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社會底層人士的奮鬥歷史,原來進富士康也是一個人的夢想

故事是我看來得,覺得很有感想,有什麼想法大家各抒己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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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睡公園撿易拉罐為生。別人出3000鉅款找我買個姑娘弄到武漢去做雞,我拒絕了。那時,進富士康是我的夢想。

一位社會底層人士的奮鬥歷史,原來進富士康也是一個人的夢想

咳,說的有點早的事。嚷嚷而狗。。。。。。2001年,18歲,暴露年齡了,摔。我初中畢業第二年,和父母吵架(傻逼叛逆期)一怒之下偷了我爸400塊獨自坐車去了東莞。走時丟下一句話,死也死外面。老媽咬牙,說"滾"!

下車到了東莞黃江某傢俬廠,管吃住,做噴漆工。媽蛋連口罩都不發一個,半天下來我覺著中毒了。回宿舍一看,鐵皮房就搭在菜市場門口,惡臭的死魚爛蝦漂進來,下腳都要墊磚頭。廣東的夏天加鐵皮屋,屋裡全是泥水,你想象一下那酸爽。什麼?汗蒸?那就是個辣雞。

年少不經事,連夜坐大巴轉移到隔壁深圳公明鎮。車上放的是小剛的黃昏,聽得離鄉人心生淒涼。後循環了好幾年。一下車就被職業介紹所騙了。那時可不像現在用工慌,一磚頭丟出去能砸到100個廠弟廠妹。找不到工作,身上僅餘40塊,不敢花。為毛不敢?因為那時進個黑工廠都要壓金好麼!!!

每每去找介紹所催要工作,對方一臉無賴說,沒湊夠一車人,要不你幫我去拉拉人,湊夠一車就帶你進廠。去你媽的辣雞喲。。那時孫志剛還活著,聯防隊員就是俺野爹,手拿一米長大棍巡邏。我白天撿易拉罐換饅頭,一天賺個3.4塊錢。晚睡在公園橋洞裡一晚上得醒來三四次。生怕被聯防隊抓到豬籠車裡。舉目無親,出事只能靠唸經。

某晚,在公園認識一西裝男。筆挺有精神,頭髮還抹了點水,發亮。但沒卵用,和我一樣撿易拉罐的。他教我撿易拉罐的姿勢,說去前面酒吧附近撿得多,夜市別去,會被人打,撿破爛也分地盤的。。。我問你穿成這樣,還撿罐?他說希望能找個銷售的工作,據說銷售都穿這樣,但一直沒找到,所以。。。我當然懂,肚子餓唄,不撿罐難道像我以後一樣,準備持刀搶啊。。。

一位社會底層人士的奮鬥歷史,原來進富士康也是一個人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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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湊夠了人,介紹所拉了一中巴車的廠妹廠弟。進廠要50壓金我只有40,短短几公里,快急出屎來了,結果是---沒辦法。坐我旁邊是一個眼鏡哥,喲,進廠做普工還帶眼鏡,一看就好欺負的樣子。。。我湊過去說明情況,他一口答應說借我十塊。早知道我就多借一點了,後悔死了。。

這是一個臺灣的自行車夾器廠,就是做剎車部件的。我們一行十幾個人一溜站在正午的廠門口。抬頭挺胸,你時刻接受檢查的黑奴小弟。一站兩小時,沒有一絲風,曬到頭腦發脹,汗水變身蟲子在後背上上下下。領導出來,端詳仔細。稍有不適或有中暑症狀立即清退。像我身強體壯正當打之年,自然被錄取。後來才知道為什麼要暴曬,因為又他喵是鐵皮高溫車間,窗戶不常開,滿車間粉塵,又悶又熱,不是那人,分分鐘中暑抬出去。

眼睛哥叫劉麗平,湖北黃岡大法寺鎮人(患難兄弟十幾年沒見,託人也沒找著,有那地兒的人,幫我打聽下)。他警校畢業,關係不硬連臨時工都沒得幹。瘦瘦小小臉上還有不少的豆坑。他叫我阿仔,不好意思,那時候我喜歡仔仔周渝民。F4的T恤穿胸前,我,就是仔仔。喝喝。

"就借你十塊啊,我也沒錢,還要回東莞拿行李,3天后回來一起進廠。"他說。

"好,只要十塊,湊夠50壓金就好"。我摸了摸口袋的40來塊。

那時沒電話,沒地址,我們約好在旁邊公園的長廊裡碰頭。那三天裡,我捏著40塊不敢吃飯,不敢離開,生怕他來了找不到我。在長椅上躺了三天,餓了喝公園裡澆草地的水。趴下下,張嘴,呲、呲,埋在地裡的噴水頭往外呲水。喝。

麗平(娘炮名字喲)來了後,我們齊齊進了工廠,一月350塊,包吃住。我又伸手要了5塊買了飯盆和湯鑰。鐵的。防摔,不然摔了就得吃翔了。

飯管夠,菜??喝喝,我9天瘦了10斤。每天上班超過14個小時。持續的高溫加不通風,讓我開始得痱子,然後皮膚病,一直潰爛到大腿根部,快爛到傑寶處了,起水泡,奇癢,雙腿無法合攏,但沒錢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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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

傑寶要爛掉了!怎麼辦!?恰逢新課長上任(臺灣叫小主官為課長),新官上任要樹榜樣嘛,又是帶眼鏡的,一看就好欺負。我向他借20,出糧後還。拿到錢後大喜!

