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鐵枝木偶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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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夫人舊日恩情,不負了綵樓佳婿,不負了綵樓佳婿。”“思前我爹爹棄奴時,豈知今日身榮貴?反辱為榮好教人心喜!教人心喜!”臺上呂蒙正與劉月娥在上演喜慶的潮劇片段《京城會》,但是在臺下卻只有一位老人自己搬著一張塑料凳子,手拿葵扇在欣賞。

臺上,一塊幕布將臺前臺後隔離開來。臺前是兩個20多釐米、身穿潮劇戲袍的人偶,他們雖然身為土木之軀,但雙手的開合卻有板有眼。控制他們動作的人藏身幕後,僅靠著三根鐵枝便可在舞臺上給這些木偶以鮮活的生命。

 這門表演技術叫做鐵枝木偶,流傳於潮汕地區,而操縱著木偶的“魔法師”,則是來自汕頭市澄海區來順香戲班的林祥卿及其丈夫。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是一個普通的夏夜;對於潮州金甌村來說,他們正準備太陽再次升起後的祭祖活動;而對於林祥卿及其丈夫來說,像這樣的夜晚他們一年需要經歷上百個,哪怕是臺下無人看戲

近卅年生涯,見證“紙影”興衰

雖然書面上將這門藝術稱之為“鐵枝木偶”,但是在不少人尤其是老一輩人的口中,仍習慣將其稱之為“紙影”或者“皮猴”,而演出的團體則稱為“紙影戲班”。

潮汕鐵枝木偶的前世今生

一個小孩子路過戲臺,駐足觀看了幾分鐘。

這個戲班的戲臺頗為簡單,由頗為簡陋的不鏽鋼條拼接成一個兩米見方的戲臺,離地一米左右,除了正面的幕布之外,三面都圍上了簡易的塑料布,僅留一個不到半米的小門可供出入,在進入這個小門之前需要爬上四格樓梯。林祥卿夫婦正是在這個近乎封閉的空間中,盤腿弓身,將連接木偶背面的鐵枝“紙影箸”提在手中,五根手指夾著三根“紙影箸”,隨著錄音機裡的潮劇鼓點,或開或合,一絲不苟。在他們頭上有一條橫杆,橫杆上掛著今晚準備演出的劇目所對應的角色,已經穿好衣服帶好帽盔,正在“候場”。悶熱的後臺,只有兩臺電扇可以帶來一絲清涼,縱使如此,在夏夜,一場戲演下來也會汗流浹背。

“以前演‘紙影戲’,臺下很是熱鬧的,裡三層外三層看的人可不少。現在都是‘老爺戲’了。”林祥卿見到記者饒有興趣地觀看,便在演完一齣戲準備下一出之間搭話。整晚的4個小時的木偶戲,也就是由這對夫婦組成的“澄海來順香”劇團一手操辦。

所謂的“老爺戲”,也就是演給“老爺”看的,據林祥卿介紹,一般只有一些村裡祭拜祖先或者神明的時候,才會請他們來演出,圖個熱鬧。就像金甌村一樣,是因為隔天上午村裡要舉行一年一度的祭祖活動,才會請他們這個戲班。與此同時,村裡還請了一班票友和一臺電影,相比於舞臺與銀幕前仍有數十人在稀稀拉拉地觀看,紙影戲臺前的老人顯得形單影隻。當記者問她為什麼看得津津有味時,她也只是告訴記者:“看著有趣啊,我今年80多歲了,年年等著看這些戲,看不厭”之後,便不再說什麼了。

潮汕鐵枝木偶的前世今生

開場戲《京城會》。

“不管有沒有人來看都一樣咧,都做了這麼多年了。沒人來看也有想過馬虎應付啊,有差不多十二三年沒什麼人看了吧,但是我聽到潮劇音韻一響,手指便開始隨著鼓點動,早就習慣了,改不了了。反正現在做這個也是圖個興趣。”面對這種情況,林祥卿有點自言自語。

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林祥卿從事這個行業已經28年了,而“來順香”這個名號,是她出師之後自己起的。“原來我們這個劇團叫做‘新一天香’,是因為我師父當年所在的戲班叫做‘一天香’,在澄海埭頭村。據說他們也是從潮安那邊的師父學到的手藝,我20多歲的時候去過廠裡打工,可是待不住就回家了,家裡覺得做鐵枝木偶不錯,就把我送過去學習。以前的戲班都是人唱的,一個戲班包括做木偶戲的吹拉彈唱的加起來有10多人,我就在裡面從學徒做起,學了將近3年,師父離開後就繼承了師父在戲班中的股份,直到戲班解散,都是整天走南闖北進行演出。後來,便自己成立了家庭,也以家庭為單位成立了劇團,那時候開始流行播錄音了,一來是戲班人不齊了,二來是價格沒漲,但人工又貴,一場戲演下來不夠分。”回憶起自己的從藝生涯,林祥卿似乎有講不完的話。

潮汕鐵枝木偶的前世今生

根據劇情需要,熟練的藝人可以一手操控一個鐵枝木偶。

“對了,今年正月的時候,我們受邀在潮州開元寺前演出,那些年輕人看得可歡了,都掏出手機相機來拍照,還紛紛給我們豎起大拇指呢。”下一齣戲《陳三五娘》的潮樂已經響起,林祥卿回過頭說完這句話,便從頭上的橫杆拿下兩身木偶,又開始下一場戲的表演。

