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故事 · 文裡有智慧
文 | 木木夕 圖 | 花瓣網
01
劉紅放學回家，剛走到村口，就聽見隔壁家的王婆在喊：小紅，趕緊回去，你媽跑了！
劉紅一愣，趕緊往家跑去。
家裡，裡三層外三層站滿了人，劉紅好不容易擠進去，奶奶看見她，招呼她過來。
奶奶問她知不知道媽媽去了哪，她搖搖頭。奶奶說媽媽所有的衣物都不見了，問了村裡所有的人，沒人知道她去了哪。爸爸去媽媽的工廠問了她所有的同事，也沒有人知道。
看熱鬧不嫌事大，大家七嘴八舌：你看外地人就沒個好東西，劉奶奶對她多好，到頭來招呼不打一聲就跑了……就是就是，孩子也不管不顧，肯定是跟別的男人跑了，真不要臉！
劉紅再也坐不住，揹著書包回到自己房間，趴在床上哭了起來。
02
劉紅的媽媽叫張蓮花，8歲的時候父母沒了，哥哥為了錢把她賣給了人販子。她從人販子手裡逃了出來，飢寒交迫的時候遇到了劉奶奶。
劉奶奶一直想生個女兒，可惜連生三個全是男孩，那天在路上遇到張蓮花，覺得是老天賜給她的女兒，於是帶回了家，待她比親生兒子還要好。
劉奶奶的小兒子劉軍一直喜歡著蓮花，劉奶奶偷偷問了蓮花的意思，蓮花也表示對劉軍有好感。於是在他們一個23歲，一個20歲的時候，舉辦了婚禮，隔年蓮花生下了劉紅。
在劉紅印象中，爸爸媽媽一直都和和睦睦，一家人從來沒有過大的爭吵。
媽媽為什麼要離開呢？真的是因為其他男人？不可能！媽媽一直很守本分！難道是媽媽得了什麼絕症？不想拖累他們所以選擇一個人離開？一定是這樣，不然還有什麼理由呢？劉紅越想越傷心，哭著哭著睡著了。
03
日子在劉紅對媽媽的念想中一天天過去。
兩年後，劉軍在工地上做工時從高處失足墜落，當場死亡。當時保險還沒普及，包工頭提出了50萬私了，劉家同意了。
全家經過商議，50萬分成3份:30萬留給劉紅結婚時用，暫存銀行；10萬給劉紅唸書生活用，由大伯保管；最後10萬作為劉奶奶的贍養費，由二伯保管。
爸爸過世後，劉紅和奶奶兩人相依為伴。奶奶年紀越來越大，加上失女喪兒的打擊，身體一下子垮了下去，只能依靠柺杖走動，兩個兒媳輪流送飯，週末由劉紅在家做飯。
過完年，劉紅17歲了，爸爸已經走了1年多，對媽媽的思念隨著爸爸的離去漸漸變成了怨恨。
這一天天氣晴朗，劉紅攙扶著奶奶去外面曬太陽，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
劉奶奶望著那個身影，熱淚盈眶，是張蓮花！
張蓮花迎了上來，看著眼前這個瘦骨嶙峋的老太太，淚如雨下。
劉奶奶一直拉著張蓮花問個不停，問她在哪裡過的這幾年，過得怎麼樣，等等，唯獨沒有問她當年為什麼離開。
張蓮花一邊回答著劉奶奶的問題，一邊不斷地看向劉紅，希望她能說出隻字片語，哪怕是抱著她哭一場也好。可是她的女兒就像陌生人一樣冷眼旁觀著她。
中午，張蓮花做了一桌子好菜，都是劉紅愛吃的。席間，劉紅依然一言不發，雖然她很想問問這個女人當初為什麼拋夫棄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爸爸出事的時候她在哪裡，為什麼不回來陪陪她？可是她問不出口，她害怕一張口，多年積聚的眼淚就會控制不住。
第二天，劉紅上學的時候路過村口，一幫農村婦女在村口邊洗衣服，邊說著近期的八卦。最熱的當然是她那個跑掉的娘又回來了。
聽說那個劉家三媳婦又回來了！是啊是啊，肯定是想回來分錢的！就是，一走三年多，一點消息都沒有，現在劉軍死了，她又回來了，肯定是衝著那50萬來的！要我說啊，這外地人就一點良心都沒有，劉家就該直接把她轟走！
……
一整天，劉紅腦子裡一直盤旋著那些女人的聲音：分錢……50萬……
04