"哈哈哈!傻逼!買藥只要十塊,竟然借到20鉅款!我特麼真是天才!"。我拉上麗平一溜煙跑到廠外小炒店,兩份炒河粉,兩瓶可樂,算是開葷了。那時蛋炒河粉才2塊錢一份。

塗完藥,等等!!!怎麼不見好轉!爛更厲害了!!哈哈哈,聰明如我,買到假藥了。。。擠出來像米漿一樣的藥膏絲毫不起作。我哭著臉又找課長要了10塊。買了管順峰康王!!裂牆推薦!絕逼好用,我到現在皮膚有問題都塗這個。7.5塊一管,塗完又能擼啦!

廠裡上千人,保安工作猶為重要。。。所以,誰能打,敢下手打,老鄉多。就髮根鐵棍當保安,所以廠裡的保安都是湖北人。。好在麗平是湖北人,他的老鄉多少罩著我,不然一個車間200人,就我一個胡建的,肯定被幹死。你別認為社會底層都上樸素的平頭百姓。一但手握小權,互掐起來非常狠。我上班時兩次被班長裹挾著幹群架。桌子底下都藏棍棒,抄起來就上。原因往往是:我老鄉看他不爽,我幫他打。。。別人都打了,我不上去不講義氣。。。

我屬於自保,保護我的人打架,我不幫上。下次輪到我,誰幫我。。所以我頭上現在還有一個疤,縫了7針。

工廠的日子極其無聊和機械,每天早上7:30保安們操鐵棍一間間房過去叫我們起床,頭天加班晚起不來?沒事,就一鐵棍,你點肯定起得來。

7:45集合,雙手交叉放後背,雙腿張開。臺灣和曰本的站法。矮子主官訓話,8點上班。中午和晚上各有半小時吃豬食,然後一直幹到半夜12點。。。你以為下班了??拿衣服!產量不達標,補班到2.3點太正常了,加班費?!你沒看到是補班麼?這他媽誰發明辣麼神奇的字!第二天,繼續7:30,保安手持鐵棍。。。

一月後,大老闆來。開全廠大會,上次見那麼多人,還是我讀書被處分的時候。臺灣老闆往臺上一站,訓話。。。突然。。。說。。。咱們廠啊。。。怎麼還有人穿拖鞋上班。。。。素質叻。。。從明天開始。。。所有男的要穿皮鞋上班。。。否則。。。。

還皮鞋。。。我看了看用鐵絲綁住的人字拖。。心哇涼哇涼。。。廣東工廠出糧都壓一月付一月。我剛把傑寶治好。。。哪有皮鞋。。。。我問麗平怎麼辦。。他低頭沉思,像個傻逼。。。

“有了。。。”他突然炸了

-----續-----

我和麗平下班後飯都沒吃就沿街翻垃圾桶,翻遍整條街撿到兩雙至大兩碼的開嘴皮鞋。我踩著跟當拖鞋穿。我拎著鞋回來時,看到陸續有工友翻我們翻過的垃圾桶。。為機智點贊。。。

宿舍在二樓,男女依樓梯分開左右兩邊。洗澡間和廁所都在最裡面的同一個房間。這邊靠牆一排拉粑粑,那邊牆一排沖涼。。。經常。。四目相望。。。來不及害羞,屎尿就漂過來了。。。對,廁所堵了,但沒人通。。。就這樣漂著都流到走廊裡了。。我們要去洗澡,出門跳上欄標,順著走到澡間,拋下一塊磚,一塊不夠就兩塊。。。不然會踩到屎。。。我很希望這些是假的,但,不幸。。都是真的。。

我是那3個月進去最優秀的員工,主要體現在我幹活飛快。自行車夾器有四道工續,一人掌握一道就行了。我四道全會,而且是幹得最快的。。。我有打黑工做馬仔的天賦啊。。。第二月提為班長,自己帶條生產線。。。一個星期後關停,因為壓不住下面的人。我不敢打罵他們,又沒老鄉幫襯,自然難以服人。

終於熬到第2月月底。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我和麗平加起來有700多塊。他中專學歷,活輕鬆,工資高我100多。我們正商量去勞動站告工廠,拿回另一個月工資閃人。

當我和麗平從勞動站回到廠裡。在門口躺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湊過去一問才知道,原來這哥們兒前腳去了勞動站,回來就被一棍打翻在地。。連扶的人都沒有。。我也就圍著看看沒上前。

劉麗平見狀,馬上拉著我把草蓆牙刷臉盆往水桶一塞,一陣快跑離開了工廠。。。用他的話說,不跑等死喲。。。

我們決定,去"夢工廠"---富士康。。。是時候去廠妹廠弟們的聖地碰碰運氣了。。。。

我和麗平到龍華富士康,月薪7.8百往上,簡直是天文數字!一個普工都能要求高中學歷了,簡直就是讓我們初中的沒飯吃。。。我被拒,麗平這個中專生也放棄富士康,和我回到寶安市區。那時寶安離併入市區還早。關外。

我們住8塊錢一天的大通鋪。紮實休息了一個星期。無非就是逛夜市,放開肚皮吃河粉。中間還圍觀了次警察從河裡打撈起一位被姦殺的姑娘。。。我猜應是被姦殺了,不然為什麼裸體,整個身體被泡得跟隔夜的白麵饅頭一樣,僵硬,泛點青。

通鋪裡有個湖南懷化的哥們兒,一直找不到工作,快揭不開鍋了。感同身受,我和麗平請他吃喝一週,就當多交了個朋友。一週後,開始找工作,麗平越找越遠,都特麼找到沙井去了。。。一個普工跑那麼遠,不知道還以為應聘總經理呢。

