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的愛情4

儘量拖延,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心一橫,把手裡的菜交給小月,走到林啟正面前說:“我上去試試。如果到了樓頂,我可以堅持住,我就跟他談。”

林啟正立刻站起來,說:“好!我陪你上去!”

周圍有幾個人馬上表示反對:“林總,你還是不用上去了吧,就在下面坐鎮指揮。上面危險!”

他對那些人擺擺手,轉頭對我說:“跟我來!”

我隨著他穿過磚石和黃土堆,上了一部施工電梯。施工電梯就架在幾根鋼架中間,四面用鏽跡斑斑的鐵絲網勉強攔住。電梯啟動時,猛地一震,發出咣噹咣噹的聲音,我嚇得趕緊抓住旁邊的鐵架。

林啟正望著我說:“別緊張,很安全。”

我點點頭。看著地面漸漸遠離,我的心開始緊縮,手心在不停地出汗,根本說不出話來。

到了樓頂,電梯又以極大的聲響猛地停住。我忍不住叫了一聲。

這時,林啟正輕輕拍拍我的肩說 :“別往下看,跟我走。”說完先出了電梯,我也只好戰戰兢兢地跟著他下了電梯,沒走兩步,一個公安迎了上來,急促地問:“林總,這是律師嗎?”

我緊張地答不出話來,林啟正在旁邊回答:“是的。”

“快上快上,我們已經控制不住了!”他催促道。

林啟正低頭問我:“怎麼樣,你可以嗎?”

我鎮定了一下情緒,問:“人……人……在哪裡?”

公安用步話機向上指了指:“在樓頂上,跟我來。”

我們跟著他穿過整個樓面,突然發現,要上到樓頂的話,還得沿著一個木板橋爬上去,而那個木板橋幾乎完全懸在半空中。

我不敢走了,僵在了那裡。林啟正一直站在我旁邊,他沒有說什麼,似乎在等我做決定。

公安走了兩步,見我們沒跟上來,又返身走了回來:“怎麼啦?上去就到了,快點快點。”

我還是不敢走。公安拉住我的手,用力地把我往上拽,一邊拽一邊說:“膽子這麼小,怎麼當律師?!你這是去救命呢,還不快點!”

我就這麼被他生生拽上了樓頂,然後看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在樓頂的邊緣來回走動和叫罵,有十幾個公安和民工模樣的人站在離他約20米的地方,不停地勸他,而他只是大聲說:“除了律師誰都不準過來!我要見律師,你們不讓我見律師,是剝奪我的人權,是要逼死我。律師怎麼還沒來?!”

公安大聲對那個年輕人說:“別急別急,小劉,你的律師來了!”然後低聲對我說:“你只要想辦法把他引到中間一點的地方,我們就可以採取行動,把他控制住。”

所有的人都回頭看著我,樓房剛剛封頂,四周毫無遮擋,也看不到任何建築物,風吹得人搖搖晃晃,彷彿浮在半空中。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腦中一片空白,腳下像是踩著棉花,完全落不到實地。

但是事已至此,我知道沒有退路了,只好深吸一口氣,高一腳淺一腳地向那個年輕人走去。

走到離她大約十米遠的地方,我停下來。“你好,我叫鄒雨,我是律師。”我的聲音顫抖著,但我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鎮定自若。

年輕人看著我,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你騙我,你這麼年輕一個女的,怎麼是律師?”

我想從包裡翻出律師證來給他,可是手抖得太厲害,我竟打不開包的拉鍊。這時,突然從我身後伸出一隻手,接過我的包,打開了拉鍊。我返頭一看,是林啟正。看到他,我的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些,把手伸進包裡,拿出了律師證。

“那個男的,別過來!”年輕人突然叫道。林啟正退了下去。

我把律師證舉起來,年輕人說:“你送過來,我要看是不是真的!”