老太太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需要時刻有人在身邊看護。大家都有工作，都不願歇下來，劉紅馬上要高考，更不能耽誤。請護工，老太太又不願意，說不喜歡有外人在家。
老太太整天唸叨著蓮花，最後大伯提出，讓蓮花回來照顧老太太，每個月按保姆費給她工資，但是必須簽訂協議，劉軍的死亡賠償款與她無關。
張蓮花同意了，於是她搬回了家裡。
在蓮花悉心照料和陪伴下，老太太的身體狀態漸漸好轉。兩個伯伯看到她把老太太照顧得無微不至，也就不再說什麼。
老太太知道劉紅一直對張蓮花心存芥蒂，得空就開導她，讓她不要太計較過去，畢竟她是親媽，母女哪有隔夜仇。
在奶奶的勸說和張蓮花的真誠打動下，劉紅對媽媽的態度開始有了轉變。雖然她對當年張蓮花的不辭而別還是無法釋懷，但是也不再對她冷言冷語，張蓮花打心眼裡開心，幹起活來也更帶勁了。
劉奶奶最近曬太陽的時候，發現有個男人總是伸著頭往屋裡望，便喊了他過來，問他幹嘛的。
那個男人說，他就是想來看看張蓮花。於是老太太明白了，這個男人想跟蓮花好。
這個男人叫李強，之前和張蓮花在一個廠子裡上班，一直追求她卻不得，後來發現張蓮花辭職來了這裡，於是又輾轉打聽到一些情況，一路追了過來。
劉奶奶覺得李強這人還不錯，看上去憨厚老實，於是就幫著攛掇。張蓮花經不住老太太的軟磨硬泡，答應先相處看看。
李強每天一下班就往蓮花家裡跑，搶著幹活，說不捨得蓮花太累。張蓮花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劉奶奶看著心頭樂。只有劉紅始終沒有給過李強好臉色。
劉紅高考在即，成績卻越來越差。張蓮花心頭著急，問劉紅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劉紅冷眼看著媽媽：“不用你管，反正你有了男人，很快又會離開我們了，現在用不著假惺惺關心。”
張蓮花明白了，女兒這是心裡害怕，怕她為了男人再次離開她們。她的那次離開使得劉紅心理變得異常敏感，她不能再讓女兒產生一絲的不安全感。
張蓮花再次拒絕了李強，雖然心有不捨，但是她必須這麼做。李強很受傷，落寞地離開了。
05
這一年，劉紅如願考上了南京的一所大學。家裡就剩劉奶奶和張蓮花兩人相依為命。
二伯找到蓮花，委婉地說劉軍當年留下的10萬元贍養費已經都快用完了，沒辦法再給她發工資了。
蓮花說沒關係，照顧老太太是她應該做的。兩位伯伯對於一個免費的保姆自然不會再說什麼。
因為老太太身邊不能離人，蓮花沒辦法出去找工作，只好去附近廠裡領一些手工活回家做，勉強維持兩人的生計。
三年後的一天，蓮花因為胸口痛去醫院檢查，很晚還沒有回來。劉奶奶擔心，想去門口等著，結果不小心摔了一跤，再也沒能起來，沒多久就離世了。
劉奶奶去世後，蓮花找了份工作，早出晚歸，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掙錢。
轉眼間，劉紅畢業了，在南京找了一份工作，還有一位帥氣的男朋友。
劉紅結婚的時候，張蓮花掏光所有的積蓄，為女兒準備了豐厚的嫁妝，劉軍留下的30萬全部作為壓箱錢給劉紅帶過去。她說不能讓女兒被婆家瞧不起。
劉紅婚後不久，兩位伯伯就來到蓮花家裡，他們吞吞吐吐地說道：“弟妹啊，你看老太太跟劉軍都走了，劉紅也結婚有了自己的家。你呢，也該去追尋自己的幸福了……所以這房子，我們兄弟倆想重新裝修一下租出去，你看……”
蓮花明白了，這是要趕她走啊！
蓮花嘆了口氣，走就走吧，也沒什麼牽掛的了。蓮花連夜收拾了行李，留下一封信給女兒，再一次“跑”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06
劉紅幾次打電話給家裡都沒人接，擔心媽媽出事，週末趕了回來，卻見大門緊閉，頓時心裡一緊，急忙開門進去，只見屋裡空空蕩蕩，哪還有媽媽的身影。
一張白色信封孤零零地躺在紅漆大方桌上，顯得十分刺眼。