他去沙井那天,我和湖南哥們兒約好一起去看海,來深圳那麼久沒見過海,順便炒盤田螺加菜。在我沖涼完出來,一翻口袋,這龜孫子,把我錢偷走了。好在我把錢分兩份,一份裝內褲兜裡,洗澡拉屎都帶著。想想麗平總經理那還有份錢,心裡落定在旅社等他回來。

晚上,推開進來一豬頭。。。對。。。麗平頭腫得跟豬一樣。。。我嚇一跳,問他被人揍了?他說:“被人搶了。。”我看他眼鏡也碎了,左鏡片沒了,右鏡片拿透明膠粘著,鏡腿也斷了,用鐵絲綁著。這哥們兒高度近視,往後兩個多月,沒錢配新眼鏡,硬生生從趙薇眯成孫紅雷,風一吹就流眼淚。越發娘炮了。。

“大白天怎麼被搶的?說來我學習下?”

“尿急,進了一小巷,剛把傑寶掏出來,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錢都被搶光了?”我真心疼錢喲。

“沒,讓對方留了幾塊錢坐公交車回來。。。”

“這,賊還挺義氣哦。。。”

我們手裡的錢瞬間只夠再活一週。一致約定,還是返回公明鎮回原來的工廠,起碼有吃住不是。況且,我們是熟練工,一定沒問題。。。結果對方木有要我們

原工廠不要我們。這就有點尷尬了。。。完全蒙逼。。。我們附近轉了幾天,沒有工作。。。馬上吃飯成問題了。。。當我們身上只餘下15塊時,我們不約而同做了一個回想起來很恐怖的決定---"搶劫!!"

別問我為什麼不重新撿易拉罐。當你一個人時,肯定膽小怕事,怎麼都不敢想到搶,萬一幹不過別人呢?但只要有伴,加上沒飯吃,沒地住,就別提道德了。也別高估人性在那時的作用。麗平是警察學校畢業的,比我這個文盲懂法多了,但有個卵用。

那時的廣東城郊,盜搶橫行,膽大吃肉,膽小給人揍。所以,你會發現,盜搶多成群,拾荒都是一個人。

我們約定,搶到車票錢就各回老家,絕對不傷人。

"要是對方反抗呢?"我問

"那就絕對不殺人。。"麗平低頭說

那年我18,麗平20。我很希望我當初沒有這個念頭,一丁點都願有,但就是莫名發生了。甚至都忘了誰先提出來的。

我們用最後15塊買了把刀,揣在胸口。中午就睡在路邊的車站小亭。那天很熱,過往的大貨車捲起塵土直直的鑽進鼻孔,五臟六腑。讓人很壓抑。我們半睡半醒,等著天黑。。。

我不知道麗平睡著了沒有。他躺在小亭地板的另一側,墊了張紙皮背對著我。我還想這準備去搶劫的麗平總經理還挺講究,都這樣了還墊個紙皮,也不看看自己身上那襯衫都破了兩洞了,還沒紙皮完整呢。我就沒有,直接睡在爛地裡。那天真特麼又悶又熱啊。。。

我睡不著,直直坐起來。一陣熱風夾著灰塵糊在臉上。那時寶安還屬於關外,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工業區。壘個圍牆起來就是一小工業園了。從幾個人的作坊到像富士康這種幾十萬人的大如城市一般的工廠就是各種廠妹廠仔們的歸屬。對於未來的打算,能看到最遠的就是去學個打字,能做個表格。希望有朝一日能脫離流水線,擠身文員行列坐上辦公室。就這絕大多數人也只是想想而已。更多人寄希望於從這個廠跳到那個廠,每月能多拿100塊工資就算進步了。所以呢,富士康就是我們的天堂,前幾年頻傳跳樓事件,我當時非常不能理解---我們擠破頭都進不去呢!!!

在一個環境熟悉了以後很多人就不願意流動了。在原工廠車間,有一個桂林的姑娘,黑、矮、胖,背微駝,有明顯的巨大的黑眼圈,從普工做到線長,一做就是5年。每天14+小時的工作時間,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尊石佛,每早到晚如機器一般。我問她為什麼不換個工作,她說到哪都一樣,在這裡是線長,換個地方又要重普工開始,等做不動了,回老家找個人嫁了,開個小店求一世安穩,就是天大的願望了。

我抬頭看馬路對面圍著一群人。那群人人手拎一個塑料水桶,拼命往前擠。按我的經驗,這他媽是現場招工啊!!!這種不聯合職業介紹所坑打工仔的工廠,簡直是業界良心啊!!!

我搖醒麗平:“傻逼,對面有招工,快去看下吧!”

麗平以極快的速度拎起水桶跟著我跑過去,擠進去!不管工資多少,管吃管住就可以了!!!原來這是一家河南人開的小馬達廠,招普工和QC。你們懂的,我是一頭黑又壯的牲口,做勞力再適合不過,自然被錄取,一月300塊。麗平是中專畢業,當上了QC(品質管理),直接擠身管理層喲。

我們把刀一扔,歡天喜地喲。。。也就在這個工廠,認識了別人想花3000塊買走的姑娘。。。

更新前說明,我也不知道會有辣麼多人無聊要看。。。我所寫的都是真人真事,你們認為假的也無所謂,寫這些不是要比慘,可是讓大夥知道下,有些人啊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活過。

