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代:福利房與四大地產天王

歷史的車輪,越過高山大海,越過風越過浪,滾滾向前而去,那些被浪花淘盡的人、物、是,最後都被深深壓在了車轍裡。而歷史,從來不會回頭,只是看著它們各開各的花,各表各的枝。

01

當經租房在1950年代成為解決“房荒”的主角時,香港的房地產在“樓花”遍地之後,也開始運行盛衰小週期。

在此之前,香港房地產還處於萌芽階段,英資掌握著市場的絕對話語權,包租婆左手牽業主右手牽房客,成為整個產業鏈中最活躍的存在。

彼時,香港房地產商還沒什麼話語權。

樓花的發明,讓1953年成為香港房地產的一個風口。

“賣樓花”的年輕人,單純想著如何又多又快地賣出自家房子,哪裡知道,站在風口之上的“樓花”一飛沖天,刺激了整個香港的購房需求。

樓盤隨開隨罄,排隊買房者比比皆是,盛況空前。而開發商也通過這種期房預售的方式,新添了一條快速回款和融資的渠道。

“樓花”大火之後,一直到1957年,香港房地產市場持續著這片繁榮。香港房地產商在市場中的話語權也跟著與日俱增。

這一時期,香港樓市一片繁花錦繡,熱鬧非凡。

購房門檻的降低,打開了市場需求的閘門。

香港經濟從轉口貿易向工業化轉型,經濟向好。舊城拆改造、人口流入又催生出新的住房需求,市場供不應求。

東南亞遊資、淘金者大量湧入,房企數量大增。

甚至,銀行在給房企提供貸款之外,自身也開始涉足房地產行業。

與此同時,當時的港府也發現,繁榮市場之下,抬高地價可以獲得不菲的收入。是以,賣地頻繁,以致於香港樓市當時的地價漲幅要比房價更為驚人。

據統計,當年香港核心商業區的地價,不到一年時間,竟能上漲100%。可想而知,購地成本有多高。為著減少購地成本,房企不得不另闢蹊徑尋找新的利潤空間。

鑑於當時港府鼓勵拆舊建新,香港房企便大多選擇在老商業區拆舊建新。並且,在樓房縱向空間上開始做文章,11層以上的樓房由此誕生。

香港樓市就這樣紅紅火火了五年。然而,市場沒有永遠的藍海,也沒有永遠的聖盃,它最大的不變就是變。

香港樓市的紅火併沒有永遠持續下去。1958年,香港樓市迎來地產的衰退期。

一方面,地產投資規模過大,市場供過於求,而香港市民的收入水平尚有限,購買力也在前一輪的洗劫中跌入低谷。

另一方面,當時的港府開始進行管制。

譬如,要求開發商持有一定比例的資金才能出售樓花,而賣樓花的所得款必須存在銀行的專門賬戶,專款專用,不得挪作他用,否則將面臨懲罰。

在香港樓市盛衰的這個小週期中,潛藏有樓市後來的很多縮影,也埋有很多隱患的伏筆。

然而,當是時的每個人,都還只是各自在忙碌著設計和建築自己的命運,無從知曉大潮是什麼。

1960年代:福利房與四大地產天王

舊時福利分房現場


02

當樓市的低潮席捲香港的同時,大陸的公有住房經營卻以另外一種熱情高漲的形式呈現。

1958年,工業忙著趕超英美,農業忙著畝產萬斤,而公有住房的租金則被一降再降。彼時,人們普遍認為,低租金才能體現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

於是,各大城市開始普遍降租。

50年代初,公房租金大致能佔職工家庭收入的10%。到1963年,這個比例下降到2-3%。到1978年時,降到了1.92%。

計劃經濟時代下的人們,並不認為房屋具有商品屬性,認為房子是國家支配的福利事業

。房租也只不過是象徵性的支出,同樣也不體現商品特性。

是以,此後幾十年,“低租金、高福利、無償分配”轉而取代此前的“以租養房”

福利分房的時代,大面積鋪開來。

如今的房子是用錢堆出來的,然而在福利房時代,有錢也未必能買到房子。

計劃經濟體制下,無所謂消費品市場,也無所謂房地產市場,所有的房子都由政府或單位建造,再通過單位租給職工。

“等國家建房、靠組織分房、要單位給房”成為福利房的典型寫照。這個福利幾乎貫穿整個20世紀的下半葉。

而單位的作用,也在福利分房的存在過程中顯得尤為突出。有人曾比喻那時的單位:

就像是無所不能的家長,職工是單位的孩子,單位除了是工作和領取工資的地方,還要負責為職工提供一系列的福利,諸如食物的配給、交通補貼以及福利房分配。

大型的國企單位,在那個年代,簡直就是個健全的小型社會。一直到國企改革之前,能進入國企,都算是端著鐵飯碗。而房子,正是鐵飯碗中的一部分。

從1958年一直到1977年,福利分房獨領風騷。

只不過,這一階段的住房投資比例過低,以致於後來在1978年後,還補了很長一段時間住房建設投資的功課。

根據世界銀行的測算,1949-1978年間,中國住房建設投資佔國民生產總值的比重僅為1.5%。與此同時,全國城鎮人均住房面積由1949年的4.9平方米下降到1978年的3.6平方米。

下降的數字說明,福利分房的實踐探索最終惠及的是小部分群體,並沒有惠及大多數。而住房供需矛盾的加劇,倒逼住房制度迫切需要一場變革。


03

福利房在大陸蔚然成風,而香港樓市則又跌宕起伏了幾個週期,潮起潮落中劃出了一道房地產的宿命輪迴弧線。時至今日,我們仍舊不知到底該稱呼這弧線為週期性規律還是魔咒。

香港樓市在1958年轉入低沉,後又經過1959年的平復,在1960年就又進入新一輪的繁榮。也就是說,繼短暫的低潮之後,香港迎來的是猶若報復性的反彈。

1959年,香港出口貿易中心港產品的比重已上升到70%,經濟轉型初見成效。這是此次香港樓市復甦的主因。

香港樓市剛剛露出低潮高潮交替浮沉的小荷頭角,而日後響徹香港的地產界四大天王

也開始在這一時期陸續登場。

尋常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低潮便是低潮,而地產天王們看低潮時看到的是商機。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敏銳直覺:房地產,沒有永遠的低潮。

後來嚷著賺一個億小目標的王首富對於自家財富投資曾說,“我們自己賺的錢,愛望哪投就往哪投”。香港的四大天王亦如是。他們大多在其他行業撈得第一桶金時,紛紛又積極轉向房地產、轉向內地。

彼時,他們尚不知,未來資本橫行之時,各行各業都如出一轍齊齊進軍房地產,而房地產起家的大鱷們也開始涉足各行各業。香港如是,大陸亦如是,只不過中間隔了好多年。

在周大福珠寶掘得第一桶金的鄭裕彤,早在1957年便開始涉足地產行業,投資建設跑馬場的藍塘別墅、香港大廈。

以抄底而聞名的

李嘉誠也在1958年的樓市低谷,逆勢踏入地產行業。同年,郭得勝聯合李兆基等人也成立地產公司。

日後,以四大天王為代表的長江實業、新世界、新鴻基、恆基兆業,常年縱橫香港地產界;以其姓氏為代表的四大家族,也早已成為香港聲名顯赫的富豪家族。

同樣是在1958年,大陸日後在地產界叱吒風雲的那些人物,卻大部分還在襁褓之中。懵懵懂懂,不太知曉世間人和事。

潘石屹要等5年後出生,馮侖次年降臨於世,許家印呱呱墜地,4歲的王健林跟著父母搬到了四川阿壩州,王石也不過剛七歲......

這似乎是故事的開始。但其實,結局卻業已寫好。

後來,這些昔日的小娃娃長大,各自功成名就,著書立說,講述著各自命運與歷史潮流碰撞的花火。引無數少年熱血澎湃。

但很少有人告訴少年們,這些人大多是幹部子弟,像許家印那種作為半個孤兒出身的反倒是個另類。龍生龍,鳳生鳳。這並不是個笑話。

王石在臺上講、在書中說,當初如何倒賣玉米賺取人生第一桶金,如何創立萬科品牌。他沒告訴你,自己的父親也是個幹部,自己的第一任岳丈曾任廣東省委副書記。

這是日後大陸房地產品牌創立之初的一個縮影,現有的知名房企中,很大一部分都有一定的背景。不管是就創始人而言,還是就房企本身的品牌而言。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當是時,香港房地產市場在靜待著1960年的繁花盛開;而大陸則還沉浸於福利房分配中。

1960年,香港房地產市場的投資額是1958年的2倍,地價、房價和租金大幅飆升。1962年,房價漲幅超過30%,租金漲幅也在15-50%,物業的交易量比1958年增長50%。1960年,香港房地產企業近2000家,達一定規模的也有400家之多。

這場繁盛,從1960年一直持續到1965年。又是一個香港樓市的高潮。

人們總愛說:樓市,沒有永遠的低谷。卻不願意說:樓市,沒有永遠的高潮。儘管,樓市起伏中確實有高低潮起起伏伏。但,高潮期似乎總是比低潮期要長。是以,樓市的低潮期,也就成了走在去往樓市高潮的路上。


