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87年十一月,隨文帝向高顆詢問滅陳的計策,高頰回答說:“江北土地寒冷,田間收穫比較晚,江南水田比較早熟。可以計算他們即將收穫的時候,略微徵調兵馬,揚言襲擊,他們必定屯兵守禦,那就足以荒廢他們的農時了。等到他們聚集兵馬,我們就解散,再三如此,他們習以為常,此後我們再聚集兵馬,他們肯定不相信。趁著他們猶豫的機會,我軍渡過江去,登陸而戰,勇氣倍增。而且,江南土薄,房屋多用茅竹建造,所有積蓄都不儲藏在地窖裡。要是秘密派人去順風放火,等他們重修後再去焚燒,不出數年,自然財力散盡。”
文帝採納了高熲的計策,陳朝因而變得疲憊不堪。繼而楊素、賀若粥和光州刺史高勱、號州刺史崔仲方等人爭相獻上平滅南陳的計策,於是文帝下令大造戰船。有人請求他秘密建造,文帝說:“我將要公開執行天誅,何必秘密行事!”還讓造船者把削下的木片拋入江中,說:“要是他們因為害怕而能改過,我還要求什麼嗎?”楊素在永安建造大戰船,名為“龍牙”,上面建起五層樓閣,高一百多尺,左右前後設置六面拍竿,全都高五十尺,可容納八百名戰士。次一等的名為“黃龍”,可以容納一百名士兵。其餘平乘船、舴艋船,大小不等。
翌年(公元588年)三月初九,文帝下詔說:“陳叔寶盤踞手掌大的土地,慾壑難填,把百姓的資財搜刮一空,所興的勞役從無停歇;窮奢極欲,晝夜尋歡;斬殺直諫的臣子,滅亡無罪的人家;欺瞞上天,製造罪惡,祭祀妖神,希求恩典;與盛裝婦人出遊,前呼後擁。自古以來昏庸的君主,沒有人可以和他相比“南朝君子潛逃,小人得志,天地生下災禍,各種妖物出沒。士人閉口不言,只能道路以目。而且陳叔寶還違背道德,不守諾言,犯我邊境,晝伏夜出,如同鼠竊狗盜一般。上天所覆蓋的,全都是朕的臣子,每當聽到相關彙報,都會內心憐憫悲傷。因而必須發兵討伐,以正國法,趁勢而進,誅滅賊寇。成功在此一舉,永遠平定吳越。”文帝還向陳朝遞交蓋有玉璽的詔書,歷數後主的二十項大罪,並將詔書抄寫三十萬份,曉諭整個江南地區。
十月二十八日,文帝前往太廟祭告,正式出兵,任命晉王楊廣、秦王楊俊、清河公楊素都做行軍元帥。楊廣出六合,楊俊出襄陽,楊素出永安,荊州刺史劉仁恩出江陵,蘄州刺史王世積岀蘄春,廬州總管韓擒虎出廬江,吳州總管賀若弼出廣陵,青州總管燕榮岀東海。總共總管九十名,士兵五十一萬八千,全都受晉王節制。東連大海,西到巴蜀,旗幟、舟船,延綿數千裡。任命左僕射高熲為晉王元帥長史,右僕射王韶為司馬,軍中事務都由他們裁斷處理。他們安排任務,調運物資,毫無延誤。楊素率領水軍從三峽順江而下,來到流頭灘。陳將戚昕率領一百多艘青龍戰船守備狼尾灘,隋軍都很憂慮。楊素說:“勝負大事,在此一舉。倘若白天下船,敵人就會知道我軍虛實,加上灘頭水流迅急,船隻難以掌控,我們就失去了便利條件。不如夜晚前去偷襲。”楊素親自率領數千艘黃龍戰船,悄無聲息地向下遊駛去,派王長襲率領步兵從南岸攻擊戚昕別部寨柵,大將軍劉仁恩率領重甲騎兵從北岸前往白沙,黎明時分到達,發起攻擊。戚昕敗走,部眾全被俘虜。楊素率領水軍東下,船隻佈滿江面,旗幟和鎧甲照耀日光。楊素乘坐平乘大船,容貌雄偉,陳人看到都很害怕,說:“清河公就是江神啊!”陳朝江畔各鎮守兵聽說隋軍將要殺到,陸續派人前去稟報,但是施文慶和沈客卿全都壓下,不呈報給陳後主。當初,後主讓南平王陳嶷鎮守江州,永嘉王陳彥鎮守南徐州。隨即他召二王來赴明年元旦大會,命令沿江各鎮的防守船隻全都跟從二王回京,所以長江中沒有一條可以戰鬥的船,而上游各州兵馬全都被楊素軍攔阻,也無法增援。在此之前,陳朝護軍將軍樊毅對僕射袁憲說:“京口、採石都是要地,應當各駐五千精兵,並撥給二百條金翅船,沿江上下巡邏,作為防備。”袁憲和驃騎將軍蕭摩訶都認為這一建議正確,於是和文武共同商議。施文慶正要前去擔任湘州刺史,害怕沒有兵馬跟從,沈客卿也擔心一旦施文慶無法成行,自己將不能專斷朝政,於是兩人帶著奏章進宮,對陳後主說:“隋軍侵擾本是常事,沿邊將帥足以抵禦,要是調動兵馬、軍艦,恐怕會產生驚擾。”
