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文学
白扬，在戈壁成长
一个人做坏事，固然而走险，然而，就是做好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引自《闫满仓：不怕受打击，坚持学雷锋》
迎着冉冉升起的旭日，在金黄的原野上奔驰向前的列车里，坐着一位年轻英俊的解放军战士，他那略含思索的眸子里，闪动着窗外排排向后倒去的白杨，他用微微上翘的鼻子用力吸了一口随风飘来的油菜花香，心醉了。
“康克林，不简单哪，同志们，有人说他是傻子，我说他是戈壁滩上茁壮成长的白杨。”这是总后勤部的首长在“双先”代表会上对他的赞语。
这赞语来之不易啊！
此时，他听着车箱里放出“生活多美好”的歌声，吸了一口晨曦中带露的空气，舒心地笑了……
七六年春，康克林这个从小失去父母之爱的孤儿，就要告别家乡去部队了。上车前，村里的乡亲赶来送他。一个被打成右派、下放改造的老干部，拉着小康的手：“克林哪，这几年我们父女俩多亏你照料，要不……我没有什么可送你的……”，说着，从上衣的口装里掏出一个发黄的小本子，“这里我在战争年代记下的牺牲战友的名字和事迹，希望你在部队多做些有益手党和人民的事。”
村里的五保户王奶奶，踮起脚，用手擦着小康脸上的泪水：“孩子，你，你应该高兴啊，林儿，你去吧，去吧……你要好好地干，我还等着你回来孝敬我呢。”
那位被打成右派干部的女儿小韩，却悄悄地往小康的挎包里塞了一双绣着鸳鸯的花鞋垫。
小康想到这，脸刷地红了。
1
戈壁滩上，一棵刚刚露出两片绿叶的白杨，在干枯的土地上顽强的生长着。
霞光拉开了夜的幕帘，晨曦洒落到恬静的营房。一个身影在院子里蠕动，随后响起了“嚓嚓”的扫把声。
一个睡意朦胧声音传来：“呈能！”
……带着乡亲们希望的小康，抖去身上的高梁花子，来到了昆仑山下的汽车某部。
部队的一切，对小康来说都是新的，整齐的营房，威装的军装，锃亮的钢枪，天真的笑脸，一排排的汽车。然而，在这美好的环境里生活，也不可避免的出现矛盾。
还是汽车助手的小康，对汽车——哪怕一个微小的机件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天晚饭后，他想再把车擦一擦。到车场上后，看到被抛下的螺丝帽、钢板和一些机件，心里想，这些东西扔掉多可惜呀，一个螺丝帽值不了几分、几毛，然而，多了就是几块、几十、几百啊。我们的国家还不太富裕，这就需要每个人创造财富，更要节约财富。这么扔掉，痛心啊。
他找了几条破麻袋，在车场上捡了起来。
星期天，别人去处理自己的事了，可车场上仍闪动着小康疲倦的身影。
节假日，他没有休息过。
……
小康利用夏训时间，拣了三麻袋旧品，有的简单修一下，就可以用。
他望着用汗水换来的果实，满意的笑了。
笑了，别笑得太早。
“这是谁把这些烂玩意放在这里的？”检查卫生的副营长指着墙角的三个麻袋粗声粗气地拉着腔调。
通讯员忙说：“三连的康克林，这是他拣的旧品。”
“又是康克林。”话中带着不满意了。
副营长把小康叫来：“小康啊，做好事我不反对，可你要顾全大局，怎么能把那些烂玩意放在这呢？你就不怕影响咱营的卫生。”
小康蒙了。
后来副营长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进去，耳朵嗡嗡地响。
前进的道路，并非都是平坦之途，有诏译，有泥泞，也有坎坷。当自己做了点好事，被别人不理解时就不做了吗？不，这是不正常的
……
列车长啸一声，转过一道山梁向前驰去。
汽车载着承运物资向前飞驰。
“吱——”车停在公路旁。
小康急忙跳下去，打开引擎盖。
呀，化瓦了。
自己修不了，只好等收尾车上的修理工来搞。
一路行车的疲劳，累得小康腰酸背痛。一阵凉风吹来，小康抬头看到一片黑云压来，他站起来忙把蓬布盖好。
这时候他看到不远处有道班工人在修路，就拿去铁锹干了起来。
一场虚惊，那片乌黑的云被风一吹，转到山后去了。
修路的一位姑娘见小康累得汗淋淋的，把手拍递给小康：“解放军同志，来，擦擦汗，看把你累的。”
“不累、不累。”
“康——克——林。”这时公路上传来了喊声。
收尾车到了。
调皮的修理工小张，望着小康诡秘地一笑，操着浓浓的四川口音：“康老大哥，你的车坏了不修，谈对象了？”
“你，你敢胡说。”小康急得脸通红。
“胡说？你不修车，去哪干啥子？”
“瓦坏了。这不，等你来修啊。”
“哎哟，先进人物连个车都修不起，还给别人做好事，总后的精面馒头算是白吃了。”
“你，你……”
“我啥子？我要是先进，推也要把车推到拉萨。”
“你，你，我……”小康攥紧了拳头。
修理工腰一卡：“干啥子？想打我，你不敢，先进人物那有打人的。”
……小康的眼里噙了泪花。
同志，你是否想过，如你做了好事，反被别人嘲弄时，你怎么想？
康先林是这么想的，做好事好比吃中药，不能因为药苦，就放弃治疗。做一点对人民有益的事，难免要走曲折的路，但不能困为它曲折而停止前进。