我往他身邊走了幾步,遠遠地把證遞給他,希望能引他走近一些。

“你送過來。”他不上我的當。

我又往前走了兩小步,勉強把證遞到了他手裡。他拿過證,仔細看了看。

我站的地方離樓的邊緣不足兩米,甚至能看見樓下桔紅色的氣囊。我感到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呼吸急促而無力。

“鄒律師,你要幫我打贏這場官司啊?”年輕人終於相信了我。

“我還不清楚你的情況,你能和我說一說嗎?我一定會幫你!”我儘量保持著冷靜。

他開始語無倫次地說自己的經歷,我其實根本沒聽清他說什麼,我的大腦有一大半在恐懼中失效了。但我盯著他的眼睛,好像我聽懂了他的每一句話。等他說到差不多的時候,我打斷了他,我說:“你的案子很有希望,第一,你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是在工作中受傷的,第二,你的傷情已構成殘疾,這也有醫院的證明,但是你現在缺的就是工傷鑑定,如果沒有工傷鑑定,就不好計算賠償數額。”

“我沒有錢做工傷鑑定!我一分錢也沒有了!”年輕人悲傷地說。

“沒關係,錢不多,我可以借給你,我可以免費幫你打官司。”我安慰他。

“包工頭不會給我賠錢,他說不管我告到哪裡,都沒用。”他開始哭泣,但他的憤怒在消退。

我斬釘截鐵地回答:“不可能,如果法院判了多少錢,他就得拿多少錢,不然法院可以強制執行。”

年輕人的佈滿淚水的臉上現出希望。我繼續說:“小劉,聽姐姐一句話。人活著才有希望,如果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這話雖然老套,但是管用。他的哭泣聲微弱下來。

我向他伸出手,他猶豫了一下,向我走了過來,剛走過來兩步,後面的人就蜂擁而上,馬上把他架走了。

此時,我殘餘的勇氣完全崩潰,腿一軟,蹲坐在地上。

有一個人走到了我身邊,我看見了藍色牛仔褲,我知道是他,他把手伸向我,對我說:“你幹得不錯,走吧!”

我抬起頭,他高高地站著,俯身看著我,陽光從他的身後射下來,很耀眼,我看不清他的臉,我帶著哭腔對他說:“我害怕,我不敢走。”

他蹲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很溫柔,他輕輕握住我的手,說:“沒關係,你哪裡都不要看,你就看著我,跟我走。”

他的手一用力,我跟著他站了起來。他就那樣一手拿著我的包,一手牽著我,向樓下走去。他走得很慢,走兩步就會回頭看我一眼,我乖乖地看著他的背,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下了那個樓頂。把我帶上電梯後,他回過身面對我,手一直沒有鬆開。因為人很多,我們隔得很近,我的眼睛正好看見他t恤胸口上的商標,一串z開頭的字母,然後我再次聞見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樹林裡的味道。

電梯開始啟動,咣噹當地響著往下一沉。我又禁不住大叫一聲。林啟正輕輕地笑了起來,低頭對我說:“把眼淚擦一下吧。”

我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滿臉都是淚水,趕緊抬手把臉抹乾淨。

“咚”地一下,電梯重重砸在了一樓地面。我們倆幾乎同時鬆開了手,他把包遞給我,說:“你的指甲該剪了。”我低頭看他的手,修長的手上面有幾個明顯的掐痕,我太用力了。

我走出電梯,終於踏上了實地。

鄒月迎上來,站在我面前。林啟正在我身後說:“我派車送你們回去。”

我忙轉身說:“不用,就在前面,拐彎就到了,不用送。”

當我面對他時,我發現他又變回了威嚴的樣子,他點點頭說:“好吧,今天辛苦你了,鄒律師。”然後轉身離開。

我和鄒月向工地外走去,林的助手追上來,遞給我一個信封。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笑著說:“誤餐費,林總交待的。”

我連忙推辭,但他堅持放在我手裡,並解釋:“今天每個來處理事故的人都有,你更應該有,鄒律師。”我只好接受了。

走到工地門口,突然後面響起喇叭聲,我們回頭避讓,身後一長串車陸續開了出來,林啟正的車在第三部,只見他關著車窗,戴著墨鏡,面無表情地經過我們身邊。

回家的路上,鄒月拎著菜,一直衝在前面。

我餘悸未平,實在是趕不上她。等我進了家門,她已經衝進房間關上了門。

我隱隱知道她發火的原因,不外乎是因為姓林的。真是何苦?