等到隋軍殺到江邊,到處都出現了間諜,袁憲等人再三上奏請求。施文慶說:“元旦大會即將舉行,南郊祭祀之日,太子應當跟從,倘若現在發兵,這件大事就要停頓。”後主說:“如今暫且出兵吧,倘若北邊沒有事,再調水軍跟從郊祭,有何不可?”施文慶又說:“如此一來,會被鄰國知道,他們會認為我們弱小。”其後他又賄賂江總,讓江總在內廷幫忙遊說。後主不好違揹他們的意思,可是又迫於百官的懇求,就下令在朝堂上詳細商議。江總趁機壓制袁憲等人,使得商議了很久都無法決斷。後主還若無其事地對侍臣說:“王氣在咱們這邊。當年齊軍三次前來,周軍兩次前來,全都戰敗。他們還來做什麼?”都官尚書孔範說:“長江天塹,古代就認為是南北的分隔,今天賊軍豈能飛渡?邊境將士想要立功,所以謊稱情況緊急。臣經常慨嘆官卑職小,賊寇要是渡江而來,我就可以立功做太尉了!”有人謊稱北方軍隊戰馬多死,孔範說:“這都將是我國的馬,怎麼能死?”後主笑著認為他說得對,所以幾乎毫無防備,照常奏樂、飲酒、賦詩不停。
公元589年正月初一,後主大會群臣,那天大霧瀰漫,吸入鼻孔感到又辣又酸,後主沉沉睡去,直到下午才醒來。同一天,隋將賀若弼從廣陵率軍渡過長江。初二日,採石守將徐子建快馬前去稟報隋軍渡江的消息、。初三日,後主召集公卿商議軍情,隨即派遣蕭摩訶、樊毅、魯廣達、司馬消難等人領兵前去抵禦初六,賀若弼攻克京口,俘虜南徐州刺史黃恪。賀若弼軍令嚴肅,秋毫無犯,所俘虜的六千多陳軍,全都釋放了,還發給他們糧食,送他們回家,並且交付了文帝的敕書,讓他們在路上宣諭。於是所到之處,無不望風披靡。初七日,韓擒虎進攻姑孰,半天就將其攻克,俘虜攝行南豫州事樊巡。江南父老向來聽聞韓擒虎的威信,前來軍前參拜的晝夜不絕。於是賀若弼從北路,韓擒虎從南路,齊頭並進,南陳的沿江守軍全都望風而逃。
當時建康還有十多萬土兵,但後主向來怯懦,又不懂軍事,只能日夜啼哭,朝廷政事全都委任給施文慶。施文慶知道眾將討厭自己,恐怕他們立功,就上奏說:“這些傢伙總是不滿,向來不服陛下,當此危急關頭,怎麼能完全相信他們呢?”所以眾將但凡有所稟奏,大多不獲批准。賀若弼攻打京口,蕭摩訶請求領兵迎敵,後主不答應。等到賀若弼到了鐘山,蕭摩訶又說:“賀若弼孤軍深入,堡壘還不堅固,發兵偷襲,可保取勝。”後主還不答應。後主召來蕭摩訶和仁忠在內殿商議軍事,兩人的計策他都不肯接受,到了第二天,突然說:“很久沒分出勝負來了,實在讓人煩心,可以讓蕭摩訶去打一下。”任忠磕頭,苦苦請求不要出戰。孔範上奏:“請求決戰一場,我將為陛下在燕然刻石記功。”後主聽從了。
於是二十日,魯廣達在白土岡列陣,在各軍最南面,任忠其次,然後是樊毅、孔範,蕭摩訶所部在最北。各軍南北延綿二十里路,首尾、進退,全都難通消息。賀若弼趁機發起猛攻,經過激戰,孔範所部首先潰退,其餘陳軍看到後,步騎兵混亂潰敗,難以阻止,戰死了五千人,蕭摩訶被擒。隨即任忠投降韓擒虎,引導隋軍殺入建康。後主嚇得逃入井內,隋軍來到,窺探井內,向下呼喚,沒有人答應,於是想要投下石頭,這才聽到叫聲。垂下繩子接後主上來,卻驚異地發現太重,等出來後,才知道後主和張貴妃、孔貴嬪抱在一起,三個人緣繩而上。就這樣,南陳滅亡了,隋朝統一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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