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勝上將:跟毛主席上井岡山(三)

寧岡大捷

工農革命軍從遂川回到井岡山之後,便在毛澤東同志的親自領導下,進行創建革命根據地的各種工作,並利用短促時間抓緊進行了軍事、政治訓練,這就使部隊不論在政治覺悟上還是軍事技術上都得到了進一步地提高。

黃永勝上將:跟毛主席上井岡山(三)

國民黨反動派對我們這支小小的革命武裝非常恐慌,為了扼殺這支新生的革命力量,便在井岡山周圍的縣城、市鎮和交通要道,派駐了大批軍隊。他們妄想利用圍困的辦法,把工農革命軍活活地困死。在敵人進佔遂川的同時,井岡山的北大門——寧岡縣,也駐紮了敵朱培德部七十九團的一個營和反動民團共約六百多人。

這一夥反革命武裝的到來,給我軍開闢革命根據地的工作帶來很大的不便。我們的活動直接暴露在敵人面前,與山下群眾的聯繫也遭到嚴重阻隔。

為了打擊敵人的囂張氣焰,打開井岡山的鬥爭局面,毛委員決定堅決攻下寧岡城。

攻取寧岡城的任務交給了我們這個團(當時袁文才部隊也編入了工農革命軍)。這個團實際只有兩個營(缺第二營)。戰鬥的前一天,部隊進行了廣泛深入的動員工作,士兵們個個摩拳擦掌,信心百倍,都說:“這次可要好好地教訓一下敵人,把憋在肚子裡的氣出一出!”有的人拍著手中的槍說:“這回一定要繳上幾支好槍,把這破傢伙換一換!”

領導上特別要求部隊充分作好戰鬥準備工作,各級幹部反覆進行了檢查。我們把槍擦了又擦,刺刀磨得錚亮,還砍了許多竹子做爬城用的梯子。為了使部隊得到充分的休息,那天晚上早早地就熄燈了。可是士兵們哪裡能夠睡得著?每個人都在盤算著在這次戰鬥中怎樣才能實現自已的小計劃。半夜兩點多鐘,起床的哨子響了,大家一骨碌爬起來,匆忙地吃過飯後,部隊就踏著崎嶇的山路,向著寧岡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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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沒有月光的黑夜,天空只有一點微弱的星光,部隊走得很快,一不注意就有摔跤的危險。雖說這時已是初春天氣,但迎面卻不斷吹來一陣陣的刺骨寒風,山下的水田裡還結著一層薄冰。

部隊越走越快,到後來簡直就是小跑了。山地夜行軍特別吃力,雖然我們的衣服十分單薄,但只走了一會兒,就人人出了一身大汗。

天色逐漸呈現出一片灰白色,透過朦朧的霧氣,已經可以隱約看出寧岡城垣的輪廓。

突然,“叭!”一聲槍響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靜,隨後便是一片急劇的射擊聲——這是我們的前衛尖兵同寧岡外圍的敵人接觸了。敵人被這突然的襲擊打得屁滾尿流,倉皇逃進城去,緊緊地關閉了城門。我們便從東、北、南三個方向包圍了敵人。寧岡城並不大,但它同其它城市一樣,有著封建統治階級為了防備人民進攻而修築的堅固城牆。這對我們這支力量還很弱,裝備又差,不但沒有炮,甚至連一顆手榴彈也沒有的工農革命軍來說,的確是莫大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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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再高的城牆也阻擋不住我們堅如鋼鐵的攻城決心。三營負責向南城攻擊,我們連擔任從南門的西側爬城;右鄰是八連,他們擔任火燒南城門。南門外四、五百公尺的地方有個小山樑,我們連到了這裡便利用這個隱蔽地形集中等候命令。我們連長陳正春同志(湖南平江人,從三灣改編後就擔任九連連長,1929年他任三營營長,在進軍閩西攻打石城時犧牲了)這時召集各排長和班長到山樑上去勘察地形,介紹敵情,規定任務。我們剛一露頭,城牆上的敵人便打過幾陣排子槍(即齊放)來。陳連長狠狠地罵到:“好!先叫你們猖狂一會兒,等一下老子和你一起算賬!那時候再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連長命令一、二排從左到右擔任爬城,三排作為預備隊,並用火力掩護一、二排前進。隨後,排長又召集我們三個班的正副班長仔細察看了前進的道路。我們班被指定沿著一條小水溝通過一片小墳堆,利用城外不遠處的一個小破廟作掩護,然後就從那裡登城。經過短時間的組織準備,攻城戰鬥開始了。士兵們冒著敵人的猛烈火力,抬著一節一節的竹梯、扛著一捆捆的柴草向著城下猛衝。