但是中午的午宴看樣子是不可能了。我打電話給鄒天,他正在來的路上,我讓他把朋友帶到外面去吃。鄒天很失望,問為什麼,我簡單地回答了一句:“小月又在發神經了。”鄒天立馬明白,答應著掛斷了電話。

我剛把電話放好,鄒月啪地把門打開,用尖利的嗓門對我叫道:“誰發神經?誰發神經?!”

我懶得理她,起身向房裡走去。她跟在我後面,繼續追問:“鄒雨,你和林總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回頭,用很輕蔑的口吻對她說:“什麼關係?愛人關係!怎麼樣?!”

她快瘋了,拿起手邊的一個相架就準備扔過來,我用手指著她,嚴厲地說:“你扔一個試試看?!”

她被我吼住了,手僵在半空中,眼淚開始奔湧而出。看到她的樣子,我又有些不忍:“鄒月,你怎麼還是想不開呢?林啟正他是什麼人,如果你欣賞他,你就遠遠地欣賞,不就結了?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做些不可能的夢呢?”

“你為什麼認識他?”她還在堅持這個問題。

“說實話,為了你,我去見過他,所以才會認識他。”

“你和他說什麼了?你讓他把我調走?”

“不,何止是調走,我希望他辭退你!”

“你為什麼這麼幹?”

“那我應該怎麼幹,請他娶你?請他愛上你?”我不由提高了聲調,“你知道林啟正怎麼對我說的嗎?他說他從來沒有給過你任何回應或鼓勵,那意思就是說,你完全是自作多情!”

看得出,我的話讓鄒月很難受,她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我並不想這樣傷害她,但也許只能“惡疾下猛藥”。

她轉身向房間走去,走了兩步,突然回過頭來質問我:“你和他不熟,那他為什麼牽你的手,幫你拿包,還那樣……那樣看著你笑?”

我愣住,被她看見了?但我馬上回過神來,大聲反駁道:“我恐高,我不敢走,他牽一下手有什麼關係?我幫了他這麼大的忙,他幫我拿一下包有什麼關係?你簡直是神經過敏!”我有意忽略了笑的問題。

我的氣勢壓倒了她,雖然她有些不服,但還是轉身回房去了。

我全身乏力,把自己扔在床上,不一會兒,竟沉沉睡去。

(七)

第二天,週日,我一早就搭車到師大上課。

下午講的是審計法,太多術語,完全不知所云,我搶過同學的電腦打遊戲。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機發出悅耳的鈴聲,驚醒了幾位同學的瞌睡,引來老師仇恨的目光。糟了,我忘了調到震動檔。我趕忙把手機掛斷,先讓這音樂停下來,一翻未接來電,居然是林啟正。我正準備給他發條短信,他的電話又進來了。我只好接通電話,把頭鑽到桌子下,儘量壓低聲音說:“喂。”

“是我,林啟正。”

“我知道,林總,有事嗎?”

“你還在睡覺?”

“沒有,我在師大上課。”

“上課?什麼課?”

“法學碩士。”

“那下課後見個面吧,我來接你,你在哪裡上課?”

“對不起,我晚上已經約了同學和老師一起吃飯。”我說的是實話,晚上確實有飯局。

“我來接你,到時再說。”他完全不理會我的推辭,把電話掛了。

我直起腰來,趴在課桌上想來想去,又記起昨天小月忌恨的眼神,我決定還是不要和他見面的好,走得太近沒什麼好處。我發了條短信給他 :“林總,確實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約好了幾個同學和老師,事關我能否畢業,我必須參加。改天有機會再見面吧。”

短信發過去後,沒有回應,又發了一次,還是沒有回應。我想他恐怕是生氣了,副總裁約見面,還會碰壁,確實讓人惱火。

下課後,同學陸陸續續走出教學樓,我和幾個約著一道去吃飯的同學走得靠後,大家邊走邊議論著去哪家,還沒拐到門口,就聽見前面的同學在怪叫:“這是誰的車啊,真牛,教學區都能進來!”