這是一個小馬達廠,一牆之隔就是個箱包廠。我們都羨慕旁邊廠大多都是姑娘。而這邊的馬達廠姑娘少得可憐。說工廠只是一個四周圍起來的小院落外加一個三層樓房。一樓住宿加食堂,二三樓車間。廠裡200來號人,大部份來自河南和廣西。自然也就按地域劃分出兩個圈。人就很奇怪,出國後以國來群分,出省後以省來群分,省內則以市來群分,總之就得抱個團。這個廠又只我一個胡建人。。。晚上回宿舍一看,喲,廣西人壯,狠。。。河南人多。。。老闆又是河南的,會不會更偏向河南人捏。。。站哪隊,好難辦。。。不站隊,又得捱揍了。。。。

我被分到和姑娘們一組,安裝馬達裡面銅線卷兩端的塑料片。麗平穿著藍灰色的QC服拿個卡尺,邊扶著破眼鏡邊來回抽查產品質量。因有計件獎勵,QC直接關係到個人產量,吃香得狠。多少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對他陪著笑臉。。。他一動不動,我懷疑他是GAY。。。

工作極其無聊,從早上端坐到晚上,穿著馬達裡的塑料片。。。你們知道的,我極具打黑工的天賦。一週後,我自己做了個小工具(初中畢業第一年學了半年多木匠和電焊,動手能力強),直接把產能提高了1/3。

在無聊中,三四個河南小夥子帶著一姑娘(就叫A吧)來到工廠。帶頭那個矮胖,手上有刀疤,滿臉橫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那些人都是86年的(相當於現在的00後),正是叛逆好鬥的年紀,A便是帶頭小夥的女朋友。聽說是在老家犯了事後跑路到這裡的。那時晚上沒錢,也沒別的消遣。最大的樂趣便是坐在廠門口聽門衛老頭彈吉它,彈得跟屎一樣,但那時覺得這玩意就是天籟之音。A也時不時坐在旁邊聽。。。

你們知道的,這廠子就那麼點大。。。抬頭見低頭見。稍過幾天,A便說喜歡我。。。要和我在一起。。。說實話A並不難看,皮膚有點黑但很活潑(讓我想起了養鯤的椿。。啊。),算廠裡數一數二的吧,長得比我還高。我那時才165,A就有167了。。。但,更好看的是A小男朋友的光頭和腰上的那把刀。。。A天天吃飯要擠過來跟我坐一桌,休息時要過來和我說上兩句話。。。小男朋友眼裡冒火。但看出來是個怕老婆的漢子。。。只能和他哥幾個有事沒事找我的茬。吃飯時故意用胸撞我,將我的碗打翻在地。上天保佑,在廠內,他還不敢直接動粗。下班後就拿著刀挑釁我,讓我跟他出去外面單挑,說要捅死我。。。我不是怕。。。作為社會主義的接班人,要有素質。。。是吧。。。你說。。。

直到有天,他跑回家處理事情。。。臨走時拍著我的肩膀說:“A就先交給你照顧了,我過幾天再回來”。。。畫風突變,讓我措手不及啊。。。媽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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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刀大哥走後,日子少了波瀾還有點不習慣呢。這工廠比之前的有良心,起碼加班少。。。這人啊,一有時間就出妖蛾子,麻辣燙你吃不吃?串腰子你吃不吃?烤腸你吃不吃?鴨脖子你吃不吃?我當然可以不吃,但A想吃啊。。。怎麼說都是姑娘嘛,愛吃零嘴。但我沒錢啊。。。只能一起去夜市看別人吃。。。哇,湊個熱鬧也好啊。。。A有時自己買點,順著也給我根烤玉米什麼的。我心裡難過,能不出去就不出去。一根玉米腸都買不起的人沒臉出門。但A總笑呵呵地,10幾歲的姑娘真的可以很天真爛漫。

我和她既近又遠,近是因為都在一個屋簷下,遠是我知道這種萍水相逢不可能有結果。如螻蟻一般,人人身上一套換洗衣服加一水桶一草蓆,便是全部身家,哪天說走了,這輩子就再見不到。連烤地瓜都買不起的我,不配做社會主義接班人,更不配擁有別的。。。我當過三道槓,這點先進意識還是有的。。。所以,我很自卑,這種自卑一起從小跟到我現在。無論我揹包走多遠,它都不離不棄,讓我很感動。媽蛋。。。

我8歲和我弟離家去往我爸工作的福建西部農村,小學6年就隨著家人工作的調動換了4個學校才讀完。5年級開始寄宿在學校,週末走12裡地回家才能吃到餐肉。而像我這樣的孩子特別多。因我外地人,在異鄉農村,沒有親戚叔伯堂兄表弟,被人欺負是常事。從我小學一年級第一次被揍到初三因為鬥毆被開除,我一直在被欺負-幹他媽滴之間循環。這以後再說。總之,我就是這樣一個自卑的漢子。所以你們懷疑我在編故事,甚至罵我,我有時會反擊。。。好在你們都罵不過我。。。