04

1965年香港地價、樓價、租金大幅下跌。普通住宅及高檔住宅價格在一年多里縮水50%。而這一次,將香港樓市拉入低谷的影響因子變成了銀行。

銀行危機的爆發,從50年代末銀行涉足房地產行業便埋下伏筆,而60年代初便已殺機重重。

1961年,香港華資銀行——廖創興銀行遭擠兌破產,而其家族經營的房地產也從龍頭房企最終慢慢變得黯淡無光,逐步退出歷史舞臺。

有這樣一組數據,大概能解釋這場銀行破產與房地產之間的關聯。

1960年,廖創興銀行的存款總額為1.09億港元,但在房地產上的投資和貸款高達8200萬。與此同時,家族還有在經營的房地產。為避免銀行危機擴散,當時港府曾制定1964年銀行條例,要求銀行流動資金至少佔25%,投資房地產不得超過股本加儲蓄積累的25%,單一客戶貸款比例不能超過25%等。

但,危機該來的時候,還是來了,條例擋也擋不住。1965年,先是明德銀號申請破產,接著是廣東信託商業銀行爆發擠兌潮。擠兌風潮席捲全港。

恆生銀行一個月就失去1/6的存款,來提款的人,據說,當年從恆生銀行總部一直排到香港會所。

最終,這家有著30多年曆史的、港土本地最大的華資銀行被迫低價拋售股權。

收購者為匯豐銀行,也是這場危機中獲益最大的一方。另一個較大獲益者的名字叫,渣打銀行。至此,華資銀行走向沒落。

1966年,香港樓市稍作喘息。1967年,香港大小運動此起彼伏,政局不穩,外資撤離,中產階級移民,遂導致樓市慘淡。

據統計,1967年,港府賣地收入僅佔1962年的18.7%。

與此同時,這一時期的香港房地產商也被拉到了岔路口。積極擴張,還是保守發展,成為60年代末的房企必答選擇題。

日後人們才發現,正是這道題,決定了未來香港房企的格局分佈。

面對政局動盪、銀行危機、樓市低谷,當時的另一龍頭房企

置地,選擇的是保守發展,而四大天王卻相反,大手筆入購地皮,逆市擴張。

彼時,置地以為贏了,殊不知,四大天王的地產遊戲才剛剛開始。正是他們在這次危機中所囤下的地皮,成就了他們日後的地產天王和財富地位。

1968年,香港政局穩定,經濟復甦,旅遊、金融、貿易全面開花,推動著香港房地產市場步入黃金時代之一。

這個黃金期,整整持續5年,一直到1973年。四大天王賺的盆滿缽滿。而置地等老牌龍頭房企則地位不保,很多都沒有走到最後,消失在60年代的那場大洗牌中。

在此期間,房價和租金全面上漲。尤其租金,三年裡的漲幅能達130-300%。即便是港府出面干預,也都不能阻止租金的快速攀升。這種飆升態勢也帶動地價暴漲。

香港樓市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瘋狂,眾生百態盡顯。而日後樓市每一次高度瘋狂中,房地產的每個角色也都能在這其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現有地產商為獲取利潤抬高房價,捂盤惜售。大地產商則轉戰資本市場,紛紛上市圈錢。

來自日本、東南亞和澳大利亞等地的熱錢,蜂擁而至。

港府一邊壓制樓市價格暴漲,推行建屋計劃,又一邊又高價賣地。

民間則投機盛行,炒賣樓花現象嚴重。

這每一片雪花,鑄成了香港彼時高高在上的房價雪山。1981年時,香港成為全世界房價第二高的地區,僅次於當時的日本。

每一次香港樓市繁榮的同時,都會飽受高房價之痛,炒房都會遭詬病。但依舊阻擋不了人們炒房的步伐。而這一時期,炒房尤為瘋狂。

人們一邊痛恨高房價,一邊又紛紛熱衷於炒房賺錢。倘若要問個為什麼,大抵猶如《創世紀》中許文彪所講:

我不是沒有嘗試過,我嘗試安分守己,拼命幹活!掙那麼一點點錢!我試過!
但是外面那些人,外面那些人!他們懂建築懂蓋樓嗎? 他們只是拿一點點錢出來,花一點點時間,把房價炒高不斷的賺大錢!這叫做公平嗎?

然而,更其實,即便省吃儉用炒房,即便有些賺頭,這些炒房人也並不知道真正的贏家是誰。

四叔在公司成立的第三年時,在紀念刊物中寫道:

香港為世界貿易之樞紐,亦為國際金融中心,地狹人稠,寸土寸金,地產業將必璀璨,樓宇價格,長遠著眼,應予看好。

說這話時,是1979年,香港樓市又進入另一個繁盛的黃金時代。此後幾十年,他的這個判斷一直被證明是絕對正確。

黃金時代裡的香港樓市,擺在明面棋盤上的格局:大地產商是莊家,炒房者跟買房人不過是賭棍與小賭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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