“寶馬!66666!”

“校長的車吧?”

天啊!寶馬?66666?這不是那個姓林的嘛!

我趕忙往外一躥,果真是林啟正的車擺在教學樓的正門口,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他坐在車裡。

我忙走過去,駕駛座旁邊的車窗降了下來,他帶著墨鏡,看似面無表情。我很抱歉地說:“林總,您怎麼過來了?”

“嗯。”他簡單地應了一聲。

“可是我這邊約好了別人,實在不好意思。”

他沒有說話,雖然隔著墨鏡,但我仍感到他的不滿。這樣僵持了幾秒鐘,我投降了,畢竟他已經到了這裡。

我只好轉過身去,和那幾個同學賠不是。同學們都用曖昧的眼神看著我,一個男同學開玩笑說:“鄒雨,你可真是重色輕友啊。”另一個女同學馬上在旁邊說:“如果有男人開著寶馬來接我,我也不會和你們吃飯。”

我尷尬地笑著,回到車旁,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林啟正發動車,向校門口駛去。只聽見同學在車旁發出口哨聲。

“我們去哪裡?”我問。

“我還欠你一頓飯,今天晚上有時間。”他簡短地回答。

我看看車後,奇怪地問:“那兩臺車呢?”

“我放了他們的假。”

車行到校門口,突然站出一些人,把車攔住了。一個領導模樣的人笑眯眯地走到車旁,彎下腰對他打招呼:“林總,不好意思,沒有來迎接您,我剛剛才知道您過來了。”

林啟正也沒有下車的意思,端坐在車上說:“沒關係,我就是接一個朋友。”

“那您既然來了,就在這裡吃頓便飯吧?”

“不了,我還有事,改天吧。”

“好!好!好!那說好了,下次您一定賞光!”

林啟正點頭稱好,那行人這才閃開。車子開出了校門。

“是誰啊?”我回頭望望那群人。

“師大的校長,你不認識嗎?”

“我哪有機會和他認識啊?”

“如果想認識,我可以介紹。”

“算了吧。”我擺擺手,可是,堂堂的師大校長對他如此畢恭畢敬,真讓人奇怪,我又問:“師大是不是欠你的錢?”

“沒有,反過來,是我欠師大的錢。”他回答。

“啊?”我更奇怪了。

“我們答應捐個新的圖書館給師大,不過還沒最終敲定。”他輕描淡寫地說。

原來如此。他接著說:“所以,今天你和我去吃飯,對你能否畢業也可以起決定性作用。”

“那當然。”我點頭:“或者我還可以要求直升博士。”

他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沒有接話。

車子開進一個高檔住宅區後停了下來。他熄了火,摘下墨鏡,對我說:“到了。”

我跟著他下車,環顧四周,沒看見有什麼飯館的招牌。難不成——他打什麼歪腦筋,把我帶到家裡來了?他往電梯間走去,我猶猶疑疑跟在後面,設想著如果他把我帶進房間,我是轉身就跑,還是嚴詞拒絕,或者裝聾作啞……

電梯上行到25樓,停了下來,而我的考慮還沒得出最好的方案。他走到2504的門口,按響了門鈴。

門馬上打開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露出臉來,很熱情地招呼:“林總,裡面請。”他點點頭,走了進去。

我跟著他走進房間。發現原來裡面是一個小型的家庭餐館。房間不大,但是佈置得乾淨雅緻,客廳裡擺了兩張桌子,已經坐了兩對年輕男女,而且他們都認識林啟正,起身向他打招呼。

姑娘把我們領進了最裡面的一個小房間,房間裡擺放著胡桃木色的餐桌和餐椅,佈置著許多綠色植物,旁邊的落地窗,能清楚地看見夕陽下的街景和江對面蜿蜒的山脈。我發出輕輕的感嘆:“真美!”

