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水溝,那由酸變甜的味道 趙國卿文

小時候,家住瀋陽市皇姑區的我對鐵西不感興趣。因為,那裡有我不喜歡的味道。

不喜歡,你在那裡也得留下足跡,因為,大舅家安在了鐵西,孃親舅大,時不時你得串門探望。

雖然不情願,但每次出發,我都沒管住腿,到大舅家就可以吃上幾個好菜,這對於飢腸轆轆的我來說,那是一種別樣的美好。那時,舌尖的味道可以抵銷一切不好的味道。鼻子受點苦,卻可以讓自己的胃腸豐潤一時,那是一樁划得來的事兒。

大舅家住在哪裡,如今已記不清爽,只記得十四路這個地名,還有一片灰灰的樓,爸爸說那裡是工人村,專門給在廠子裡站機床的工人師傅們蓋的。說到這兒,爸爸總會挺挺胸,工人階級老大哥的自豪都刻在了臉上的光芒裡。

去大舅家串門,有兩種交通工具可供選擇,或是無軌電車,或是爸爸的自行車。大多時,自行車都是首選,因為來回可以省下幾角坐車錢。幾角錢現在覺得不多,在當時可不是小錢,能買回一堆蔬菜,吃上好幾天呢。

爸爸的自行車是一輛二八大踹,東方紅牌,蠻結實。每當臨出發前,爸爸都會將它擦得鋥亮,彷彿有一場大仗要打。

不喜歡鐵西的味道,你就戴口罩,免得燻迷糊。冬天時,爸爸總是這樣說。但夏天呢,他也沒辦法,用手捂點鼻子,聽天由命吧。

鐵西的味道,那是啥味道?辛辣,刺鼻,硫酸味和臭雞蛋味的混合體,迎風臭十里,順著窗縫鑽進去,還會在你家屋裡打轉轉。

那時,一踏進鐵西的地界,就冒出了一條臭水溝,流淌著周邊冶煉、機床、化工等企業的工業廢水,有時汙黑,有時醬紫,冬夏汩汩冒著熱氣,那刺鼻的氣味在鐵西大地上瀰漫,想離遠點,但你躲也躲不掉。

那時,往西,再往西,到大舅家串門,必經臭水溝,一次鐵西行,就是一場臭味之旅。臭你也不能忘親情,爸爸騎著二八大踹,馱著捂著口鼻的我,就那樣急三火四地在臭臭的雷區中前行,那路總也盼不到盡頭。

太臭了,受不了呀,還有多遠?我一臉的不滿。

快了,再挺挺,十分八分就到了。爸爸在安慰我。

你騙人,怎麼還不到呀,鼻子都燻沒了,以後別到舅舅家串門了。我發了脾氣。

爸爸無語,只是默默地加快了騎速。但車速越快,臭味越濃,鼻頭被我捂得通紅通紅。

天傍黑的時候,在舅舅家吃罷飯,爸爸酒足我飯飽,又踏上了歸程。還是那條路,還是那條溝,臭味依然瀰漫。我依然在埋怨,鼻子依舊捂得通紅,但臭味卻未被趕跑到了另一個世界裡。

出了鐵西界,就是皇姑的塔灣,這時臭水溝到了盡頭,臭味也沒了追趕的力氣,空氣頓時清爽起來。於是,大口大口,緊吸幾口氣,缺氧的大腦開始慢慢在復甦。只是,衣襟上還殘留著臭雞蛋的味道,久久揮之不去。

昨日,星期天,到鐵西去辦事,在重工街看到了幾幢待拆的灰樓,雖破舊,但好生面熟。一位老人說,這就是工人村,灰樓是殘存的符號,不久,就會變成回憶。

不遠處,曾經有條臭水溝吧?

當然,往東走,衛工街那裡就是。不過,如今臭水溝已整了容,還有了個好聽的名字----衛工明渠。這渠的水雖不十分乾淨,但臭味卻已不明顯,從渠邊走,再也不用捂鼻子了。

你問為啥?周邊的企業搬的搬,嫁的嫁,工業的鼎沸消散了,加之環保力道的觸摸,臭味也就匿了跡。隨著臭水溝的由酸變甜,這裡的商業味道濃了,綿延十里的臭水溝變成了十里商街,流金淌銀呢。

臭水溝,昔日那髒兮兮面孔,早已埋藏在了記憶裡。孩子們不會有印象,只有那些老瀋陽還會發出感嘆:那條彎彎曲曲的溝,真叫一個臭……

臭水溝,那由酸變甜的味道 趙國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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