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史前最大城址石峁遺址:「石破天驚」的大發現


中國史前最大城址石峁遺址:“石破天驚”的大發現


石峁城址面積逾400萬平方米,以“皇城臺”為中心,內、外城以石砌城垣為周界向內拱衛,堅固雄厚、巍峨壯觀、氣勢恢宏,是距今4000年前後東亞地區規模最大的城址。固若金湯的皇城臺、氣勢磅礴的石砌城牆、設計精巧的城防設施以及藏玉於石、殺戮祭祀等特殊跡象,無不展現了黃土高原上一處神秘王國都邑的極致輝煌。

 重重拱衛的巨大臺城

皇城臺為一處四圍包砌石砌護牆的高阜臺地,是石峁城址內城和外城重重拱衛之核心區域,三面臨崖,一面以皇城大道與內城相接。整體呈頂小底大的金字塔狀,臺體周邊以多達十餘階的塹山砌築的護坡石牆包裹,牆面可見巨型石雕菱形眼紋、石雕頭像、動物紋等裝飾圖像。底部面積約24萬平方米,頂部面積約8萬平方米;臺頂平整開闊,大型夯土臺基、“池苑”等重要遺蹟星羅棋佈。

2017—2018年,聯合考古隊重點發掘了皇城臺門址及頂部部分建築基址。考古發掘揭示,皇城臺門址由廣場、外甕城、墩臺、內甕城、門塾、門道等部分組成。廣場由南、北基本平行的兩道石牆及甕城東牆一線圍成,平面呈長方形,面積超過2100平方米。甕城位於廣場內側、南北墩臺外側正中,是平面呈折角“U”形的一座石砌單體建築。在其外側牆根處,發現完整玉鉞兩件,當系鋪設甕城外的廣場地面時埋入。南、北墩臺位於廣場內側,長方形,夯土內芯外包砌石牆,分別與廣場南牆和廣場北牆相接,體量上北墩臺要大於南墩臺。南墩臺頂部的層位關係揭示出其建築年代可能要早至公元前2200—前2300年。門道位於甕城內,以南、北墩臺為界,遍鋪平整砂岩石板,自外而內向上攀升,保存較好,部分石板發現陰刻裝飾紋樣。

依據地層關係和典型器物推斷,皇城臺門址的建造年代當早於外城東門。與外城東門址相比,二者結構相似,均設置了甕城、墩臺、門塾等設施,唯皇城臺門址體量更加龐大,佈局更加緊湊,出入道路私密性更強。另外,皇城臺門址外有廣場,而不見東門址。兩處城門遺址結構的相似性,暗示著石峁古城在不斷擴大的營建過程中,其設計理念具有一定的承襲關係,一個石峁城址“總設計師”的身影閃爍其間。

 出土信息豐富的遺物

這座四面包砌著石牆的臺城,跟大多數中國史前城邑遺址的“土城”大不相同。除了外形差異,眾多的出土遺物也顛覆著人們的傳統認知。皇城臺出土遺物豐富,門址和東護牆北段出土陶、骨、石、玉、銅等各類遺物數以萬計。其中,骨針的半成品及成品數量達到了2萬餘枚,是其生產過程“製作鏈”上各階段廢料及殘次品遺存的集中出土,預示著皇城臺頂部可能存在大型制骨作坊。

這一點與石範及銅刀等鑄銅遺存所反映的社會信息類似。皇城臺倒塌堆積出土的石範均為殘塊,有“一範多器”和“一範一器”兩類,器形可辨環首刀、直背刀、錐。從共存陶器來看,這些銅器年代為龍山時代晚期至夏時期。石峁鑄銅遺存的出土是中國早期銅器的又一重要發現,夯實了河套地區在中國銅器起源和傳播過程中的地位,為探索早期冶金技術在中國的傳播路線提供了關鍵的連接點。

銅製品及銅器製作技術自西向東傳播在學界基本得到公認,但當銅製品及銅器製作技術自西傳入到甘青地區後,又是經何路線最終到達中原腹地,始終在學界存在不同看法。石峁遺址銅製品及鑄銅石範的發現或許說明,河套地區是銅製品及銅器製作技術傳入中原腹地的重要節點。