在工廠繼續待著,找衛門學吉他,他喜歡彈任賢齊的歌,雖然難聽,聊勝於無。和A也若即若離,直到我的兩個發小兄弟從老家來找我。。。哦不,是投奔我。。。像我這種連內褲穿爛了都買不起的人。。。怎麼面對兄弟的厚望!?畢竟他們是少先隊員的時候,我是他們的三道槓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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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哥們找到我後。就叫S和B吧。喝喝。。。我偷偷把他們帶到廠外的宿舍,他們還是無業遊民,叮囑不要外出閒逛。便去上班了。結果還沒到下班時間,保安來找我說我馬上帶著錢去贖人,那S和B沒來過城市,沒見過10層以上的樓房,我前腳剛走,後腳溜出去就被捉進豬籠車了。我急向廠裡借了100塊錢,記得贖人是一人50。傳聞,是傳聞啊。。。如果沒贖回來,就會被拉到收容所或更黑的工廠幹活,一天幾塊錢的工錢,幹滿車票錢才放你走。被揍那是肯定的。我半年後在寶安西鄉徑貝村,親眼看到一個沒暫住證的人被聯防隊打到滿臉血,用竹條抽,粗沙墊在手背下,用皮鞋來回踩。血肉模糊,往往僅是聯防隊員看你不爽或為了取樂而已。贖回S和B,他們兩驚魂未定,看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便去了西鄉老鄉那兒。

不幾天後,我被調到磁鐵組。。。小馬達的鐵殼內壁都有兩塊磁鐵,對,我就是負責把磁鐵打進殼內的。這也是一個有計件獎勵的活,第一名蟬聯者是個廣西人。那哥們梳了箇中分頭坐我旁邊,雙手紛飛,打磁鐵的速度遠比擼快多了。一天打1萬個。。。作為有打黑工天賦的我,不過幾天產量就超過他了。。。哪怕我後來減慢速度,他還是記恨著我。。。處處找茬。。。有次一不小心胳膊碰到他,他喵的就炸開了。。。終於逮到機會了。。。一言不合就抄起板凳往我身上砸。。。我被砸翻在地,護著頭,不敢還手。。。為什麼不敢還?因為打不過啊。。。

第二天申請調到機修組。。。就是修繞銅線的機器。我懂點電焊,不好意思就是那麼多手藝,唉。。。就特麼天天幫廠裡焊機器,做鐵架子。A也一如既往嘻嘻哈哈像個小二青年。。。哪知道作為一個時刻想著為共產主義事業獻身的優秀青年的壓力和苦衷。。。

廠裡有個小白臉,偏分頭抹了油,說話很甜會哄人,據說外面兄弟很多。和麗平一樣是個QC,沒人敢惹。。。女盆友隔三差五換。。。每換個女盆友,之前那個就會離職消失。。。所以我們都叫他小狼狗。他一早就盯上A,有意無意套近乎要約她出去玩。A不答應。。。說就喜歡醜的。。。這他媽就有點尷gai(這個字五筆不會打)了啊。。。

拿完第一個月工資,過不了幾天的一個晚上,小狼狗約我出去擼串。。。被大哥約擼串啊!!!有點欽定的感覺。。。總之受寵若驚,說不定就要拉我做個大生意呢。。。我欣然允諾。。。席間坐下,旁邊還有兩個紋身大哥。抽著特美思煙(貴的那種)。。手臂有條龍還是狼,忘了。。。總之很酷,一言不合就射你一臉那種。。。

在等串時,小狼狗問我:“你和A是什麼關係呀,是不是你女朋友?”

我說:“不算女朋友,就是廠子小,她老愛和我呆一起。”

狗說:“你普工一個月賺300,除去花銷和孝敬廣西那幫人,估計餘不下錢了吧?”

我看著串攤點頭。心想,媽逼,這串怎麼還不上啊。

“你看,大家都出門在外,誰也不認識誰,我這呢有個生意,要不要一起?”狗問。

“?”

“你把A約出來帶到XXX,我給你3000塊,你一年也賺不了那麼多,剩下的事情XX他們會處理(旁邊的紋身男),怎麼樣?”

“約出來做什麼?”我好奇多問了一句。

“賣到武漢去做雞!”旁邊的紋身哥說。我心裡一驚,轉頭看他,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放心吧,在這裡誰認識誰啊,不會出事的,到時候把身份證一收,死了都不知道,放心吧。”狗急忙補了一句。

“我考慮一下,明天告訴你哈,先吃串,吃串。”哎,茄子不愧是燒烤界的靈魂,真傑寶好吃。

當晚回去,把A叫出來,沒有和她說原因,只是讓她儘快馬上離開,千萬千萬別呆在這裡。我收拾好東西,連夜就離開了工廠。至於A的後來,以後有機會再說。。。

第二天,花60幾塊買了一把廣州紅棉吉它和一本曲譜,訂好回福建的車票,背上吉它離開了深圳。。

我揹著吉它回到老家後,無所事事。。。朋友發小几乎都去大城市打工了。我天天坐在破瓦屋門口的院子裡撥弄吉它。我買的不是初學指法的書,直接上了一本任賢齊的吉它譜。哪根弦有個黑點就彈一下,照著這個來也像模像樣地會彈幾首單絃曲子。。。至於為什麼是任賢齊,呵呵,他就是當年的周杰倫好麼!!!一首心太軟把多少直男唱彎?

