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回到洛陽白馬寺休整沒多久，懷州那邊的求援信便一封接一封地來催了。李光弼，你也太欺負人了！心是這樣想，可一看手下這幫剛隨他從河陽鬥敗而回的將領們，史思明實在不知道該派誰去了。
他尋視間看到李懷仙一副驚魂未定的眼神，便問何故。懷仙於是將在河陽中闡城所見一幕如實盤出：當時我軍挑畔柵內唐軍，索鬥將一較，少頃出來一人，正是前時叛逃南去的康家老二還是老三吧（康英俊）。只見他一杆大槍，幾下功夫就將兒郎們挑落二十餘人。後來他被刺穿臉頰，貫喉而出，竟然擺首去之，滿臉血汙仍殺我二人才回陣。若非親眼所見，委實難以置信！而我猶記得，上回相州一戰，他們康家老大隻領十餘騎，便在河中殺我先鋒數人，生擒者數十……
“夠了！”史思明心知他所言非假，可現在說這些，只能更打擊士氣。要怪就怪安慶緒這狼崽子，殺了人家二百餘口，能不反嗎。也罷，也只能孤家親自去救了。
史思明身子是往東北向的懷州去了，心思卻飛到西邊的陝郡：李歸仁帶去的三千鐵騎可是飽經戰陣的曳落河精英，估計這會也該到陝郡了。李光弼攻我必救，我也留了一手給他嚐嚐。一旦陝郡拿下，那個膽小如鼠的昏君肯定會急詔他回援，我該選那裡打他伏擊好呢……
佇立懷州城頭的安太清心情大好，快過年了，唐軍的攻勢明顯緩了下來。不過……李光弼是不是又在偷偷挖地道啊？可這不是在太原城，現在是輪到他以眾欺寡，大軍攻城，犯不著吧。
沁水如冰。
康歿野波似火。
他不愛說話，尤其是殺戮前。
他曾數度自問：如若當天他沒有故意放跑顏公，那麼他的二百餘位親人是否就不用死？
安慶緒殺掉他的父親安祿山之後，他明白了：這些人都是披著人皮的野獸。
野獸是吃人的，只要它想。
對付吃人的野獸，就必須用最利的刀，最硬的箭！
鐵蹄破空，寒風蕭殺。
三十甲騎衝向三千燕軍，有如一滴血掉入一盤水。
血散於水，於是一盤水都慢慢變紅了。正如康歿野波殺到那裡，紅到那裡。三千兵馬在他眼裡不過泥人紙馬。
李光弼揮動令旗之際，史思明痛苦地明白了：這三千前鋒是人家圍城打緩的戰利品，再不走，自己都會成為戰利品的一份子。
真要佩服史思明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韌勁。回撤的途中，他就想好了要在河陽渡河，來一招蠍子擺尾，回頭偷襲一把李光弼。
悲催的是：河陽西渚，他又和李光弼見面了。他是人是鬼？他怎麼就料到我要打這過河？答案沒有，還要再丟下一千多首級作為再見面禮，史思明思不明呀！他不知道，二月二十一日沁水之戰後，安太清偵知他來援被痛毆的消息，於三月十一日，率軍突襲唐營，結果也被李光弼狠狠地揍了一頓，險些人城兩失。李光弼斷定安太清不敢有下次之後，又以最快的行軍速度回到河陽北岸，靜候史思明大駕。
正當史思明的部下都以為老大要打道回府的時候，他卻發出嚴令：急行軍。目的地：鄭州白馬津。是的，他不服輸，他還能打，他還要渡過黃河去救懷州。單憑這一點，史思明亦無愧李光弼一生之敵了，雖然輸的次數比較多。
可悲的是，他又遲了一步，李光弼早已讓田神功率兵燒燬了一眾船渡。古人云：不到黃河心不死，真的很配史思明那一刻的心情。
令史思明的心情降至冰點的是飛馳而來的戰報：李歸仁的三千鐵騎還沒到陝郡，在礓子坂讓安西軍給幹趴下了，領軍的是新晉的神策軍兵馬使，叫衛伯玉。然後退經永寧之時，又被李光弼派去圍堵的董秦軍徹底地修理一番，能回來的怕是沒有多少人馬了。
我突然覺得還是不要再寫史思明瞭，惻隱之心使然吧。回頭來說下懷州這邊，安太清想過的地道戰竟真的出現了。八月的一天，李光弼命僕固懷恩和郝廷玉各率一隊，籍夜通過地道摸入城中，奪其號令，屏其消息，舉全軍殺入城內。生擒安太清及楊崇文等叛軍主將，對了，還有上次河陽之戰中成功溜號的周摯。
史書上說史思明戲癮很大，就是行軍作戰，也不忘帶上最喜愛的戲子名旦，以娛閒時。但懷州之戰，應該是沒這閒功夫了。話說回來，李光弼的用兵之道應該遠比演戲精彩，只是收費比較貴。可他還出得起，也看得出門道，自己又能上陣參與，該滿足了。
下回史思明要贏一把李光弼了，有空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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