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是 人心的流露,生命的迸發,深情的訴說,靈魂的顫慄」

“書法是 人心的流露,生命的迸發,深情的訴說,靈魂的顫慄”

範功

範功,原籍河南禹州,北京師範大學藝術學博士。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中國高等教育學會美育專業委員會委員,重慶市書法家協會隸書創作委員會副主任。現居重慶,任教於四川美術學院。

“書法是 人心的流露,生命的迸發,深情的訴說,靈魂的顫慄”

無語東流

——書法與文化隨想

山城八月,江天寥廓,滿目青翠。陋室窗下,回首近三十年來書道所學,揀拾片段所想如下。

漢字本身的構造過程中遵循著一套異常嚴格的法則。他包含著人類的審美意識,建築學的構造原理,這些都是為了均衡和變化的需要。書法家在此空間限制和筆跡依託之外,還有另一個途徑可供開拓,那便是有關書寫過程中的自由。然而這個自由的程度又相當有限,他不但要受來自審美和書寫原則的制約,而且由於過分的個人化則會失去可資成立的條件而淪為矯情。文字形式本身即使個限制,又是它的魅力所在。試圖打破這一點,就會走向反面。

在每一次滌盪書壇的潮流中,總有極少的人獲得成功,而絕大多數的參與者都無聲無響地被淹沒了,消失了。好比一個人搬動了無數方磚石,卻蓋不起一座屬於自己的城堡。這是讓人悲哀的事情嗎,當然是,不過這是一個規律,書法界將反覆重演這樣一個場景。懂得這一點的人應該及時總結出經驗和教訓,省去了他必須親自經歷的失敗的實驗。也就是說,如果每個人都更多地重視自身的智慧和發現,那麼也許會有完全不同的書法格局。

傳統書法賦予創新者以很高的榮譽。而今天的創新模式下,一些參與者只能成為一場遊戲的從眾者,他們所渴望的個人語言,會成為許多書者皆能的平庸技術,它蘊涵的技術和文化含量太少。時代書風是否在此得以體現,還有待時間檢驗。

記得一位名人說過:歷史不會喜歡弄乖使巧的小丑,只會接納那些莊重而一絲不苟的角色。一個書法家是不是有史學價值,決定於他是否對時代所提出的藝術問題提出了自己真誠而獨到的解決方案。如何使書法在當代環境下煥發其固有的藝術魅力是每一個書法創作和研究者不能迴避的問題。當“傳統基礎上創新”這句話已經成為不假思索的口頭禪時,如何創新併力求反映時代的生活就成了一個嚴肅的命題。一切有志於書法發展的創作者、研究者都會為之付出真正艱苦的勞動,而這種勞動的品質也必須是深沉而謙遜的。

1954年11月23日,傅雷寫給傅聰的信中說,“老是隻注意手段的人,必然會忘記了他的目的。甚至一切有名的演奏家也犯這個毛病,不過程度高一些而已。他“深信這是一個魔障,凡是一天到晚鬧技巧的,就是藝術工匠而不是藝術家。一個人跳不出這一關,一輩子也休想夢見藝術!”這對書法學習者來說,也是一個提醒。

書法藝術永遠是人心隱秘的流露,是特殊生命的迸發,是深情的訴說,是靈魂的顫慄。離開了這些去理解藝術,就永遠不得要領。但藝術仍然有技術層面的意義可以探討。不過技術性事物總是強烈地吸引著一般化的藝術家,他們以此來彌補不會激越奔放的心靈,不夠敏銳覺悟的生命。技術只可能彌補,不可以生長和根本性的挽救。技術在必要的時候,使一個藝術家微微喘息,但技術不可能讓其復甦。真正有作為的藝術家,他們的心靈沒有什麼輕鬆的,幾乎無一例外,他們必定要歷盡靈魂的痛苦和蛻變。書法作為藝術,不會特殊。

最完美的不可思議的藝術只能來自一些極其特殊的生命,這些生命有巨大的突破能力,而且這能力不僅作用於內容,還作用於形式和技術。藝術的技術也純粹是生命力的鑄造。我想,誰能保留經典書法的精華,又有向內心探索的洞幽入微,誰就是更大的成功者。

當書法藝術中一切的禁忌被打破時,人們會摒棄心力,更無耐性,或者乾脆唾棄藝術的精神——他們關於高貴的永恆的追求。人們甚至有理由認為:這所有的所謂“創作”人人皆可為之,並不需要專業技能和專業訓練——或者說有了這種技能和訓練只會更有趣一些。在這一問題上,我覺得字從來沒有新的,只是重新組合罷了。我們還可以由此想到西方的梵高,他的創作儘管因為激動旋轉的筆觸使物象扭曲,但從來都沒有離開物象。王鐸的一些作品就相當“現代”,但他仍然是在完成一個個單字,只是在完成單字的過程中他經營出了新的空間形式。