因我爸2001年被調到縣城,舉家搬過來這個陌生的地方,可苦了我們年青人。小小的縣城一個認識的朋友都沒有。。。天天睡到自然醒,爹媽也不怎管我,主要管不住。。。形象點說,就是你們熟悉的最看不上的那種作死小混混。。。兜裡沒兩個錢,吃個沙縣卻敢叫大份那種。。。

有天晚上,我騎著老爸的摩托車遊蕩,小城不大,一會就逛完了。我慢突突地騎著,我就是孤獨的騎手。。。眼神既迷離又堅定。。。像他媽看破風塵的老鴇,要麼不出臺,一出臺必讓對方連加三個鍾。。。

回家路上突然發現前面有個長髮青年,騎輛本田125非常竄啊!!!雙腿張開,(忽左忽右騎得飛快。。。作為本條街最閒的人。。。我怕過誰?立即一轟油門追上去。。。就差一輛車的距離,對方發現我了。。。一轉油門,竄出去老遠。。。扛上了。這哪能服氣, 我立即咬著不放。前車非常賤,看我咬上來便扭過來擋我去路。。。眼看同側無法超車,看逆向無人,我作死地騎上了逆向車道。。。油門越加越大,發動機發出長者的怒吼。。。突突突。。。吼吼吼。。。。

突然前面一輛小踏板車左拐,我腦袋嗡地一聲,胸口像捱了一記重錘。下意識剎車。。。來不及了,直直地撞向了對方的大腿。。。我摔倒在地,一片空白,腿軟到起不來。。。瞬間圍了一圈人。。。幾個年輕人揮拳要弄我。。。被對方攔住了。。。這時人群擠進來一個散步的大媽。。。一看。。。對就是我媽。。。縣裡就特麼一條街,真小。。。我媽攔住了要弄我的人,打電話,扶著被我撞的大叔進了醫院。。。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大叔是我們那的副鎮長。

照CT,排片。。大腿骨裂。。。賠了八千醫療費,記得住院期間我還拎著果籃去看望過一次。副鎮長是好人,並沒有叼難我和我父母。。。回家後被我爸猛K一頓,收了摩托車鑰匙。。。

作死少年(那時候真的非常叛逆,傷透了父母的心)心一橫:“我在深圳撿易拉罐都能活,天下我哪不敢去?!”隨即又定了一張去深圳的車票,來到了寶安西鄉鎮徑貝村。。。苦中作樂的日子又要開始鳥。。。

之前不是說有兩個少先隊發小來找我嘛!!對,他們就在西鄉徑貝村。在村委對面有一小工業園,四周有樓,兩面廠房兩面宿舍,樓下一排小炒店,好不熱鬧。不遠處就是西鄉最繁華的步行街。街頭有個廟,廟對面有個咖啡館叫“上島”,那是成功人士去的地方。我無數次路過駐足,好奇那扇門裡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人才會在裡面喝十幾二十塊一杯的咖啡?這些人肯定月薪過2000了吧!!肯定都是主管級了吧!!?我從來沒有去過上島,甚至麥當勞在我眼裡,都屬於奢侈品店。

記得一年多以後,我做上設計學徒了。過年回家揣著省吃儉用存下來的小几百塊。上長途車時特意去麥當勞打包了一份薯條一份麥辣雞腿堡,十幾個小時揣在懷裡帶回老家給爸媽嘗下鮮,來自美國的連鎖品牌,來自大城市的麥當勞。。。爸媽都表示吃不習慣,薯片還沒自己炸的好吃。當然,十幾個小時下來,那薯條像XX後一樣軟,能吃?。。。

發小在徑貝村裡的錶殼廠上班,開車床車錶殼。。。500一月,屬於半技術工種。關鍵是老鄉多,主管是我們那一個改邪歸正的著名“壞孩子”,頗有照顧。。。無奈他們廠不招工。我在離他們4、5公里的西鄉銀田工業區找到份差事---開注塑機,做手機殼。。。24小時不間斷的注塑機嗡嗡作響,車間一片悶熱,好在我性屬耐熱+耐操。。。去面試前一天,工廠說我被入取了,三天後過來上班。。。我當晚便摸到宿舍,佔一張床直接把行李一放便睡在那兒。。。後來被主管一頓操,說不符合規矩,沒正式上工的不能睡在宿舍。。。那我管不了,我反正不想睡公園了。

開注塑機是非常非常無聊的事情。純機械動作>開門>取下成形手機殼>關門>颳去披鋒(就是塑料殼上的注水孔)>繼續開門。如此反覆12小時。碰到加料和中午吃飯,另一個搭檔替補上來,兩個人的活就得一個人幹完,那動作就像按了進度條。

每天唯一外界信息來源就是中午吃飯半小時,食堂看鳳凰衛視新聞,那幾個月天天的頭條都是燈塔國剛阿富汗,汪峰還嫩著呢。。。

銀田工業區,據評論裡的朋友說現在幾乎沒什麼工廠了。那時可不是這樣,到處是鐵皮頂的大小工廠車間,做什麼的都有,是一個巨大的工業園。

好景不長,剛入職時的新鮮感逐漸被日復一日的機械運動正面剛掉。一個月後的晚上,上班時睡著了,就一小會的功夫。注塑機的橫具被損。第二天一早開例會,我被拎到臺前作為反而教材訓一頓後扣掉大部份工資打包走人。。。

我去找發小,他們過得比我好不了多少,還沒有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靠接濟度日。唯好過我的是老鄉們多,一個宿舍12個人有8個是同鎮的。床下放有鐵棍,方便和其它省的人幹架時瞬間抄上傢伙。但他們的老鄉和我沒啥關係,也都不認識我(我是隨父母工作調動去到他們鎮的)。

永遠的主題都是“錢”。。。印象中我一直都為這玩意折騰。。。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只能打電話給我媽,騙她說天天和四川湖南人一起吃飯,那個辣子喲,把喉嚨辣壞了,需要200塊打針吃藥。我媽二話沒說打錢過來,一句也沒提我離家時丟下的那句“我死也要死在外面!”。200塊到手,留下150塊作為下份工作的壓金,還有50拉著發小大吃一頓。村中小炒店,素菜2塊葷菜3塊,你說50塊能吃多少?

