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一次遇害,成就她與他的初見 一道聖旨,她入宮成了皇后

“小姐,夫人傳您到正殿一趟。”

丫鬟退出房外,浮生用手輕輕按下震動的琴絃,高亢激盪的琴聲戛然而止,浮生殿裡空空蕩蕩,再不復方才琴音繞樑三尺的韻味。

“知道了,我隨後就到。”

這一天,還是來了。

小扇般的睫毛微微顫動,她垂眸,眼底的愁緒被很好地隱藏住,掩下內心的憂愁。

作為丞相的長女,她自小便要學會琴棋書畫,只為有朝一日能入宮面聖,在宮裡博點地位,好為母家爭光。

她長相清麗,心思縝密,又是家中長女,入宮之事,必然躲不過。人人都道她生來就是金枝玉葉,又如此識大體,端莊貴重,最該母儀天下,是皇后之位的不二人選。

只有母親,從小便常常抱著她,皺著眉,唸叨:“浮生啊,一入宮門深似海。娘不盼你入宮為妃,日後總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但願我的掌上明珠,能無憂無慮,安安穩穩地度過此生,不近朝中事,不入帝王家……”

從前年幼,不知母親話中意,只管聽從父親的意思,勤練琴棋書畫。在她畫畫的時候,母親常常偷偷帶著她出府,寫字的時候,母親總愛端些茶點來給她吃,練琴的時候,母親又會找來其他小丫鬟來引她出去玩。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母親的用意。然而不管怎樣,她還是學會了父親要求所學的東西,歌聲琴藝更是一絕,京中無人能與其媲美。

她把滿腹心事藏在歌聲與琴音中,以為這樣就能瞞住所有人。正如當年,情竇初開的年紀,她常常站在橋邊,輕輕拂起落花一朵;又或是,凝望著秋日的鴻鵠默默不語;要不然,便是畫盡樾國江山江水,把滿心的話語隱在畫卷之中。

殊不知,這一舉一動皆被人看在眼裡。那個劍眉星目的少年,懂的她歌聲裡的疲憊,琴聲裡的哀怨。

幼年一次遇害,成就她與他的初見 一道聖旨,她入宮成了皇后

一次出行,大好的年華,她遇到了年少的他。

碧水藍天,落英繽紛,橋上佳人,回眸一笑百媚生。

他是右丞相的長子,練武習文,文采卓絕,劍法獨到,棋藝精湛。與她,算是門當戶對。

她常常與他對弈,一盤棋,便是一整天。奇怪的是,母親從不反對她這樣。

他練劍,她便彈琴,落花被劍浪撩起,輕輕落在她的琴上,她嗔怪,停下手中的動作,輕輕拂去落花。

他倒是樂道:“落花有意,許是聽見了你的琴聲,才慕名而來。”

每每及此,她便忍不住笑出聲來:“既是落花有意,又或是知你劍下不留情,才躲到我這裡來呢。”

他收起劍,緩緩走過來,坐在她旁邊,摟她入懷,嘆:“溫柔不多,只給意中人。”

她低頭紅著臉笑,又撫琴。他斜著身子,靠在樹幹上,紫衣若華,在微風的吹拂下襟飄帶舞。

跪在正殿,宣旨的公公尖聲尖氣地宣旨,浮生抬頭望著門外的陽光,明明只有幾尺的距離,可是,連陽光也不願意照進來了。

十七歲,正是成婚的年紀。

只可惜,她早就註定了,要被送進宮去。

新帝登基,最是需要籠絡朝臣的時候。選妃,必然是個好方法。

而要緊套君心,在皇上枕邊安插眼線,也是朝臣們的慣用手法。家族的興盛在她的一念之間,她不能任性,只能認命。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左丞相之女季浮生,秀外慧中……”

跪領了聖旨,母親嘆著氣,回了房。二姨娘殷勤地送走宣旨的公公,左丞相笑得合不攏嘴。

浮生拿著那沉甸甸的聖旨,魂不守舍地走回浮生殿。

已是隆冬,數九寒天,沒有了陽光,大雪飄飄揚揚。

彷彿連老天都心疼她,昨日還有太陽,今日卻飄起了大雪。

萬籟俱寂,她站在浮生殿的院子裡,手腳僵到麻木,雪花落在她的頭髮上,淒涼不已。

幼年一次遇害,成就她與他的初見 一道聖旨,她入宮成了皇后

採菊多次來給她撐傘,都被她推開。

好冷啊,連心也一起冷了,連怎麼流淚都不知道。

昨日領的聖旨,過了這個冬,她便要進宮去了,終歸還是沒有辜負所有人的期望,她的確是皇后。

皇后,她何曾貪戀過?