我們班八個人,每四個人輪流抬著一節竹梯前進。開始我們利用小水溝的隱蔽地形前進得非常順利,通過了亂墳堆以後,是一小片開闊地,我們才一出現,密集的槍彈突然像冰雹般地潑過來,阻住了我們的去路。我喊了一聲“臥倒!”大家迅速躍到一塊窪地裡趴下,避開了敵人的射擊。過了一會兒,敵人的射擊稀疏了,我們又起來繼續前進。忽然,跑在最前面的一個抬梯子的士兵頭部中彈,當時就犧牲了。我還沒有來得及下命令,旁邊的一個人便飛奔過去,從地下抬起梯子繼續向前衝去。不一會兒,這個士兵也受了傷;接著,第三個也倒了下去。每倒下一個同志,就更增加了我們對敵人的仇恨,大家恨不能一步登上城牆,為死傷的戰友復仇。一到了小廟跟前,敵人就無可奈何了。在這裡,我們把一節一節的短梯子接了起來,槍槽裡上滿了子彈,各人又把服裝、鞋子整理了一下,一切準備就緒,趁著敵人槍聲稍一稀疏的當兒,在我們後面火力的支援下,我們全班抬著一架接好的長梯子,一口氣便跑到了城牆根下,然後迅速地把梯子豎起來靠上城牆,一手持槍,一手扶著梯子飛快地往上爬。沒有上梯子的人便在城牆下面負責用火力掩護。梯子一架又一架地靠著城牆豎了起來,敵人眼看就要被消滅了。

黃永勝上將:跟毛主席上井岡山(三)這時,敵人瘋狂到了極點。他們拼命地往下扔手榴彈和大塊的磚石,用鐵叉往下推梯子。我們的子彈很少,也得不到後面的有效火力支援,所依靠的只有憤怒和勇敢。在敵人的瘋狂抵抗之下,許多同志中彈犧牲了,有的被磚頭石塊打傷了,梯子也被手榴彈炸斷了許多,我們營長伍中豪同志在爬城時負了傷。

戰士們越打越眼紅,越戰越勇猛,任憑敵人如何頑抗,也擋不往我們爬城的決心!經過幾小時的激烈搏鬥,城東門首先被火燒垮了。

部隊衝過濃煙烈火,像決堤洪水般湧進城去。不久前還在頑抗的敵人,看到這種情勢,知道大勢已去,便像被趕散了的鴨子似的,向著沒有槍聲的西門逃去。

通往西門的街道上遍地是他們丟棄的槍枝彈藥和其它物品。西門外是一片低窪的水田,水田盡頭是個小高地,高地兩邊是一片茂密的小樹林。

逃出城外的敵人正在失魂落魄地亂竄亂跑,當他們快要接近小高地和樹林的時候,忽然從那裡射出來一排排密集的槍彈。這時他們才知道上了大當,已經陷入了工農革命軍的天羅地網。埋伏在這裡的是袁文才的部隊,他們是第一次配合工農革命軍作戰。成片的敵人倒了下去,剩下的也完全被這意外的打擊嚇得懵頭轉向。他們掉過頭來向後跑,又受到我們從城裡跟蹤而來的部隊的殺傷。在這種絕境這中,敵人亂成一團,完全失去了組織指揮。他們在包圍圈裡跑來跑去,亂蹦亂跳;有的敵人也顧不得天寒水冷,嚇得像死了似的趴在水田裡一動不動。只有少數敵人還在盲目地放槍,妄想挽救他們被消滅的命運。

