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來來去去的人

我家附近,兩個樓盤正在施工,出門便經常能看到建築工人。

下午五六點鐘,他們三三兩兩在馬路邊上走,天氣很熱,卻都還穿著長衣長褲,身上沾滿泥漿, 戴著黃色的安全帽,拎著超大號的塑料水杯,裡邊已經沒有了水。他們前後默默地走著,返回路邊不遠處的工棚,也許是勞作一天太疲憊了,相互之間很少交談。

有時,他們出現在附近的大排檔餐館裡,三五個人坐在一起,點好菜後,安靜地等著上菜、吃飯。

有時,他們坐在工棚前邊的臺階上看手機,間或抬起頭,打量一下行人。

有一次在菜場碰到了幾個師傅,雖然換了乾淨衣服,但還是認得出來是施工人員,因為有一個還帶著安全帽的夥伴,在遠處招手,他們買了五花肉,並客氣地請店主切好。

這與我印象中從事重體力勞動的人的形象是不一樣的:他們要光著膀子,高門大嗓,甚或罵罵咧咧,指天劃地,粗魯卻高興。

而他們是安靜的,甚至是木然的,在這個喧囂無比的城市,在來來往往的車流、人流中,他們默默地出現又消失。

有時,晚上十點多了,依舊能聽到機器打樁的聲音,一下一下,在寂靜的夜空裡十分清晰,會有多少投訴電話,譴責這機器的轟鳴擾人清夢?城市即將入眠,他們還在高高的塔吊上邊。

樓房一天天地長高,腳手架拆除了,綠色的防護外衣脫下了,這些鋼筋水泥鑄成的森林,分別有了一些詩意、豪邁、甚至古怪的名字,它們或者叫保利XXXX,或者叫綠地XXXX……。

工人一天天地少起來,也許有一天,他們居住的工棚也將被拆除,在那以後,將沒有人知道他們來過,從哪裡來,又到了哪裡去,就好像是大罐車開過時揚起的塵埃。

那天晚上,散步又經過那裡,突然就聽到了微信視頻的鈴聲,循聲望去,一個面孔黝黑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工棚前的臺階上,雙手高高地前舉著手機,等待視頻電話接通……他的臉上早早就浮現出微笑,那笑容無比溫柔,甚至有些虔誠。

燈光灑在他的身上,他衣服樸素但很乾淨,外衣紮在褲子裡。

電話那頭的人,是父母妻兒還是朋友?無從得知。在等電話接通的時候,他表情生動,幸福滿溢,彷彿在說:是我,我在這裡,我很好。

你終不只是一粒塵埃,總有一些人,你與他,他與你,相互之間是無比重要的存在。

也許,這就是用力生活的全部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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