喔……一声长鸣，打断了小康的回忆。一股凉风吹来，哦，火车的窗外下起了朦朦的细雨。
2
秋雨霏霏。
雨中，生长在戈壁的白扬，在风雨中倔强地生长着。
雨中，一个绿色的身影，“抢去”一个年轻妇女的背色，背在自己身上。
一个少妇的脸上洒满了泪水，继而又变得有些愤怒了，她把墙上的结婚照一把扯下来摔在地上：“离婚！”
高原不知怎么了，竟然下起了这么大的雨。雨中，小康看到一个中年妇女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提包在吃力地赶路，雨，浇的她满身是水。
小康跑来：“大嫂，来，我帮你拿。”
“你？我自己能走。”她用不信任的眼睛盯着他。
“大嫂，看你，把孩子淋坏了，可了不得。”小康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盖在孩子身上。
那位大嫂狠狠地盯了小康一眼，把衣服塞到小康怀里吃力地走了。
小康看着大嫂那无助的目光，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羞愧。可，这能怪这位大嫂吗？
雨越下越大。忽然，大嫂摔了一跤，“不行，她们要淋环的。”
小康再次赶上去：“大嫂，同志！你不相信我吗？”
大嫂看着小康那诚实而真挚的面孔：“谢谢你，哦，是解放军同志呀。”
火车离开一个小站，咣当咣当的向前驰去……
小康的对面坐了一对年轻男女，从他们那充满幸福的笑脸上，一看便知是新婚夫妻。
生活是美好的，可我……小康脑海里闪现出他的……
八零年，新婚不久的爱人小韩来队了，这对小康来说应该是愉快的事，然而，事情往往并非能想象的那样惬意。
一天晚饭后，小康从门后拿起扫把准备把连里的厕所打扫一下，可他前脚刚踏出门框，后面就传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女高音：“你是活雷锋啊，回来！”
小康回头看着妻子俊俏脸上的怒，反而笑了：“唉哟，都老夫老妻的了，还开什么玩笑。”
“谁给你开玩笑，我问你，干什么去？”小韩的声音稍低了点。
“把厕所的粪掏出来，上菜地呀！”小康笑着在爱人的脸来了一个吻。
“去！去！你闻你的臭味去吧。没心没肺的傻大兵。”小韩说着眼泪嗒哒嗒哒地落下来，“傻，神经病，鸣……鸣……”
后来，小韩就闹离婚了。
原来，小韩来队后，有的“好心”人对她说：“小康就知道出傻力，干吃亏事，和他一块入伍的有的提干，有的转了志愿兵，可小康还是两个兜。”小韩也认为小康不懂得爱情，不会安排小家庭生活。
同志，别担心他们的夫妻关系，我告诉你一个“新闻”，今年二月份，小康收到一封信，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男婴照片，后面写了一排秀丽的钢笔字：“又一个小雷锋……”
小康掏出照片，看到儿子那活波可爱的小脸，笑了。
呵，雨过天晴，一阵清风从天边深处拽出了一道五颜六色的长虹。
3
美丽的长虹下，簇簇粗壮的杨树，经无数寒暑，挺拔而起撑起一片生命的绿。
康克林的档案是厚实的，鲜红的，和他的心一样。
他，七七年十月，被青藏兵站部评为学雷锋积极分子，并出席了部里的“双先”代表会。
他，七八年四月，被团树为学雷锋先进分子，光荣出席总后勤部的“三学先代会”。
他，七九年，被团树为雷锋战士，荣立个人三等功。
他，八一年，被团树为建设精神文明先锋战士。
他，八二年，被团评为“四有，三讲，两不怕”的先进战士，出席兵站部先代会，再次荣立个人三等功。
他，八二年，出席了格尔本市的“五讲、四美”积极分子代表大会。
他，八三年，出席了总后勤部的双先代表会。
同志，这些不值得我们骄傲吗？可小康是这样说的：“我自己算得了什么？没有党组织和同志们的教育帮助，我什么也做不好。”
是啊，康先林同志每前进一步，都有首长的爱护和同志们的支持。
——前任团长孙智章，像护小兄弟一样关心着他，规定他每个星期或每次出发回来，必须给他汇报一次思想工作和学习情况。
——政治处主任刘增科，得知他因学雷锋做好事爱人闹离婚时，多次做小康和他爱人的工作，使他们重归于好。
——副连长谢代书在小康因制止炊事班长拿公家的油被打时，严肃批评了这位班长，责令在军人大会上做了检查，并表扬了小康这种美好的品格。
康克林在部队所走的路，是曲折的路，然而这路是坚实的，他象戈壁上的白扬，经受住了风沙的吹袭、紫外线的灼热和高原寒风的考验，顽强地生长着。
……
小康跳下车，抖落一路风尘，整了整军衣，向着新的路，又开始迈进了……
（作者：邓俊方，该文1983年在青海人民广播电台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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