感覺方式與心路歷程——這是一個書法家對作品做出判斷的自信所在,他在書法學習與創作中必然曾經在心靈深處觸及過某個層面,在這一層面他產生過極其強烈的情感體驗,從而認識到這門藝術的奧妙。這一點逐漸又成了他用以判斷別人作品的尺度,這個尺度不僅是個人的又是大家的。他又以此檢驗優秀的古代作品,從而堅信了這一點。這一點也正是傳統書法感人至今的深層魅力所在。“不熟悉傳統就根本無法接近書法的核心” 。然而並不是每個學習者在大量臨摹之後就能觸摸到書法的核心的,這種手段和目的之間的跨越,要看學習者的本領和悟性。

在藝術鑑賞方面,有些人是極善於在荒唐可怕與無聊之間找出所謂“深意”來的。一切的質詢和懷疑都被指斥為簡單粗暴,或者是對現代的懵懂。中國人對書法藝術有一些最基本的準則,儘管有些準則被不斷地拋棄和篩選,但有些最基本的東西會像人類的歷史一樣長久。不是我們執意要維護這些經驗和準則,而是相反,是這些經驗和準則化為了血液在我們身上流動。沒有這些經驗,也就沒有今天的我們,放鬆了這些準則,就會使一些弄乖使巧者和才能匱乏者趁機或提前鑽進這塊玉米地裡來。

書法研究的理論進展依賴於研究主體的實踐深度。那種認為理論研究可以和創作截然分開的想法只是無奈的選擇和自我寬容罷了。研究者實踐的深度必將影響到其研究領域的寬度和對書法藝術本質的把握,偏離了這一層面的研究,要麼評論研究中隔靴搔癢,要麼貌似內行的武斷評判,要麼始終徘徊在這一學科研究的外圍,永遠也做不出啟功先生那樣真正能“破除迷信”的學問。當代一些優秀書家很少人能把自己的創作體會上升到藝術理論的高度,對書法創作理論研究的進展來說,這無疑是一個缺憾。

古人所謂“看到入神處”實則是與閱讀對象的深層交流。首先,現代人已不可能象古人那樣大量的使用毛筆。其次,整天揮運而不善思考,對學習書法並無益處。

古往今來從無寡薄學問的大書家。學書者只有把提高學問、素養放在與潛心臨池同等重要的位置上,才能使書法藝術達到較高的境界。清代王概《論書》雲:“去俗無他法,多讀書,則書卷之氣上升,市俗之氣下降矣。”吳玉如先生也曾說:“今人作字,率劍拔弩張,功夫不到,妄逞險怪,是誠書法之惡道。……不多讀書者,書法亦不能佳。”要提高當代的書法藝術水平,如何把握“書卷氣”的內涵,繼承“書卷氣”這一優良傳統同樣是個關鍵的問題。所以在書法學習的過程中,我們尤其要冷靜思考,摒棄急功近利的浮躁文化心態,除了追求雄厚的書寫功力外,更要追求高深的學養、博大的胸襟。

要做一個優秀的藝術家,做一個對社會有用之才,必須先做人,先據其道德,其次才是學問、文章。立志學書 ,必先做人。1980年春,陸維釗先生躺在病床上,不能親臨課堂,還囑咐五位研究生一齊到病床前,噙著淚水語重心長地說,“你們不能光埋頭寫字刻印,首先要緊的是道德學問,少了這個站不住,--------”書法學習者要有研究能力、更有書卷氣。學習者的精神生活、人文情懷包括趣味本身對書藝進步影響巨大。所以陸維釗先生的話應該時刻迴響在我們每一個書法學習者的耳畔。

書法學習之路乃是孤獨的求索之路,一如那浩浩江水,無語東流。走好這條路需如山城之黃桷樹。它年年長出芽葉,悄悄換下舊裝,但都在不經意間就完成了,從來不事張揚。它使人感悟到人生的艱辛和凝重,生命的蓬勃和蔥蘢。

不惑之年,重讀《紅樓夢》,感念其字裡行間的悲憫、眷戀和覺悟,體味這偉大文學作品的心源清開、人文關懷,時時有佛光拂面、微風徐來之感。詩文書畫,本是撫慰人生、省察人世的載體,過分執迷於世間的種種追逐,便會旁逸天道、背離初心,最終適得其反。

唐人齊己詩中有句雲:“前村深雪裡,昨夜一枝開”。寂寞之途,我們耐心等待那枝早梅的玉蕾綻放。

2017.4.20上午 範功修改於北京首都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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