黃永勝上將:跟毛主席上井岡山(三)攻打南城的部隊,差不多在東門被燒垮的同時,已經有一部分突入了城內,當大家看到敵人已經潰逃時,便分成兩路從城裡向城外跟蹤追去。我們追到西門外的時候,正是敵人在窪地裡受阻的時候。各部隊立即發起衝擊,只有一、二十分鐘的時間,絕大部分敵人被消滅,屍體鋪滿了稻田,鮮血染紅了田水。有幾十個敵人從北面的空隙跑了出去。我們除留下部分部隊清掃戰場,其餘便對逃敵展開追擊。戰士們喊出響亮的口號:“決不讓一個敵人跑掉!”

在紛亂的追擊中,我跑在全班的最前面,發現在我前面三百多公尺處有個彎腰猛跑的白軍,很像是個軍官,就決定把他作為我的追趕對象,使勁趕了上去。這時後面又響起了腳步聲,回頭一看,原來是我們連七班長,他也向著這個目標追來了。

我們倆並肩跑著,我說:“你看這個傢伙像不像個當官的?”七班長說:“很像!很像!”我說:“加油追!無論如何不能放跑了他!”我們兩人追了一段,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出這個敵人身上扎著武裝帶,沒有帶槍,的確是個軍官。我們的勁頭更大了,飛起步子猛追起來。白軍軍官跑一跑,回頭望一望。他見我們追得很緊,便拿出最後的力氣來,拼命飛跑。正跑著,這傢伙像摔了一跤似的,忽然倒在地上。

我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照樣向前追去。忽然,“啪”的一聲,一顆子彈從我們頭上飛了過去。我們趕緊臥倒觀察。原來是那個白軍軍官從一個被打死的敵兵身旁揀了一支步槍,妄想暗算我們。他見我們臥倒了,便乘機爬起來又跑。我們繼續向前趕去,他又臥倒放了兩槍。這傢伙就是想用這種方法擺脫我們的追擊。

這個白軍軍官個子老大,兩條長腿跑得飛快,我們越追越吃力,都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了。看樣子想抓活的實在困難,我就和七班長商量說:“這傢伙實在討厭,乾脆我們一起開槍,揍死他算了!”七班長贊同我的意見。

那傢伙剛一臥倒,我們也立即臥倒,並作了射擊的準備。他朝我們打了兩槍後,爬起來又要跑。我們趁他立起身還沒站穩的當兒,兩支槍同時射擊,白軍軍官應聲倒地。這時我們還不敢肯定是打中了,恐怕他再耍花招。又等了一會兒,那傢伙果然很費勁地爬了起來,但立即又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看到這種情況,我們一躍而起,大喊著:“打中了!打中了!”跑上前去,那個白軍軍官被我們打得受了重傷,躺在地上直哼,見了我們渾身打哆嗦。

這個人滿臉黃豆大的黑麻子,真是倒進一升芝麻也撒不出來。從他身上的符號,我們知道他是白軍七十九團的一個排長。

當我們帶著各人繳獲的物品歸隊時,西門外的戰場已經打掃得差不多了,俘虜們垂頭喪氣地集合在一塊小空地上。我們的戰士差不多每人身上都揹著兩、三支槍。攻打寧岡全殲敵人的任務勝利地完成了。

將近黃昏,我們在西門外集結祝捷,部隊首長向我們講了話。大家都為這次秋收起義後的首次大捷而歡欣若狂,竟忘了肚子裡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在水田戰鬥中浸溼衣服帶來的寒冷也不覺得了。

黃永勝上將:跟毛主席上井岡山(三)當晚,我們帶著戰利品——俘虜和武器,唱著雄壯的歌曲凱旋而歸。

(原載《紅旗飄飄》第13集,1959年10月出版)


黃永勝上將:跟毛主席上井岡山(三)

(共分三部分 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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