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簽證新政:又是「塗改液政治」麼

特朗普簽證新政:又是“塗改液政治”麼

有人將美國新任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和墨西哥總統涅託(Enrique Pena Nieto)短短几天裡圍繞美墨“邊界牆”大起大落、瞬間高潮又倏忽間風平浪靜的“推特戰爭”,稱作帶有典型特朗普風格的“塗改液政治”。

什麼是“塗改液政治”?就是先高調拋出一個看上去怎麼都像“假行政命令”的行政命令,如果反彈不大便順水推舟,反之則信手塗抹修改,一如手拿一瓶塗改液。美墨“修牆”爭端如此,美歐間圍繞北約地位的爭執如此,有人預言,他一邊揚言“要廢”一邊放風“重新談談”、成型20年的北美自由協定(NAFTA)也不會例外。

而上週五(當地時間1月27日)的“簽證新政”則似乎是又一則“塗改液政治”典範。

就在這一天,他簽署法令,以“帶有恐怖威脅嫌疑”、“可能危及美國國家安全”為由,宣佈暫時禁止來自索馬里、利比亞、敘利亞、伊朗、伊拉克、也門和蘇丹7個穆斯林國家的公民和難民入境,即便這些人已通過合法渠道獲得美國簽證、擁有美國綠卡,照樣“拒入沒商量”。

此令一出可謂舉世皆驚:非但傳統上特朗普的反對者毫無懸念地跳出來反對,甚至許多以往經常支持其觀點、政策的人也不以為然。

在美國國內,加利福尼亞、紐約等16個州的民主黨籍律師發表聯合聲明,對特朗普的新政加以譴責;來自布魯克林、波士頓、亞歷山大和西雅圖的四名法官宣稱,將來自上述7國但已獲得合法入境資格者驅逐和拒絕進入是違法的;自他當選以來一直鼓譟不服的那些反特朗普團體,自更不會放過這個“再掀抗爭高潮”的機會。

問題是像參院多數黨領袖麥康奈爾(Mitch McConnell)、俄亥俄州參議員波特曼(Rob Portman),甚至麥凱恩(John McCain)和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這樣公認的保守派也對“新政”不以為然,認為“考慮欠周密”、“會有很多副作用”、“決策過程混亂”,甚至“適得其反、會在客觀上助長‘伊斯蘭國’氣焰”。

國際上自更不必說:伊朗、伊拉克等當事國家盛怒之下紛紛推出各種反制措施,而被“驚呆了”的法、德、加等夥伴國家也紛紛表示不滿——那些被“新政”折騰得雞飛狗跳的各國海關、航空公司就更不用提了。

“新政”的“任性”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像法哈蒂(Asghar Farhadi)這樣並未流露過什麼過激思想、獲得今年奧斯卡提名的伊朗大導演將無法出席典禮,意味著硅谷、華爾街許多循規蹈矩的僱員、實習生一夜間變成了無居留許可、無工作資格的“黑人”,意味著合法經營往返北美-中東航線航班上數以百計來自上述七國的機組成員、航空乘務員將無法在美國合法落地休息(哪怕這些人受僱於美國公司)……

而更具諷刺意味的是,這樣的“嚴厲反恐措施”將無法阻止本.拉登(Usama bin Laden,如果他還活著,他是沙特人)、“死亡教士”奧拉基(Anwar al-Awlaki,如果他也活著,他是也門裔美國人,而受他唆使製造2009年11月胡德堡槍案的哈桑Nidal Malik Hasan是巴勒斯坦裔美國人,同年12月製造西北航空未遂爆炸的穆塔拉布Umar Farouk Abdulmutallab是尼日利亞人)、奧馬爾.馬迪恩(Omar Mateen,去年6月奧蘭多夜總會暴恐案襲擊者,阿富汗裔美國人)、法魯克/馬利剋夫婦(Syed Farook and Tashfeen Malik,前者是巴基斯坦裔移民第二代,後者是巴基斯坦籍)、特薩爾納伊夫兄弟(Djokhar and Tamerlan Tsarnaev,2013年波士頓馬拉松爆炸案肇事者,來自俄羅斯高加索地區的合法難民),甚至大多數已知“9.11”肇事者(他們中許多是不在七國名單的沙特、卡塔爾和埃及人)入境、居留。

簡單說,“新政”如果不“塗改”,其結果很可能是把“規矩人”折騰得雞飛狗跳,而真正的“恐怖威脅”卻樂得冷眼旁觀。

不僅如此,合法的簽證、綠卡雖然受眾是個人,其性質卻依然是美國政府和他人所簽訂的契約,如果美國總統給本國及外國人以“大到NAFTA小到個人簽證,都可以言而無信朝令夕改”的印象,後果可想而知。

然而這還不是各方、尤其原本支持或至少不反對特朗普的人士對“新政”如此不滿的最重要理由。

許多人(尤其本以為特朗普是“自己人”的一些人)憂心忡忡地指出,特朗普在就職後依舊沿用就職前“推特政治”的一套,不適當地把“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當成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行為法則,把“美國第一”在事實上解讀為“美國必須永遠佔便宜,否則簽字畫押都可以塗改”,這種做法有時是有效、有利的,卻並非時時處處都適合,在墨西哥“邊界牆”上就碰了個結結實實、十足尷尬的釘子。很顯然,當內政、外交、政治、經濟、防務……各領域的對手紛紛適應“塗改液風格”,並開始效仿墨西哥人的“成功範例”,白宮的麻煩就會層出不窮。

不僅如此,至今遠未完成“搭班子”的特朗普擺出一副“幕僚治國”的架勢,共和黨內許多人已對此前一系列重大決策中自己的不知情感到詫異、不滿,日前又有消息稱,特朗普借改組國家安全委員會(NSC)之機,讓自己頗富爭議(強硬反全球化、極端民族主義)的幕僚班農(Stephen Bannon)出席併發言,卻降低了參聯會主席和國家情報主任的角色作用,而這照慣例是決不允許、更是共和黨所一貫反對的。一些共和黨背景的分析家表示,班農、米勒(Stephen Miller)等心腹幕僚和特朗普構成跳過各種常規、決定內政外交的“小圈子”,是導致如“簽證新政”這等自亂陣腳做法出臺的癥結所在,而從目前看,“常規”暫時對特朗普及其小圈子不具關鍵性約束力。

當然,特朗普及其小圈子也終於認識到不妥,且照例開始“塗改液政治”:在上任沒多久已創造無數“名言警句”的白宮發言人斯賓塞“小塗改”無效後,1月29日特朗普親自出馬發表聲明,稱“並非針對穆斯林”、“將在90天內及確認足夠安全措施到位時儘快恢復所有國家公民所持美國簽證的正常入境”。

然而在不滿“塗改液政治”者看來,此舉恐怕反倒進一步證明這種做法的不可靠——既然自己的“新政”都能在48小時內“塗改”(且上任沒多久這種“快速塗改”已發生不止一次),那麼他的承諾也好、契約也好,還有什麼是可以持久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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