倆人坐下後,姑娘問:“林總,還是一杯冰水嗎?”

林啟正點頭稱是。姑娘又問我:“那您呢?”

“我來杯茶就好了。”

“您要什麼茶?紅茶、綠茶、烏龍茶還是普洱茶?”

“綠茶。”

“您要什麼綠茶?龍井、毛峰、碧羅春、毛尖、雲霧、雨花?”

“龍井吧。”我隨口答了一個。

“那您是要明前龍井、雨前龍井、三春龍井還是回春龍井?”

我快暈了,瞪眼看著那個姑娘,鄭重其事地說:“麻煩你找到離杯子最近的那個茶葉筒,隨便扔幾片進去就可以了。”

姑娘也看著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林啟正在旁邊解圍:“就喝明前吧。”姑娘這才退了下去。

“什麼是明前?”我問。

“明前就是清明前的龍井茶,應該算是特級吧。”

“這裡也太講究了。”我抱怨。

“你上次說要找城裡最貴的餐廳,這裡應該算是。貴就有貴的排場啊!”

“這種地方,沒有熟人帶,誰能找得到?”

“這裡只接受預約,往來的都是那些熟客。”

“非富即貴?”我接口說。

“可以這樣講。”他很坦率地承認。

這時傳來敲門聲,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推門走了進來,熟絡地和他攀談起來:“林總,有段時間沒來啦,是不是很忙啊?”

“對,最近事情比較多。”

“前幾天,我們來了上好的安格斯牛肉,我打電話給你的助手,他說你出國去了。”

“沒有,是到香港去了幾天。”——香港?和女朋友見面?我在旁暗想。

“今天吃什麼?西餐還是中餐?”

“今天鄒小姐是主角,你還是徵求她的意見吧?”那個男人馬上將臉轉向我。

我趕忙擺手:“別問我,林總,你決定就好了。”我生怕自己聽不懂,又出糗。

林啟正解釋說:“不會讓你再做選擇題,你只決定是中餐還是西餐就可以了。什麼菜式都是由廚師決定的。”

聽他這樣說,我才敢回答:“那就中餐好了。”

那男人問:“小姐是喜歡口味輕淡一點,還是重一點呢。”

“重一點吧。”

“有沒有什麼忌口的菜呢?”

“沒有。”

“好的,請稍等。”男人退了下去。這時,姑娘也將冰水和茶送到了我們面前。

房間裡突然變得很安靜,我啜著茶,他也在喝水。我偷眼看他,今天是白色的t恤和藏藍色的棉質長褲,就像是個普通的英俊的公司白領,只是眉宇間多了一點沉穩。

他今天約我出來幹什麼呢?真的是為了請我吃頓飯?他為什麼要請我吃飯呢?不是已經有這麼久沒有過聯絡了嗎?我心裡總在想著這些問題。

而且,兩個半熟不熟的異性吃飯是很微妙的活兒,既不能冷場,又不能過分熱絡,兩人中得有一個為主來製造話題、調節氣氛。看他的樣子,恐怕從來都是別人找他彙報工作,沒有這種經驗,我只好擔當重任。“剛才那個男人是不是也欠你的錢?”我故意調侃。

沒想到他回答:“是的。”

“真的?我猜對了?”我很驚訝,其實我是隨口瞎說。

“他曾經是一家大酒店的廚師長,前兩年因為賭博,輸光了所有身家,也被酒店開除了。我借錢給他開了這家店。”

“那你是這裡的股東?”

“不需要,我只要求,當我想來吃飯的時候,這間房間是我的。”

有錢真瀟灑!我暗歎。

他似乎發現我的感慨,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和別人的交往,都有錢的味道?”

“是啊,多好!金錢社會嘛!”

