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與孤獨——L的長詩

夢想與孤獨——L的長詩

漂亮的肉體和不那麼漂亮的肉體,不單是肉體。

心魂在敞開的肉體上敞開,不盡的訴說不期而至,敞開在敞開的慾望裡。我的臉,我的名字,把一個具體的歷史和永不結束的渴望,敞開給你。

你也這樣。你和他,也這樣。我們之間要這樣,天賜的差別是為了能夠親近。我們都曾在隔壁,流放在牆與牆之間。

飄著炊煙的屋頂下,亮了燈光的窗口裡,千篇一律因而編了號碼的方格中間,是一個又一個:一天的24小時,一年的春夏秋冬,一生的渴望。

但渴望與渴望互不相見。各不相同的面龐、願望和秘密,都來這淨土找到自由和平安吧。

戰爭的目光,在這兒熄滅。表達和傾聽。

屋門在暴雨裡安閒地悠盪,雨中蜿蜒的小路就是為了你能夠走來。距離是為了這個,陌生也是,為了團聚的別離。為此我們活著。

我們得去耕種,採礦,紡織,印刷,叫賣和表演……然後回到這兒。

我們還得走去街上,在商店裡相遇,在公共汽車上丟了東西,在喧囂的地鐵站旁站在樹蔭裡,看熙來攘往的人群……然後回到這兒。

我們不得不去作報告,按照別人的意圖講述我們並不瞭解的事,慢吞吞地念著講稿度過沒有生命的時間……祈禱窗外的太陽快落吧,我們要回去。

或者我們是昏昏欲睡的聽眾中的一個,坐在角落,燈光幽暗的地方,閉上眼,熟悉的詞彙和陌生的語言走過耳邊,疲憊的掌聲如逢不測……然後我們回去。

時光流逝,有人以年齡的名義給我們安排約會,在公園的長椅上,躲閃著的眼睛相互刺探,警察在果皮箱那邊巡邏,所有的情報都已不是新聞……唯一的驚喜,是想起這兒,想起我們能夠回來。

夢想與孤獨——L的長詩

幸虧如此,幸虧是這樣。

如果你們在大山裡,我們寧願都回到大山裡。如果我們在寂靜的湖岸上,他們都想回到這湖岸來。如果他們去林莽和荒原,我也去,你也去,我們也要回到那兒。

清晰的臉龐是我的標誌,赤裸的肉體是我走到你的儀式,我們的表情自由平安,我們的表情放浪又純潔。

湖水漲了。森林盤根錯節。白色的鳥,在山頂上棲息,轉動它天真無邪的眼睛,諦聽祈禱的鐘聲。

如果你回來,看見我們在葵林裡談情說愛,你不要躲開,你只管輕輕地走來,毫無疑問,這恰恰是你應該回到的地方。如果我進來,走進體獨處的時間,你只管你的沉思默想,不不,你不要慌忙起來,對,你想怎樣待著就怎樣待著,我只是來給你的窗上裝好玻璃,冬天的風就要來了。

落葉就像死去的蝴蝶。密密的樹枝間有數不清的鳥巢。樵夫的斧聲響進白色的太陽,大樹轟然倒下,讓人心疼。

我們都有殘疾。

夢想與孤獨——L的長詩

別害怕,別讓羞愧弄得你黯然神傷,我們的心上都有一些黑暗。那年我的秘密被人貼在了牆上,從那時起我就想到這兒來,我知道你們會在這兒等我。

是的,我們一向都在等你來呀,放心地哭吧為了那個夏天,這兒沒有叛徒,沒這個字眼兒,“叛徒”是什麼?一種新型的大便器嗎?

我告訴你的,你可以記住也可以遺忘。我告訴你的,你也可以去告訴別人。秋風吹散秘密。

如果你就是浴室門上那隻荒唐的眼睛,別再抬不起頭來,是秘密把你害了,是秘密把“叛徒”那兩個字給害了,它把“慾望”也害了。“秘密”,它在淨土如在地獄。

我們和你一同悔恨,這樣你快樂些了嗎?抽泣的心能舒展些了嗎?

不是寬恕。我們都是罪人,秘密隔斷我們的嚮往時,我們一同經歷過罪惡。一個信徒仇視另一個信徒,一種信徒消滅另一種信徒。那些受害的光芒和英雄。

因而我們來到這兒。當我們穿行於罪惡時我們不知道是在往哪裡去。就是這兒,想起來了就是這兒,揹負著沉重的罪惡我們就是想到這兒來的呀。

是誰,在一個冬天的午後刺傷過你的自尊?

她或者還沒來,她或者已經來了,但在這兒,你從她孩子一般驚奇的眼睛裡再認不出那個夜晚的寒冷。滲入你一生的寒冷,冰消雪融。

那隻白色的鳥給我們測量的路線:夏天去北方,冬天去南方。或者,那座如夢如幻的房子就在:盛夏裡的北方,嚴冬時的南方。那隻白色的鳥不歇地飛翔,在頭頂上巨大的天穹裡,不歇地穿雲破雨。

因此,如果你丟棄了誰,你在這兒可以重新找到他。誰如果離開了你,你到這兒來等他,他一定要來的……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