回到銀田,招普工的紙品廠門口擠滿了人。壓金100塊,我被錄取後正準備掏錢,發現餘下的150塊不翼而飛。我轉身站在廠門口往外看那黑壓壓的人群,久久盯著他們,尋找和我眼神對視的人,憤怒和絕望襲來。如果知道是誰扒走的,估計我會幹死他。

兩個發小幫我找老鄉借錢,七拼八湊弄到百來塊,交給工廠後。我生活費又成問題了。這家紙皮廠就純賣力氣了。把剛從流水線下來的摸著還會燙手的紙板一卡板一卡板地往貨車上抬。和我搭手的是一個深圳本地的少年,阿輝。這哥們不聽父母安排,和父母賭氣,意思不用他們安排也能養活自己。就跑這兒來賣力氣了。下班後坐在宿舍門口擺弄那把紅棉吉它,叮叮咚咚的聲音非常不合時宜地出現在廠區裡。阿輝就常坐在旁邊看,問我一些非常基礎的東西,比如單絃的“哆”按哪兒這類。表示出極大的樂趣。

在我離開這家工廠時,我把吉它給了阿輝,我看出來他比我更需要它。沒想到阿輝從此立志要靠音樂為生。為琴著魔,為了練琴不再工作,靠朋友救濟度過學琴的那段時間。我就買過幾次綠豆餅給他。其間在深圳、香港組建地下樂隊,他一直都是吉它手。音樂飯不好吃,有一茬沒一茬的演出看不清出路。家裡幾經反對,他都始終堅持到現在。在深圳有了自己的錄音棚和一個女兒。用阿輝的話說:“我這把吉它,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10幾年後,阿輝揹著吉它來廈門找我

在我的店做活動的時候,他作為嘉賓吉它手來幫我。10幾年前,我們同為搬磚小弟。

為了弄到生活費,不得不去幹一些不對的事情。比如,下班後晚上熬到凌晨,走一小時去西鄉步行街,那時網吧多。選擇凌晨去是因為那些上通宵的朋友差不多都趴在桌子上睡了。而通宵卡不記實名,憑卡退10元壓金。所以每次過去,我都偷偷地撥張卡去退10塊錢。10塊錢我差不多就能解決3天的生活費。一週兩次,換著網吧來,風雨無阻。就這樣熬了個把月,等到第一次出糧。(和聰明機智無關,無論金額大小都是偷竊,請勿模仿)

終於換到和發小一個園區工作了。我繼續開注塑機,做萬用表。我住三樓,他們住六樓。我們一起吃著1塊8的快餐,包月108塊錢。兩素一葷,到現在都不知道小炒店老闆怎麼能用這麼低的價格做出來,還要保證利潤。我們年青,經常一餐吃兩份,熬不到月底餐票就劃滿了。最後的一週就是想各種辦法騙吃騙喝。最慘是在我2002年生日那天。好死不死滴,我生日偏在月尾。當晚發小和我三人的餐卡早已用光。晚餐都是先借錢吃的。他們兩想不出辦法,找老鄉借了三個碗,一人一碗白開水站在頂樓。發小說:“以後給你補過這個生日。”到現在都沒補成。我們扶著欄杆互相聊著未來,一致贊同---成功人士就像廠裡主管一樣,每天都能吃上6塊錢一碗的豬肝粉。

轉眼臨近春節。我在春節前半個月被工廠炒了(我老被炒)。但還是偷偷住在宿舍。不巧有天老闆的老爸---70多歲的老頭,前來巡查發現我還睡在宿舍,立即叫來保安,讓保安好好認識我的臉,以後不要再讓我進來。我收拾好東西當晚在公園呆了一宿。從那以後到2003年春節,我每晚遊離在公園或5毛錢通宵錄像廳裡。保安不讓進園區,發小也無可奈何。

終於到春節啦!!!廠外租房子的主管老鄉回老家過年,把鑰匙丟給發小。當晚我便搬過了正兒八經的一房一廳。一個月得租金花我們大半個月工資,平時也就園區主管或香港過來的領導住在這一帶。拿著公寓鑰匙在手上轉,和發小去西鄉步行街每人買了一件一模一樣的牛仔服,穿上真帥!我們互相樓著臂,吹著口哨,久違的輕鬆,開始走路搖擺起來。這是我們第一次在異鄉過年。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我們手裡的餘錢不夠春運車票一個來回。

除夕當晚,我們仨買了只雞,割了斤把豬肉便拎回家燉了。放水,打火,架鍋,等。。。我們仨躺在巨大的床上,房間裡兩邊都是窗,採光極好,不像12人間的宿舍連窗戶都沒有,關上門,不知道白天黑夜,這裡的床套又軟又舒服,是天鵝絨?鴨絨?總之比老家夯得又土又結實的棉花被強。不知覺間便睡著了。等我們起來,廚房的鍋開始嗚嗚地叫,揭鍋一看,土雞燉成烏雞了。年夜飯將就著吃,沒有鞭炮,沒有酒,沒有對聯,也沒有春晚。我記得和電話那頭的老媽說:“明年一定回家過年。”

吃完下樓,我們仨一個一小桌看碟,2塊錢一張。就像網吧一樣,只是把電腦換成電視,把主機換成VCD播放器。一個個小格間格開彼此,也就互不打擾了。這種VCD吧也成了情侶們的最愛。2塊錢,就可以擁有長達90分鐘的二個世界。帶上耳麥,在幽閉的小空間裡聆聽同一種聲音,隨著這種聲音畫面的不斷跳動,他/她們越坐越近,小夥攥著姑娘的手,手心出汗也不敢放鬆一絲,最後姑娘把頭埋進了小夥的臂灣,管它媽的來日方長,管它媽的萍水相逢。。。

