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白鹿原 文

舌尖上的白鹿原 文/成兆勳

昔日白鹿原上人們的吃食,對現在人來說,是極平常的飲食,可對過去白鹿原上的人來說,其中許多那可是隻有過年或遇到紅白事時才能吃到的。

臊子面是珍貴的飲食

舌尖上的白鹿原 文/成兆勳

過去大年初一,西安人每家都要圍著火盆,包餃子。全家人穿著新衣,高高興興地吃餃子,過個團圓年。可是白鹿原上的人不同,他們不吃餃子,而是吃臊子面,而且是你給我端一碗、我給你端一碗,整個村子端來端去,熱鬧得很!

白鹿原上的人再窮,正月初一上午都要吃臊子面。小說《白鹿原》裡寫到遭年饉的時候,大年初一白孝文拿賣地的錢給田小娥買了五個罐罐饃,田小娥很感動,說“妹子給你擀鹼面澆臊子。”可見臊子面在原上的重要性,就是現在原上人過紅白喜事,主要還是吃臊子面。

臊子面是過去白鹿原上有代表性的麵食做法,而不是近幾年才興起的褲帶面。褲帶面是扯出來的,而不是擀出來的,可是白鹿原從古到今,從原上到坡裡,從南原到北原,婦女大多不會扯麵,但是都會擀麵,而且擀得很大很薄。除過較細的臊子面,由於切法不同,煮法不同,還產生了好多種面的名字:碎面、旗花面、biangbiang面、軟面等。麵粉里加上菠菜葉子汁,擀出來的叫菠菜面;煮好了的麵條在涼水裡一過,加上生菜油一拌,放涼吃,叫涼麵;從花椒樹上把青花椒連葉子剪下來熬成湯,把煮好的麵條挑到了湯裡吃,叫清湯麵。

過去白鹿原盛產小麥、大麥、包穀、穀子(小米) 、碗豆、紅苕、扁豆麥等,大麥是用來釀酒制醋的,小麥面、包穀面、扁豆麵、紅苕是主食,包穀糝和小米是早上熬稀飯用的,中午吃麵,晚飯烙鍋盔。白鹿原上菜的種類很少,就是白菜蘿蔔、豆腐粉條,過年才吃點肉。人們平常下地幹活,拿兩個扁豆、麥子做的黑饃,提一罐沙果葉子茶就行了。蒸棗山蒸包子是春節前大事

從初一到十五,那是白鹿原上的人吃得最好、穿得最好、玩得最好的半個月。臘月二十七打掃了衛生以後,就開始蒸饃,這是過去原上原下過年的頭等大事,因為祭祖用的供品,祭神用的棗山,走親戚提的花饃,招待來客的包子、饅頭,全都要在這一天蒸出來,存放在甕中備用。

蒸饅頭分兩種,一是祭神和祭祖先用的棗山,這可是蒸饃裡的最大作品。先把發好的面搓成指頭粗細五寸長的圓條,再把圓條面盤成上小下寬的螺旋形狀,每個螺旋卷都留一個尾巴,作火焰狀向上放射,在卷與卷的每個空檔裡放一枚大棗,蒸出來後給每個卷點上紅點,就是一座光芒四射而美麗的棗山。當然,棗山的蒸制還有其它很多樣式。

另一個就是蒸禮品花饃,白鹿原上再有錢的人家,過年媳婦回孃家、走親戚都離不開提上花饃。蒸花饃較簡單,用平常蒸饅頭的四倍面,像疊被子那樣卷好,中間輕輕切一刀上籠,蒸好後把饃放籠裡放在硫磺上薰白就行,然後用紅綠上色,顯得吉慶!