他又笑笑,沒有回答。

菜很快就上齊了,四菜一湯,每樣菜都精緻考究,特別是盛菜用的瓷器和飯碗,異常晶瑩剔透。

他端起紅酒,很鄭重地對我舉杯:“首先,請允許我對你表示感謝,昨天你勇氣可嘉,而且幫了我們公司的大忙。”

我也連忙舉杯與他輕碰了一下,兩人各自小啜了一口。我放下杯子說:“其實完全不關你們開發商的事,應該是由施工方負責。”

“但是誰也不希望還沒有正式開售的樓盤,就多了一個跳樓的冤魂。”

我點頭:“那也是,不過,你已經感謝過我啦。昨天的那個信封裡足有兩千大鈔,你真是出手大方。”

聽到我這話,他俯身向前,誠懇地說:“其實,昨天你上樓前,如果向我開價二十萬,我都可能答應。”

我瞪著他,心裡暗悔不迭。他有些得意地笑了,接著又對我說:“不過,如果你拿了我的錢,我會讓你自己爬上去,再自己爬下來。”

我叫道:“如果這樣,昨天掉下來的就會是兩個人。”

兩人都呵呵地笑出了聲,端起酒杯,又碰了一下。

我喜歡看他笑,我喜歡看他因為我說的話而笑,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完全沒有了倨傲冷漠的表情,沒有了距離和防線。

我隨口問他:“當萬人迷的感覺怎麼樣?”

“什麼?”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有人願意為你去死,是不是很讓人得意?”我乾脆說得更直白一些。

“不,我很討厭這樣。但是我的生活中,總有人為了這樣或那樣的事,以死相逼,其實我很無可奈何。”

“對,我知道鄒月不是第一個。”

“鄒月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確實不知道對於這些小女孩該怎麼處理。”

“我最近發現,你簡直是所有未婚少女的夢想。”

“是嗎?那又怎麼樣?我還不是一樣過我自己的生活。”

我打趣著說:“在我看來,你簡直生活在一群女色狼中間,你會不會遇到性騷擾?”

他想了想說:“不會,因為她們都想嫁給我,所以不會輕舉妄動。”

兩人又笑了起來。

這是一頓美味又愉快的晚餐,當小姑娘撤走餐具,送上水果和甜品的時候,我已經撐得坐不住了,乾脆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

“不恐高了嗎?”他坐在桌前問我。

“有東西擋著我就不怕。”我笑著回答。

我將頭抵在玻璃窗上,欣賞著窗外的夜景,馬路上車燈與路燈交相輝映,流光溢彩。

然後,我聞到了淡淡的香味,樹林的味道,我知道是他站在了我身後。我輕輕地說:“你看,晚上的城市,真好看。”

“你為什麼不問我今天為什麼要見你?”他在我身後問。

“為了請我吃飯啊!”我回答。

“為什麼請你吃飯?”

“因為我昨天幫了你的大忙,又沒有敲詐你。”我用玩笑的口氣回答,但他的呼吸,就在我的頸後,我有了一種別樣的情懷。

“那麼多人都幫了我的忙,為什麼我只請你呢?”

“因為……因為……”我一時想不出答案。

“因為……”他接過我的話,“因為我想見你。”

他把手輕輕按在我的肩上,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他真的如此迷人,我竟然完全沒有反感。他的嘴貼在我的耳後,低聲溫柔地說:“為什麼總讓我看見你害怕難過的樣子?我可以為你做什麼,讓你能夠感到快樂?”

我的心跳得很快,我的臉泛著潮紅,我一動也不敢動,只感到他的氣息,輕輕地吹在我的耳垂上。

然後,他開始輕輕地吻我的脖頸,慢慢地將我扳過來。他的臉貼得離我如此之近。他的身體漸漸將我壓在了落地窗上。我看見他低垂的濃密的睫毛,挺直的鼻子,此時此刻,不為他的金錢和權勢,只為他俊美的臉,就足以讓我迷失。

但是,剎那間我的理智馬上重歸大腦,我推開了他,走到桌前,拎上包,出門,上電梯,然後打了個的,飛奔而去。

他沒有追上來,他也沒有打我的電話,那只是一剎那的意亂情迷,我想,我和他都應該慶幸結局沒有變得不可收拾。

那一夜,我在家看電視看到深夜。

(八)