“女兒，對不起，當年離開的原因我始終不願說，是不想破壞你爸爸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可你卻因此永遠向我關閉了內心的大門。
現在你長大了，結婚了，我希望你可以打開心結，以後開開心心地生活，我也可以無牽掛地離開了。
我跟你爸剛結婚那幾年很相愛，生活也越來越好。可是從你8歲分房睡開始，你爸就變了。
他跟著那些工友一起看那種見不得人的片子，看到痴迷。不光看，晚上還要我配合他。那段時間我很痛苦，可是你爸看到我越痛苦他就越開心。
我跟你奶奶提過，可是她說這種事要是說出去，被別人知道了你爸就沒法抬頭做人了，我只能選擇沉默。
後來你爸變本加厲，我被他折磨得傷痕累累，幾乎天天渾身痛得幹不了活。這種事我又不敢說出口。後來我實在受不了，只能選擇離開。
期間，我偷偷回來看過你，但是我只敢遠遠地看，不敢回家。那些夜晚就像夢魘一樣讓我顫慄。得知你爸去世的消息，我很擔心你，這時候我才敢回來找你們。
很高興還能有這幾年陪伴你們的時間，對你奶奶，我也算盡了一份孝心。能親眼看到你幸福地嫁人，我也很滿足了。現在我走了，不要找我，過好自己的日子，只要你幸福就好！”
看完信，劉紅心頭湧上一種說不清的滋味，父母的恩怨暫且不提，既然媽媽不是為了錢的壞女人，她對媽媽的怨恨頓時消失了。
劉紅後來到處找人打聽母親的消息，可一點音訊都沒有，母親就像幾年前那樣，再一次消失了。
07
轉眼又是一年冬天，劉紅正在上班，門衛通知說有個男人找她。
劉紅下樓看到一個老頭，穿著軍大衣，手上拎著一個破破爛爛的揹包，包裡塞滿了東西，眼瞅著就要裂開來。
老頭喊了一聲劉紅的名字，劉紅才注意看他的臉，原來是以前跟媽媽好過，後來被自己拆散的李強。
劉紅心裡一個激靈，他來找她，難道是有媽媽的消息？
劉紅把他帶到附近的咖啡館，裡面暖氣十足，李強緩了緩被凍僵的身體，搓搓手，把揹包放到桌上，然後打開。
“這是你媽媽的，我想她還是希望回到你身邊的，所以我把它帶來給你。”說著，李強的眼眶慢慢紅了。
眼前赫然出現一個骨灰盒！劉紅呆住了！彷彿周身的空氣被抽乾，呼吸都變得困難。
對面的男人停頓了一會，抑制住自己的情緒繼續說道：“你媽媽在你結婚後不久就被你兩個伯伯趕了出來，真是沒良心啊！那時候她其實已經癌症晚期了！早就查出來了，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猶豫再三後放棄了治療，把所有的積蓄都給你置了嫁妝。”
“我找到她的時候，她一個人躺在只有一張床的地下室裡。我陪了她15天，後來她走了。”老頭忍不住哽咽道：“最後的幾天，她反覆跟我說對不起，還讓我不要告訴你。但是我知道她很掛念你，所以我把她送回你的身邊，希望她能走的安心一點。”
劉紅抱著揹包，在咖啡館泣不成聲。
劉紅悔不當初！媽媽為自己付出一切的時候，她認為這是媽媽為了贖罪理所應當做的。可是媽媽又何罪之有呢？
想到媽媽最後悽慘無助的狀況，劉紅的心就像被人揪起來一樣，痛到無法呼吸。
現如今，子欲養而親不在，除了自責後悔，只剩無盡的淒涼！
劉紅給媽媽買了一塊墓地，每週都會去陪陪她，希望媽媽在天堂可以盡情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再也沒有人牽絆！
格格說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要用心去感知，不要輕易懷疑愛你的人。放下怨恨，才能看清真相，不要等到永遠失去，才追悔莫及。
法律顧問 | 浙江文曜律師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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