另一種過年吃的饅頭,和平時不同,而是把每一個饅頭都要揉成小罐形狀,蒸出來後還要用洋紅給每一饅頭頂上點一點紅,叫罐罐饃。

白鹿原上人平常很少蒸包子,但在過年時都要蒸包子。包子分豆包和菜包,豆包是把紅小豆煮爛加上紅糖為餡,蒸出後外表看似饅頭,但咬一口,看到裡面的豆沙餡,就知道是豆沙包子。菜包因餡不同而分肉包子、素包子、地軟包子。南方的肉包子是純肉的,而白鹿原上的肉包子是在菜里加些肉丁的包子;地軟包子是每家都有,地軟是天生的野菜,它的顏色和形狀都和木耳相似,所不同的就是薄了點,只要是天下過雨,到荒野的坡裡撿就是了。

辛辛苦苦忙了一年的農民,到了臘月二十三,才會稱一斤灶糖,請一張上邊印著灶君、下邊印著一匹馬的長條木印紅綠兩色的灶馬,到了晚上焚香點蠟,把灶馬從中剪開,上半張印的是灶君灶王爺,把灶王爺這半張燒了送上天去,灶糖是甜灶君的嘴,讓他上天言好事,下凡降吉祥;還有下半張只印著一匹馬,放在鍋臺上敬灶王爺的窯窩子裡,這匹馬就是年三十晚上燒了去接灶火爺下凡的。灶糖的形狀像個小粽子,是土黃色的麥芽糖。每年只有臘月才有賣的,是祭灶的專用品。

最美的隹餚八大碗

舌尖上的白鹿原 文/成兆勳

藍田出勺勺客,其實白鹿原也有很多名廚,但是這些名廚也只善於蒸碗,而炒菜絕勝不過南方廚師,更不要說做海鮮,那時候恐怕那些師傅連海鮮這個名詞聽都沒聽說過。白鹿原上雞和魚是不上席桌的,兔子和鴨子人們根本不吃,就剩豬肉蒸的八大碗了。

八大碗就是八個蒸碗,有冰糖肘子、粉蒸肉、八寶飯、扣肉、四喜丸子等。白鹿原上的人,一輩子也吃不到幾次的美味,當屬八大碗,只有婚喪嫁娶,過紅白喜事的時候,坐席才能吃到八大碗。

那時候上菜不像現在,擺滿一桌子,而是吃完一盤再上下一盤。電視劇《白鹿原》中白嘉軒、鹿子霖給兒子娶媳婦時擺的婚宴,那是編劇的想象,為了熱鬧,和白鹿原上真正的宴席是兩碼事。

民國時期,我在白鹿原上參加過婚宴。那時候雖小,但記憶很清楚,就是一個菜一個菜地往桌子上端,大家都不是吃,而是夾饅頭,把夾了菜或肉的饅頭往手巾裡包,帶回家給家人吃。甜盤子(八寶飯)上來了,這是最熱鬧的時候,小孩子哭著鬧著要吃桌上的甜盤子,他媽又急著把甜米飯往饃裡夾,著急了,在孩子的屁股上打兩下,又忙著去夾饃,所以白鹿原上把甜盤子叫“打娃菜” ,坐席不是吃完的,而是讓大家把肉和菜夾完的 。

除了坐席享受八大碗之外,白鹿原上人平常還有幾種吃食,麻食、漿水魚魚、攪團、油糕、麻花、餄餎等。油糕可是白鹿鎮特有的名小吃,平時沒有,只有趕集那天才擺油糕攤子。只見攤主把水燒開放入麵粉,用右手在滾開的油鍋裡取點清油去揉麵,像做點心一樣,把拌有青紅絲和碎桃仁的白糖心包到面裡拍成圓餅,放入滾油中,炸黃了撈出切成小塊放入盤中,吃時又香、又甜、又酥、又脆,散集的時候再買幾個帶回去給家裡人吃。現在也有油糕,可味道不同!