年後,我和發小他們走散分別,不久便迎來著名的“非典”。作為重災區中深圳,非典給我的第一印象是“酸”---街頭巷尾閉戶燻醋,再到後來的天價板藍根。我路過西鄉步行街,煙蒙迷漫,像,對,像寂靜嶺。。。能不開張的商鋪絕不開張,行人寥寥,一片慘淡。記得電視上還說,那時候廣東回到內地省份的人,還得先隔離檢查。人流的限制,緊接著而來的便是大面積失業的工人。工廠不敢招工,工人找不到工作,也回不了家。

有老鄉在九圍開個小作坊,接些散單零單在做錶殼。發小們得知後便隨老鄉們搬到作坊裡。平時幫打打下手出出力,換口飯吃,等著非典這股潮過去。

我在西鄉找了一份職業介紹所的工作,就是拉新人。挺諷刺的是:我他媽自己都找不到工作,還幫別人找工作。這破玩意沒底薪,拉到人頭公司拿一半,自己拿一半。工廠是真的,行情不好的時候,這些小作坊主要營利就是靠收取員工入職壓金。招100個,一人收100,一月不到滾蛋走人,壓金你是拿不回來的。我幹了一星期,自己貼進去幾十塊,一毛錢沒賺到。

想去賣血又找不到門路。步行街頭天天停輛免費獻血車又不給錢,只管頓飯。實在不行了,也上過獻血車一次。也就那次,我才知道自己是B型血。而不是招蚊子的O型。400CC換了一盒飯一個蘋果。當針頭插進手臂血管的時候,身子麻了一下。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多血,扭過頭不敢看。醫生拿了個小氣球讓你捏,每捏一下,血就流得快一些。天熱,從獻血車下來頭暈,應不是那400CC的血,醫生說過沒問題。那肯定就是因為我缺鐵性貧血加車上有空調吹著,一下車扎回悶熱的現實中,溫差適應不了罷了。

我捏緊最後的幾塊錢,坐上了去九圍的車。

我到九圍和發小一起。我們三人一張床,我睡在地板上。上午到隔壁房間幫忙車錶殼,下午組隊去村小學打籃球。這日子過得就是標準的廢柴啊媽蛋。七八個人擠在這四五間平房裡,大夥都窮得兩手空空,,一小時的象棋對戰只為賭一根1毛錢的梅州煙,而且還能反悔不給煙。

我們除了鳳凰臺的六合彩開獎,每天盯著反覆看的就是X戰警的預告片,日復一日。直到我在桌子上發現一張名片,上印“XX設計工作室”(真實的事兒,就不具體說哪家工作室了哈)。我曾一直想去系統地學美術,但家人不讓。畢業後報了一個月的培訓班學習PS,小地方的培訓班哪他媽懂什麼PS。現在看來,那些培訓班都在騙傻逼。修電腦的搖身一變成為了平面設計的老師,老師和我各自拿本《photoshop實操100例》對著電腦一通搞鼓,連個立體的球都弄不出來。那一個月下來最大的收穫就是學會了用五筆打字,因為我拼音實在太爛了。在深圳時,不管多亂都一直把《photoshop實操100例》這本書帶在身邊。

我去網吧給名片上的郵箱發了封郵件,大至說:我是一個努力向上的好青年,而且有一定的PS基礎,且熱愛設計事業,希望能收我為徒,做牛做馬請隨意。。。當時唯一的願望就是可以脫離暗無天日的流水線工廠,哪怕在寫字樓裡做一個端茶送水的小弟,只要讓我有成長學習的空間,都願意一試。抱著一試的心態,沒想到幾天後收到了對方的回信:“我週日來接你。。。”

收到回信後並沒有多激動,想更多的是如何賺點錢,把身上的衣服換一下,總不能穿著背心踩著拖鞋進出寫字樓吧。餘下那幾天,我扛著鋤頭和發小上山種荔枝樹。一米寬一米深的坑,一鋤頭下去不到半天手裡全是水泡,磨破後繼續。廣東的夏天會吃人,四天下來賺了200塊工錢,脫了一身的皮,導致晚上睡覺必須得趴著,否則鑽心般的疼讓人受不了。

臨走前拿了100塊給發小,買了一條梅州煙送給照顧我的老鄉,餘下80來塊錢給自己置了套非常劣質的襯衫和西褲,穿設計師父的舊皮鞋,足足大了3個碼。那鞋和我的身材尺寸形成了很滑稽的對比。

和師父坐上進關的大巴,駛入深南大道已經是晚上。路燈密集且明亮,馬路寬闊整潔,和關外比起來簡直是兩個世界。

L哥(設計師父)不停問我:“路大不大?”

“大!!!”

“樓高不高?”

“高!!!”

路過錦秀中華,民俗村,世界之窗。。。我心時暗想,這肯定就是有錢人遊玩的地方,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去裡面逛逛,拍很多照片。

“以後帶你來世界之窗玩啊”L哥和我說

“好,好,好。。。”我跟一隻傻逼一樣望著窗外興奮地點頭。

只不過到現在我都沒有去過,等到有條件去了後,發現那些地方並沒啥意思。

我們上班的地方是在賽格對面的核電大廈(現在好像整棟樓都拆了),旁邊就是一個手機交易市場。住在十幾站外的城中村,一水之隔的對面就是香港。

那天是2003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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