她要的,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罷了。

只可惜,萬里紅妝,嫁衣如火,終究只是她與他訣別的見證,如此而已。

有一種東西,避不開,躲不過,承載著多少女子的悲與歡,牢系多少氏族兒女的命運。

那是家族的榮譽和欣衰。

夜晚,她躺在床上,紅著眼,看向窗外。

景煜……景煜……景煜……

滿腦子都是他的名字。

可睜眼望四周,一片悲慼壓抑的黑暗,壓得她快要窒息。

她沒有哭,可眼淚就是止不住地流。

大雪壓得院裡的竹子嘎吱作響,不一會兒,又一根竹被壓斷。

斷竹聲聲響在心坎,浮生無心入睡。

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丞相府中,又是一年春好處,鶯鶯燕燕,柳綠花紅。

這一切,對於浮生來說,不過是又走了一個冬,又過了一年,離進宮的日子又近了。

從前他在的時候,總會在這個時節過來和她對弈幾局。

可現在,要避嫌。昔日琴聲縹緲,劍挑落花的日子,早就不在了。

“浮生。”

她怔了一下,轉過身去,他紫衣翩翩,站在離她不遠處。

好久沒有聽到這樣一聲呼喚了。

她從座位上起身,規矩地行禮:“景公子,別來無恙。”

幼年一次遇害,成就她與他的初見 一道聖旨,她入宮成了皇后

聽罷,景煜的身子明顯僵硬了一下。

浮生微微垂首,很好地掩下紅紅的眼眶,行個禮,繞過他,徑直走入殿中。

“浮生!”他上前來,一把拉住她,“怎麼了?有什麼事,你告訴我。”

她隱忍了一個冬的眼淚終於止不住地落下了。

他知道她不是愛哭的人,趕忙一把把她擁入懷裡:“不怕,有我在,有我在……”

“啊——”

這些天的委屈與悲痛,傾瀉而出。她還是忍不住在他面前落淚,失聲痛哭。

他一直抱著她,輕聲安慰。

哭夠了,她紅著眼眶,抬頭看著他:“景煜,我就要入宮了。”

說著,眼眶裡又有淚水在打轉。

你我二人,終究情深緣淺。

他放在她肩上的無力地滑下來,和她的淚水一起,和院裡的櫻花一起。

時間好像靜止了,只有心頭的痛越發明顯。

“你走吧。”

她推開他,腳步虛浮地離開。

景煜立在原地,看著她越走越遠的身影,痛徹心扉地大喊一聲:“浮生!”

她的腳步僵在原地。

“你走吧……”她哭喊著,所有的偽裝都粉碎成沫,“你走吧……”

聲音低沉得只剩嗚咽,她提起裙襬飛快跑進屋裡,反手把門關上,靠著門,無力地滑坐到地上。

她知道他還在外面。

終究,也聽見了他緩緩離去的腳步聲。

景煜,我這一生,終究還是這樣了。

消息傳到三小姐季浮歌的耳中,浮歌在房裡,鬧得雞犬不寧:“憑什麼那個賤人可以入宮,為什麼本小姐就不可以!我哪裡比她差了,哪裡比她差了……”

茶具瓷器摔得滿地都是,把門口的丫鬟們嚇的抖起來。

幼年一次遇害,成就她與他的初見 一道聖旨,她入宮成了皇后

“嗚嗚嗚……娘,我哪裡比那季浮生差了……”

三姨娘輕拍著季浮歌的背,惡狠狠地咒罵:“哼,她有命入宮,可不一定有命享盡榮華富貴,浮歌,你這樣……”

……(分割線)……

景煜走了,為了避嫌,即將入宮的嬪妃與外人私通,那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所以……

以後,他再也不能進入丞相府了。

浮生坐在院裡的石凳上,抬頭看著滿院的櫻花,微微發愣。

以前,她在樹下彈琴,他舞劍。

地上的梨花鋪了一層又一層,他用劍挑起一朵,在空中分裂開,一朵梨花,成了幾片小花瓣,與黃色的花芯一起飄落下來。

她常常和他在院裡下棋,落花落到棋盤上,她抬手拂去,藉故移了一顆棋子,以為他沒發覺,偷偷抿嘴笑。

浮生努力朝院子裡看去,才子佳人,不過幻影而已。

“採菊,你說,宮裡的春天,還會像府裡一樣嗎?”