餄餎也是藍田的特產,涼拌啦、燴葷素呀,反正都好吃。過去白鹿原上不管哪個村子過會,唱大戲或小戲,外地趕來賣吃的就是涼餄餎,喝的就是燒醪糟,別無其他。

喝自家釀製的酒和茶

舌尖上的白鹿原 文/成兆勳

小說《白鹿原》裡白嘉軒能喝酒,鹿子霖和冷先生更能喝酒,他們這些有錢人,可能喝的是燒酒,也就是現在的白酒,而絕大多數人是喝不起燒酒的,他們喝的是自己釀造的大麥酒。

人們把大麥煮熟拌上酒麴封缸釀造,經過幾十天,酒釀好了,拿一根完整的麥管插入缸底的小孔,用碗接麥管流出來的乳液,這就是自制的酒,度數較低,喝起來有甜味,這種酒現在在白鹿原上是喝不到了,只有長安區農村還有。

說到茶,白鹿旱原自古其實不種茶,什麼龍井、毛尖,聽都沒聽說過,但是茶是要喝的,來了客人要敬上一碗茶,到地裡去幹活要提上一瓦罐茶。白鹿原沒有茶樹,但有的是沙果樹,我們家就有一個六畝地大的沙果園。沙果果子不大,吃起來味道很像蘋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白鹿原上和坡裡的人們都用沙果葉子來製茶,把沙果葉子採下來經過揉搓發酵、炒制,就成了沙果葉子茶。這種茶喝起來清香可口,很具綠茶口味,可惜現在很少能見到沙果樹了,沙果葉子茶也沒了蹤跡!

通往白鹿原路上的五家飯館

過去上白鹿原有三條路可走,沿途有五個館子可以吃飯歇腳:上南原高橋有兩個,走狄寨這邊,二臺子有一個,走川道里面下了老牛坡,新街子有兩個。這五個館子什麼時候開的,開了多久,我不知道,但上世紀四十年代和五十年代,這二十年裡館子一直在。

上世紀五十年代前後,從西安坐馬車上白鹿原,幾乎要一整天時間,走到這三條路的五個館子正好是吃中飯時間,也是騾馬需要飲水吃草的時間。

那時人們走遠途路是坐馬車。一大早五六點鐘,車戶就駕著三套子馬車在東關八仙庵到三中這一帶等候,他們高喊“臨潼臨潼”、“洩湖洩湖”,誰要到哪就上去哪的車,十幾個人坐滿了就發車,三匹騾馬拉著十幾個人,慢悠悠地走著,差不多到了中午,馬也乏了人也餓了,正好到了新街子,這裡就是朱先生的原型牛兆濂的家。新街子有兩家飯館,車戶要在這裡飲牲口、喂草料,坐車的人也下來喝水、吃麵。說明一點,這兩個館子和另三個館子,都沒有任何炒菜,而只有軟面和臊子面,而且是細面。這種面很特殊,只有白鹿原這幾個館子有,現在沒有了。

做面的過程現在的人是無法見到了。店家拿一斗麥子的面,適當加鹼,放在大木盆裡加水和麵,然後把和好的面倒在一塊大案板上鋪開,拿一根胳膊粗的槓子,一頭穿入大案靠牆邊的固定鐵環裡,把槓子放在攤開的面上,人坐在槓子的另一頭,用臀部的力量推著槓子壓面。面壓好後,用兩根擀麵扙,在案板上來回擀。把面擀好後,摺疊放在一塊土案上,這種土案是用磚壘好,上面抹上泥巴代替木板做的案,用鍘草的鍘刀在土案上把面切細,我很好奇,問我爸:“為什麼他們要把面放在土案上切?”我爸說:“為了保護鍘刃 。”

高橋的兩個館子和新街一樣,二臺子這路來往行人少,一個麵館就夠了,甚至一年還要關幾個月的門。不過有個賣粽子的老大爺倒是一年到頭遲早都在,我每次過二臺子,都要吃他的粽子,攤位就在現在思源學院的大門口。

(來源:2018年03月04西安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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