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娃換苞谷面的眼淚

藍田娃換苞谷面的眼淚

從土窯洞搬出己經三十八年了。土窯洞不僅冬暖夏涼,土窯洞更是我魂牽夢繞的地方。因為昔日的土窯洞是我的根!土窯洞裡記截著我和母親的母子情深!

母親在世時,省吃儉用,一輩子都沒有照過像。去世時也沒跟上住新房!為了尋找母親的影子,我再次不由自主地又走向深溝裡的土窯洞。踏著雜亂的野草,左閃右躲穿過樹林。抬頭望,心憂傷。低下頭,哭斷腸。坐在小時候的炕底子(光炕)上,想起母親為了我們六個兄妹操盡了心,再次想起幼兒時為了僅僅一條(褲子的褲子)將母親氣的昏倒在地的場景,心裡向刀扎一樣!我的雙眼己變得模糊。這時突然看見炕上的窯窩,立即觸動了我的神經。上前用手一掏,拉出一張小紙條。手不聽使換的抖著,急忙打開。紙張早己發黃,明顯用水侵溼過,上面寫著“媽!以後打死我也不去城裡換面了!”年載可能叫淚水浸溼得分不清了。過去在西安城換苞谷面的辛酸回憶向電影一樣展現在我的眼前……

藍田娃換苞谷面的眼淚

早年很窮。那時的農民都靠工分吃飯。村上一個勞動力一日一毛多錢,三四兩糧,高梁紅苕也算口糧。農村人活重吃的多,沒油水,基本上都年年不夠吃。我家人多勞力多,經常斷頓沒啥吃。平常吃的全是粗糧、雜糧和野菜,包穀面攪團最容易飽腹,卻又餓得快,人們乾脆叫它“哄上坡”。小麥磨成的麵粉,自家從來捨不得吃,都背到城裡換包穀面了。

往日裡都是三哥換面,可這人倒黴了放屁都砸腳後跟,他那天換面跟人碰掉三顆門牙,幾天吃不成飯。

沒人去換面了,吃的接不上,實在沒辦法,母親大聲把我喊到跟前,看到母親可憐無助的眼神,我答應去城裡代替三哥換面。因為我是家中第二個會騎自行車的人,如果我不去,母親會傷心,而我更害怕母親那無情的棍子狠狠地打在我的身上!好話說上一陣子,不如給上一棍子。現在回想以前的許多事情,我覺得棍棒底下出孝子並不是沒有一點道理!

藍田娃換苞谷面的眼淚

第一次換面,也是我人生第一次進城。我和村裡四個人一塊去的,是喜是憂我都不知心裡是啥滋味?母親磨面時將面收的高高的,就為了我換苞谷面好換一點。

到“老牛坡”路窄坡堵,好心的一位大娘可能看我是個娃,就從自行車後幫著推車子,我問:嬸呀!你家在那呢?

她說,我在藍田。一會又說她是商縣人。

那你剛才咋說在藍田?

好娃呢,不說藍田的,要飯城裡人就不給麼!

聽她冒充藍田人要飯我氣就上來了,推著車子跑了。我最恨別人把壞事推到藍田人身上。因為我是藍田人!

到城裡,面也並不好換。城裡人精的很,要求麥面色要白,面要細新鮮,居民吃的也是“定糧”供應,生活雖不富裕,但比農村強的多。

藍田娃換苞谷面的眼淚

大人們經常換面,道路熟悉,人也認識,時間長了還有定點。走時他們就不想要我,怕受連累,我揹著那幾個大人偷偷地離開了。聽到大街上有換面吆喝聲,我卻喊不出來。在西安衛什街、大皮院、小皮院等地推著車子來回轉,就是沒人換我的面。

幾個鐘頭過去了,迎面來了兩個小夥,問我是不是換面的?聽我口音就撂了一句,又是“馬卡”縣的。當時感到恥辱,回了一句:這面你想換,我還不給你!我非常傷心。

坐在大街的花欄上,我對高樓大廈並不感興趣。望著當時騎著自行車幾路隊伍的人們,特別是騎著車子興高採列,談笑風生的中學生時,我那個羨慕啊!

那天換面走時,母親再三叮囑早點回家!從炕上面的小窯窩取了幾次才掏出四毛錢,又去臨家借了四毛錢,裝了四個黑麵摻苞谷面的饃掛在車頭,反覆強調錢要慢慢花,可不爭氣的我,沒有經驗,不會科學合理地支配資金,中午十二點沒到,就將饃吃了三個,天氣很熱,買了六毛錢的水喝。這下我心急了,一斤面還沒換?咋辦呀?但我不會哭的,我得忍著。我不能讓城裡人看見一個可憐的藍田娃換不了面,在大街上哭!

藍田娃換苞谷面的眼淚

正在著急時,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走了過來。讓我解開面口袋,取了一點面放在左手心,用右手食指對著面捻了年捻,再用舌頭添了添面,我跟她騎車到家裡換面。剛進門,她女兒拿著作文本讓她媽媽給自己指導寫作文。中年婦女想了想還是先給我換面。一斤麥面換二斤苞豆麵,她家換不完,又幫忙給聯繫其它居民去了。

看到作文本。我即高興,又難過。寫作文是多麼地好!上學時我最愛作文了,可因家裡窮,交不起三五塊錢的書錢,把我逼到學校的大門之外?人家同學們都在上高中,我卻跑到西安換苞谷面來了,我看著作文本發呆……趁著中年婦女不在的功夫,我幫她女兒寫好了作文。

五十斤白麵換了一百多斤苞谷面。離家還有七八十里路。只有了一個黑饃,一毛錢,中年婦女送了我一個白饃,我想留給母親吃。一路餓了我忍著,口喝我扛著著,一定要趁天黑前回家,免得讓母親操心。大街上到後晌就有便宜的菜按堆賣,我用一毛錢買了一大堆西紅柿,我騎著自行車吃了好幾個。可那些西紅柿早就壞了,使我鬧了一路肚子。快到家時,一個大坡上我實在撐不下去了,連人帶車倒在地上……

我並不知道我是咋樣回家的。晚上,我燒湖塗了,幾次夢裡說胡話,我抱怨自己命苦,我怨母親讓我去換面,讓我受餓受恥辱。我便寫了字條準備給母親,可又想起母親不認識一個字,便隨手塞進炕上的小窯窩裡,想不到這還成了歷史的見證!辛酸的回憶!

王養社 藍田縣洩湖鎮西餘家溝人。從事新聞工作二十餘年,曾多次獲得上級新聞系統的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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