯的意見,並且為她介紹加里瑪出版社。這部文稿雖然幾經周折,但終於在一九八三年得以出版,名為《繪畫與時間》,使比安卡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波伏瓦本人在晚年也非常痛苦。她既為薩特的失明和衰弱而擔憂,薩特周圍的人又加劇了對她的排擠。薩特一直愛著阿爾萊特·埃爾卡伊,並在一九六五年把她收為養女,同意她繼承他所有未發表的作品的版權,其中包括薩特與波伏瓦的通信。他的最後一任秘書是左派活動分子皮埃爾·維克多,他們實際上保持著同性戀的親密關係。在薩特去世之後,埃爾卡伊和維克多立刻關閉了薩特的房間,搬空了裡面的東西,甚至不準波伏瓦去取自己的私人物品,因此她顯然也需要向比安卡訴說自己受到的壓力和痛苦。波伏瓦在臨終之際,向比安卡提出了最後的問題:"歸根結底,你如何看待我們的友誼,我們經歷的整個過程?"比安卡考慮之後答道:你們確實給我造成了許多損害,我由於你們而受到許多痛苦,精神上幾乎失去了平衡。我的整個一生因此充滿了煩惱。不過同樣真實的是,沒有你們我也不會成為現在的我。

你們起初教給我哲學,後來為我打開了通向世界的道路,沒有你們我自己無疑是做不到的。從那時開始,善與惡就互相平衡了。

波伏瓦聽了之後熱淚盈眶,動情地握住比安卡的手,從內心裡卸下了悔恨的重負。她們兩人一輩子的恩恩怨怨,似乎也有了一個圓滿的結局。然而在波伏瓦身後出版的一些作品,又一次改變了她對波伏瓦的看法。

在抵抗運動時期,波伏瓦在小說《女賓》、薩特在小說《理智之年》和《緩期執行》裡,都描寫了他們和奧爾嘉形成第一個"三人小團體"的過程,而且以奧爾嘉為原型來塑造主要的人物。法國解放以後,比安卡擔心自己有朝一日也被他們寫進小說裡去,就要求他們莊重承諾永遠不把她當成模特兒,保證不在他們的任何書裡提到她,他們當時都表示同意。

但是波伏瓦於一九八六年去世之後,戴爾德勒·貝爾於一九九○年在紐約出版了名為《西蒙娜·德·波伏瓦》的傳記,完全採用了波伏瓦口述的資料,對比安卡與薩特和波伏瓦的關係輕描淡寫,說成是她與薩特的"一段沒有結果的短暫豔史",說她"不惜一切地想變成一個三人小團體的第三者,但是這對配偶已經厭倦了這些遊戲"。這部傳記不但否定了比安卡與他們曾經有過的愛情,而且直接寫出了比安卡的姓氏,還說明了薩特和波伏瓦作品中的"路易絲·維德里娜"就是為比安卡取的假名。這樣一來,比安卡不僅在感情上受到了傷害,而且她想要保密的隱私實際上已經被暴露無遺。

不僅如此,就在一九九○年,波伏瓦的養女西爾維婭·勒邦還在法國出版了波伏瓦的遺著《致薩特的信》和《戰爭日記》,引起了許多評論和反響,比安卡因此再也無法逃避,而波伏瓦在書信和日記中對她的非議和厭惡,更使她感到無比屈辱和痛苦。因此她決定寫一本書來公佈真相,揭露薩特和波伏瓦對她的玩弄和欺騙,這就是《一個被勾引的姑娘的回憶》的起因。

比安卡在書中直言不諱地談到了她對薩特和波伏瓦的印象,她認為有三個薩特:"第一個是親切、慷慨、迷人的男人;第二個是哲學家和著名的作家;至於第三個,那是一個粗野的人,而這正是我認識的薩特。"她認為自己是"薩特的堂璜式的衝動以及海狸對這類衝動的曖昧而可疑的庇護的犧牲品",因為"波伏瓦在女生班裡得到一個新鮮的肉體時,總是在嚐了味道之後再塞給薩特,或者更粗俗一點說是把她逼到薩特那裡去。"比安卡還認為他們不向對方隱瞞外遇的協議,實際上是一種用來煽動情慾的窺淫癖。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在他們這種三個人不分彼此的共同生活中,要讓外人來分清誰是誰非,是既不可能也無必要的事情。不過從比安卡這方面來看,我們至少可以同情她作為猶太人的處境。她在戰爭期間備受磨難,東躲西藏不得安寧,後來還和丈夫一起參加了抵抗運動,她的經歷是值得同情。正因為如此,她寫作《被勾引的姑娘的回憶》這本書,顯然並非想利用與這兩位名人的愛情糾葛來譁眾取寵,而是對於自己在困難時期受到的冷遇甚至粗暴的對待特別敏感,這種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從薩特和波伏瓦這方面來看,比安卡畢竟是在成年之後,自願地愛上波伏瓦和薩特的,何況她也瞭解他們之間的協議,因此他們關係的破裂註定是不可避免的。波伏瓦說過,她和薩特之間出現第三者不會引起什麼問題,只有當第三者不甘心處於第三者的地位時,才可能引起一些麻煩。和他們組成"三人小團體"的奧爾嘉和比安卡都是如此。比安卡想與這兩位名人保持穩定的三角關係,想取得與他們平等的地位,只能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她的苦惱正是她自己的幻想破滅之後造成的。歸根結底,人們可以從中獲得的教訓,就是至少在人類的現階段,薩特和波伏瓦的愛情協議只能是一個特例,是不能適用於其他人的。​

風流哲學家薩特豐富的感情世界,三角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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