採菊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看著浮生望眼欲穿的樣子,她難過地喚了一聲:“小姐……”

浮生低下頭,青絲垂在琴絃上,卻再也沒有人為她撩開。

淚水砸在琴上,她輕嘆:“母親說,不奢望我入宮光宗耀祖,但願我不近朝中事,不入帝王家。可是,生來便是朝中人,又如何能遠離朝廷這是非之地?比起那高貴的皇后的身份,我情願生長在一個布衣農家,能與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無論何時,只要能在他身邊,那就是我的幸福。只可惜,這一切都只是奢望罷了……”

“把琴收了吧。”她把琴遞給採菊,“這琴,我以後不會再彈了。”

二月份的陽光出奇的好,浮生今日就要進宮了。

樾國國君慕容瑾御,七歲精通兵法;十三歲便領兵打仗,救樾國於水深火熱之中;十五歲奪權,成為攝政王,掌握朝政;十七歲,先皇隱退,慕容瑾御正式登基,成為皇帝。

幼年一次遇害,成就她與他的初見 一道聖旨,她入宮成了皇后

在百姓心裡,他就是神,他從不會錯。

百姓將他奉若神明,神明的事,就沒有一件是小事,更何況是冊封皇后這樣的大事呢?

是以,季浮生進宮之時,樾國京城處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放眼望去,萬里山河,皆成紅色。

江山為聘,萬里紅妝,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難得這樣一個明君,雖然與他素未謀面,但浮生覺得,既是明君,她又是丞相之女,在宮裡的日子,也差不到哪兒去。

“父親,母親!”

浮生站在丞相府前,最後一次給丞相二老下跪行禮,拜別雙親。

榮錦玉泣不成聲,連忙扶起浮生:“皇后娘娘,快快起來,這樣成何體統啊!”

季尤華拉著浮生的手,不停地囑託:“浮生啊,進了宮,可千萬要努力博得聖上的歡欣,萬事多加小心。你妹妹浮歌怕你入宮寂寞,要跟隨你入宮,為父也允了,必要的時候,你要多提拔提拔她……”

浮生的心泛著涼意,微微刺痛,她註定要淪為父親手中的一枚棋子。她不敢相信,以前疼她寵她的父親,竟願意親手將她送入皇室,連半點歉疚都不曾有。

即使……這是早就註定了的。

倒也是,季氏一族,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地位,父親怎會為一己私念,毀了家族榮譽。

她轉頭看向她的母親,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父親,母親,保重……”

景煜……

為何,不再見我一面?

一面就好……

哪怕只是遠遠讓我望一眼……

鋪天蓋地的紅,印著最刺眼的顏色。

幼年一次遇害,成就她與他的初見 一道聖旨,她入宮成了皇后

轎攆搖搖晃晃,浮生只覺眼前一片灰暗。明明天是亮的,她卻只覺黑暗壓抑得她無法呼吸。無形之中,有一股力量,將她的心碾碎成粉,劇痛不已。

“大姐傷心什麼?這一入宮,便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總比在這府裡強。”浮歌跟在轎攆旁,高聲說。

“現在,皇上只冊封了大姐這一個皇后,三宮六院,連個妃子都沒有,大姐真是好福氣。季氏一族的女子,以往都是封妃,第一次有女子被封為皇后,要妹妹說啊……”

浮歌在轎外高興地絮叨,浮生在轎裡聽著,不願與她多話。原在府裡,她們姐妹二人就是面和心不合。如今浮歌自請以奴婢的身份跟隨浮生入宮,不過是想跟著分點羹罷了,哪裡是真正的陪伴?

轎攆遠去,丞相府的鞭炮聲也漸漸悄了,浮生早已淚流滿面。她後悔當時沒能跟父母親再多說幾句話,如今這一別,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見。

轎攆外,百姓爭先恐後往隊伍這邊湧來。浮生低低看著腕上的鐲子,很美,但冰涼得很。

沒有人能體會到這風光背後的心酸,這一切的一切,今後,都要由她自己承擔。眾人只知她是丞相之女,如今又是樾國的皇后,高貴無比,福澤深厚。然此種種,皆是悲歡相錯,浮生竟不知,到底該喜該憂。

以後的日子,沒有丞相府,沒有景煜,沒有父親母親。她要獨自度過那剩下的,相同或又不相同的時光。

只是,無論春夏秋冬,物是人非,她也只能默默哀嘆。

一入宮門深似海。進了宮,以後,就再也看不到宮外的藍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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