經過一夜的反省,我得出結論,我得好好經營一下自己的感情生活了,昨晚之所以會發生那樣的事,關鍵在於自己感情生活太過飢渴,與異性斷絕往來太久,以至於免疫力下降,在林啟正那個本就殺傷力極強的男人面前,表現得過於輕浮隨意,以致於他以為我是那種沒有什麼原則的女人,所以,我也該重新出發,談個戀愛了,我才28歲,還能趕上花容月貌的尾巴,找個公務員、大學講師、人民法官什麼的,完全有可能。既不能因為左輝的水性楊花而喪失信心,也不能因為林啟正的酒後胡言而迷失方向!對!鄒雨,相信自己!——我在亢奮的激情中漸漸睡去。

早上,刺眼的陽光將我喚醒,看看鐘,已經八點半了。

鄒月已經將早點買好放在了桌上,她真是個好孩子,我突然間對她產生了內疚。

等我收拾妥當,準備出門時,手機響起了短信提示音。短信是高展旗發的:“上午九點,全所成員會議,歡迎主任載譽歸來。”

時間很緊張,我蹬蹬蹬地向路邊跑去。突然一臺嶄新的白色本田緩緩駛到我身邊,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低頭往車裡一瞧,是左輝!這傢伙,混得不錯,買車了。

“幹嘛?”看到他我就沒好氣。

“老趙昨天打電話給我,他和小三這兩天會到這邊來出差,想約我們幾個聚一下。”他說的兩人都是我們的同學。

“見面沒問題。”我說:“你請你的,我請我的。”說完我繼續往前走去,

聽到我這話,左輝把車停住,下車追著我走過來。“鄒雨,別這樣。都是好久不見的同學,在一起聚一聚嘛,何必搞得這麼複雜。”

“不是我搞得複雜,是本來就複雜。”我腳步不停。

“我們總還是朋友吧?”

“你當我是朋友好了,我可沒這想法。”我攔住一輛的士,上車離去,餘光看見左輝追到了路邊,愣愣地站在那裡。他是我大學裡高我一屆的師兄,在食堂簡陋的舞會上與我一見鍾情,請我在學校後巷看了兩次錄相,吃了三次飯,就順利確定了戀愛關係。實踐證明,正因為男人追女人花的成本太小,所以放棄時也毫不可惜。我永遠忘不了他跪在我的腳邊,痛哭流涕地求我放他一條生路的樣子,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

到了所裡,大家都已齊聚一堂,鄭主任意氣風發、紅光滿面地坐在上座,一個金晃晃的獎牌豎在他身旁,與他半禿的頭頂交相輝映。我照例坐在高展旗旁邊的位置上,高展旗低頭對我說:“看樣子北京之行十分愉快。”我們倆又想起那個從我們身邊溜過去的小秘,相視會心一笑。

歡迎儀式十分冗長,鄭主任幾乎將會議上所有的領導講話全部照唸了一遍。我實在擔心他會連一百位獲獎的律師名單都要念出來,趕緊選了一個空檔大聲宣佈:“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再次對鄭主任的獲獎表示祝賀!”

全會議室掌聲雷動,大家都對我投以感激的眼神。

鄭主任見狀,也只好結束了此項議程。“謝謝大家,下面,請合夥人留下開會,其它同志可以去工作了。”

小姑娘、小夥子們作鳥獸散,只留下我們幾巨頭。

鄭主任道:“今天一早,高律師向我彙報了一個信息,我覺得很重要,對我們所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下面請高律師向大家介紹一下。”

什麼好事?我好奇地盯著高展旗,看他能有什麼新花樣。

高展旗清清喉嚨後說:“是這樣的,我打聽到一個情況,致林公司的法律顧問原來是高誠所,每年的顧問費高達50萬,訴訟案件還另按標準收費,年收入可以近百萬。高誠所與致林的合同於今年六月底到期,由於高誠所的主任涉嫌一起行賄受賄案,已經被正式逮捕,所以今年致林公司鐵定要換法律顧問。”

我的頭在發暈,最近這個致林公司簡直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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