生存艱難,收入微薄仍堅持

林祥卿說,像這樣晚上4個小時加上第二天上午4個小時的高密度演出,他們也只能收到六七百元錢。“這還算好的,三四年前還是五六百元錢,這兩年還是提價了。”林祥卿說,這樣收入的背後,有時候是做到直不起腰抬不起胳膊,裡面還包括了路費和伙食費。

他們把搭建舞臺的材料與戲箱等東西全部用一電動三輪車運到請他們去的鄉里,還要早早地搭建舞臺。“如果那天晚上說好八點鐘開戲,我們四點左右就要到了,搭好舞臺、自己弄點飯吃就差不多開戲了。”林祥卿說,“如果是在靠近城鎮的地方,我們就買盒飯吃,如果是在比較偏僻的村裡,只好自己隨便買點菜做飯了。”在後臺,記者也看到了他們自帶的鍋碗瓢盆,還有一小袋米。據林祥卿說,她和丈夫晚上做木偶戲到11時多12時,村裡人大部分休息了,他們也結束一個晚上的忙碌,開始在後臺和衣而睡。

“現在還好一點,以前根本不能睡死,會有小偷上來偷東西,我們光是戲箱裡面的木偶啊戲袍啊加起來值1萬多元呢。”林祥卿說,戲箱對於他們而言可是寶貝,這1萬多元的行當也只能用3年便要更換。就算是現在,他們晚上睡覺時也得面臨蚊子的襲擾,不過在他們看來,“這些都習慣了”。而第二天早上7時多,他們就得吃完早飯,在村裡開始祭祀祖先或者神明的時候開始演出,直到午飯。

像這樣的日子,他們一年要經歷100多天。“我們還算好的,開的工算是比較多,因為我們做起來不會應付,一些村裡做多年了也相信我們,在‘鬧熱’之前提前聯繫我們並談好價錢。有時我們也會記得哪些村子哪一天要‘鬧熱’,會提前打電話過去問他們要不要紙影戲。”林祥卿說,在她家裡備有兩輛裝載著一模一樣行頭的電動三輪車,有時候兩個地方同一天需要紙影戲,她和她丈夫便分頭前往。“沒辦法,一臺戲最少需要兩人,我們就要僱人去演了,一般來講都是200元演一次還要包吃,所以一般情況下我們也不僱人,都是自己來,要不一場下來都沒什麼賺的了,還是要生活的。”正是因為鐵枝木偶戲班這樣較為艱苦的生存環境,這幾年來戲班越來越少,不少原先的鐵枝木偶藝人紛紛轉行。

雖然林祥卿夫婦育有兩男一女,靠兒女的供養可以衣食無憂,但是他們仍然不願意花兒女的錢。“我們還有手有腳,做得動。”在沒有人請他們去演戲的時候,他們便在家中10來畝的田地中種瓜、種西紅柿,並在水裡養菱角,靠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選的都是比較好養活的作物,哪怕是出去兩三天沒有回來也一般不會有事。”林祥卿說。

比起這種境況,更讓他們老兩口擔心的是無人接班的問題。雖然兒女們都從小耳濡目染學會鐵枝木偶的操作,但是仍然不願意從事這一行業。“我的小兒子偶爾會跟著我們出來,我們就會把那天全部收入給他,並告訴他如果他來接班,我們兩口就給他打下手,可這樣他也不願意,寧可每天去賣菜,說是收入穩定而不是下一場戲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現在的年輕人啊……”林祥卿感嘆道,不過讓她欣慰的是,她10歲的孫子也開始學會有板有眼地操控鐵枝木偶。

“我們還是要做下去的,畢竟潮汕鄉村這麼多,每年都需要至少一場熱鬧的‘老爺戲’,如果都不做了,那麼‘老爺’看什麼?最主要的是,這也是民間的一個戲種啊。”

視頻:潮汕風 鐵枝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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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資料記載,潮汕的紙影戲,是在宋代隨北方移民的大量遷入而傳入的。當時的形式還是北方的皮影,用黑褐色的皮革剪成人物,俗稱“皮猴”,背面繫上小鐵棍,稱為“紙影箸”。每個皮猴人物由三根紙影箸操縱,分為中箸、左箸和右箸,中箸固定在皮猴人物的背部,左、右箸分別繫於皮猴人物的左、右手。表演時,藝人左手掌心向上,中指和無名指夾住中箸,拇指和食指捏著左箸,而右手則掌心向下,手指捏著右箸,在紙棚之上投影出“皮猴”的一舉一動,成為我國三大皮影系統之一的“潮州皮影”。

不過這種平面的影像對於潮汕人來講略顯單薄,尤其是對較為發達的潮汕民間工藝美術而言。晚清時期的潮汕達到了一個較高的藝術成熟期,包括泥塑、潮繡等技藝有了長足發展,為鐵枝木偶的出現奠定了基礎,加上潮劇藝術的發展,一種以潮劇為基準的新興藝術形式便悄然出現。

這便是與提線木偶、布袋木偶、杖頭木偶齊名的鐵枝木偶。在一身鐵枝木偶上,包括了潮繡、大吳泥塑、潮劇盔頭等非遺技藝。在以木雕成的軀幹上,頭部以泥塑形象構成,而身上的戲袍則是用潮繡的做法根據潮劇戲袍“微縮”而成,在木偶登場之前,還要帶上微縮版的潮劇盔頭便於觀眾辨認身份,角色也如潮劇般有生旦淨醜。而鐵枝木偶的操控仍是沿襲皮影戲的操作方式,根據潮劇劇情以“紙影箸”控制人物的動作,一般來講,一身20多釐米的木偶,重量可以達到一公斤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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