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法的精神》:为国争光是一种美德吗?

三种政体的划分

政体

是立法的第一原则,属于第一个被介绍到的“法的精神”。在《论法的精神》里,孟德斯鸠区分了三种政体,它们分别是共和政体、君主政体专制政体

共和政体就是全体人民或部分人民掌控最高权力的政体,它的主权者就是人民,奉行主权在民的理念。当全体人民都是主权者时,它就是民主政体;当只有部分人享受民主、部分党派掌控最高权力时,它就是贵族政体,如古希腊、古罗马的民主等。

君主政体是指由一个人以确定不变的为依据、独立执政时的政体。君主政体的特点在于主权者变成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是根据不变的法来行使主权。我们虽然称它为“君主”政体,但这个掌权者不一定是国王,例如罗马共和国晚期,在苏拉和凯撒独裁的时候,就不是共和政体,而是君主政体。

当君主政体里那个唯一的掌权者不再按法律来行使权力时,就变成了专制政体。有君主不一定有专制,但有专制必定有君主。这个“君主”不一定非得有“国王”“皇帝”等称号,他可能还是总统、元首、统帅和领袖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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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蒙三杰

共和政体与美德

孟德斯鸠说共和政体的原则是“美德”,这里的“美德”并非局限在道德、人品领域,它还是一个政治概念,孟德斯鸠就说:“可将政治美德定义为兑法律和祖国的热爱。这种爱需要一直让公众利益凌驾于个人利益之上,这是所有个人美德的源头,所以个人美德就是重视公共利益多过个人利益,仅此而已。

政治美德与野心相反对,共和政体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主权者,他们把权利化成选票,选出治国理政的公务人员。所有人都热爱民主、热爱权利、热爱法律,也就是说热爱共和国以及共和制度。在这种的国家里,有野心的人是最被排斥的,因为他们的野心意味着对他人主权的侵犯,意味着对共和制度的践踏。

共和国里的人都热爱平等,即使是贵族,也会以上流社会里的权利平等而自豪。所有公民都愿意服务国家,他们可以节制占有欲、平复野心以捍卫共和制度,厉行节俭、守法奉公。对他们来说,

爱国就是爱民主、爱平等、爱法律,这种爱不是建立在荣誉感之上,而是建立在理性之上。

当美德被败坏之后,共和制度也会随之衰退。苏拉对罗马人进行独裁,他一个人占有了政权,排斥所有人的参与,使人们不再关心公务,变得冷漠。当苏拉引退,把共和国还给人民时,人民的美德已经败坏得不能接收它了。

莎士比亚对此非常了解,《裘力斯·凯撒》这部剧就揭露了这种现象。勃鲁托斯为了捍卫共和国,不惜刺杀了大独裁者凯撒,可是由于民众的美德已经败坏,他们热爱的不再是民主,而是领袖、荣誉,他们渴望出现一个开明君主、绝世伟人为他们谋幸福,因此很容易就听信了安东尼的鼓动言说,把自己的解放者们驱逐出城外,然后一个一个的杀死,最终迎来了一个更大的独裁者——屋大维。共和国成了帝国、公民变为奴隶——《罗马盛衰原因论》说罗马帝国之所以出现那么多刺杀皇帝的事件,原因就在于元老院希望恢复共和制度,但美德已经彻底败坏后,因此的尝试都只能归于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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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凯撒

君主政体与法律、荣誉

君主政体是不需要美德的,只要法律能取代美德的地方,都要用法律去代替。对君主来说,民众热爱公共事务会妨碍他对最高权力的垄断,他希望所有人都服从法律,而法律是由他制定的。他利用法律和臣下来进行统治,《韩非子·有度》说:“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这里的“奉法者”就是君主,君主以严刑峻法来威加臣民,实行治理。

然而,一边是严刑峻法、一边是独断统治,这还不足以维持君主国的存在。例如秦国就很快被推翻了,对君主政体来说,荣誉才是第一原则,也是导致其产生和维系其存在的力量。要想一个人垄断权力而不遭到他人的反对,那就得许下美好的承诺,利用民众的荣誉感来迷惑他们。比如给他们许下“强国”的诺言,《商君书·去强》就有一套国强必霸的理论,说:“国强而不战,毒输于内,礼乐虱官生,必削;国遂战,毒输于敌,国无礼乐虱官,必强。”办法就是用荣誉来引导民众去当炮灰,即“

举荣任功曰强。”

当凯撒凯旋的大军归来时,罗马人都沉寂在虚幻的荣誉感中;当拿破仑的大军遍布欧洲时,法国人热情的将皇冠奉上。对荣誉的渴望,让人们拜服在领袖的脚下,可是他们不知道,这种荣誉从来与自己无关,而且还让自己丧失了权利,破坏了平等。君主国里的人们认为爱国就是为国争光、就是这个政权的荣誉超过了其他政权,他们在对比中收获了虚荣,却放弃了权利。

伏尔泰就曾讽刺过这种爱国者,他说:“你所说的祖国是何意思?是你的烤箱吗?是你出生而后未曾再见的村庄吗?是你父母曾经居住过的街道?而他们惨遭迫害致使你沦落到几乎没有食物可以果腹的境地。是你永远不能成为事务长书记员的市政厅吗?是愚蠢的傻瓜作为大主教和公爵,其每月收入两万金路易,而你永远不可能成为唱诗班的少年歌者的圣玛利亚教堂吗?”

君主国的人把扩张、征服、侵略他国当成荣誉,但是拿破仑征服欧洲的荣誉跟法国农民有何关系呢?德国人不是为了希特勒的荣誉而战胜沙场吗?日不落帝国给了维多利亚女皇无尽荣誉,而英国工人还不是一贫如洗么?谁要是沉迷于这种虚幻的荣誉之战,谁就是一头蠢驴。恩格斯在《流亡者文献——波兰宣言》就说:“压迫其他民族的民族是不能获得解放的。它用来压迫其他民族的力量,最后总是要反过来反对它...“

在君主国里,国家的荣誉丝毫不会改善任何人的生存状况,然而每个人却还无知的为这种虚幻的荣誉而感到自豪。一当某件赛事打上国家的标签,一当国家获得了好的名次,他们就引以为荣,跟着自我吹嘘。在君主国里,虚幻的荣誉代替了美德,人们在商鞅强国迷梦的驱使下,居然忘记了后背所受到的鞭打,忘记参与政权的天然权利,居然为了君主的荣誉甘愿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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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制政体与恐惧

专制政体导致了恐惧,恐惧维持着专制政体。

专制君主会容忍美德吗?热心国政的人会被他看做是在觊觎神器;专制君主需要荣誉吗?功高盖主、荣誉满贯的臣下会被他看成是威胁;专制君主会尊重法律吗?在他眼中,法律不是自由的准绳,而是束缚他意志自由的链子。不是法律引导他的意志,而是他的意志要上升为法律。在专制君主眼中,唯一需要的东西就是服从,而要想让别人服从,首先就得让他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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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德斯鸠说:”绝对服从在表明服从者愚蠢的同时,也表明了发布命令者的愚蠢,因为其只要表达自己的意愿即可,用不着思考、质疑、推导。“对于专制君主来说,他所需要的恰恰就是蠢猪,而不是良好公民。《韩非子·二柄》就教导专制君主的治国之道,一要用刑罚来使民恐惧,二要用庆赏来让民受驱使。刑罚可以压服野心,庆赏可以取代荣誉,而两者都来源于君主的意志,正好满足他随心所欲的愿望。

因此,对于专制政体来说,唯一的原则就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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