倒塌堆積中所見的制骨及鑄銅等手工業遺存的發現,暗示著作為宮城的皇城臺頂部,曾經設置有專門從事骨器生產及銅器加工的生產場所。這一發現為探索皇城臺頂部功能佈局和城址內部的區劃提供了線索。作為石峁核心(宮城)的皇城臺,不僅生活著高等級貴族,那些掌握核心生產技術的手工業者也被安置在這一區域,這是三代之前早期手工業生產的普遍現象。

同時,數量明顯超過石峁古城生產生活需要的骨針類日用品,可能承擔了石峁上層從周邊區域獲取其他生產生活資源交換物的功能。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處於大河套地區社會金字塔頂端的石峁古城,不僅僅是區域政治中心和宗教中心,在某種意義上更是一個維繫周邊層級化中小聚落的經濟中心。

這裡,我們需要特別提到皇城臺出土的陶瓦、陶鷹、口簧等珍貴文物。數量可觀的陶瓦(包括筒瓦及板瓦)的發現,暗示著皇城臺臺頂當存在覆瓦的大型宮室類建築。石峁陶瓦是公元前2000年前後,我國數量最大、區域位置最北的遺存,對探討中國早期建築材料及建築史具有重要意義。

石峁遺址骨制口絃琴出土於皇城臺東護牆北段上部的“棄置堆積”中,為皇城臺使用期間由其頂部棄置形成。石峁遺址出土的這批骨制口絃琴製作規整,呈窄條狀,中間有細薄弦片,一般長8—9釐米、寬1釐米左右,厚度僅1—2毫米,數量不少於20件。與這些口絃琴一起發現的還有骨制管哨和陶製球哨。測年數據顯示,這些口絃琴製作於距今約4000年前。

口絃琴在我國先秦文獻中被稱作“簧”,最早見於公元前後的匈奴墓葬。《詩經·君子陽陽》:“君子陽陽,左執簧,右招我由房。”《詩經·小雅·鹿鳴》:“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詩經》中提到的“簧”就是石峁所見的“口弦”。現代口絃琴是中國最小的民族樂器,流行於蒙古族、羌族、回族、達斡爾族、鄂倫春族、鄂溫克族、赫哲族、滿族,以及雲南部分少數民族中;愛斯基摩人、印第安人、北歐拉普人、北海道阿依努人等也擅用此類樂器。

作為一個具有世界性的原始樂器,石峁口簧考古背景清晰、共存器物豐富、形制完整,是世界範圍內年代最早的口簧,也是中國乃至世界音樂史上的重要發現,為探討早期人群流動及文化交流提供了難得的線索。

 連接歐亞大陸的橋樑

考古發掘揭示,皇城臺系石峁城的核心區域,已具備了早期“宮城”性質,或可稱為“王的居所”。皇城臺是目前東亞地區保存最好的早期宮城,其層層設防、眾星拱月般的結構奠定了中國古代以宮城為核心的都城佈局。

隨著中國北方地區考古學資料的日益豐富及以石峁遺址為代表的考古成果的刊佈,公元前第三千紀中國與歐亞大陸之間的文化互動和交流變得愈發清晰。石峁遺址展現的城址規劃理念及城防設施、冶金技術、藝術風格等與中亞、兩河流域早期文明呈現出一定的關聯性。上述因素或許有助於說明,新石器時代晚期以來,中國北方地區與歐亞大陸之間的技術交流和文化互動是雙向的、多重的、頻繁的,中國北方地區是橋接歐亞大陸與中國早期文明不容忽視的重要區域。

石峁遺址處於遊牧文明與農耕文明的交錯地帶,其發展高度、複雜程度以及建築技術,遠遠超過了我們對距今4000年前後這一文明的判斷,是探索中國乃至東亞早期文明的一座里程碑。作為世界早期文明版圖上熠熠生輝的人類重要遺產,石峁古城為理解中國文明起源形成的多元性和發展過程注入了新鮮血液。隨著考古發掘與研究的不斷深入,謎一樣的石峁會帶來更多的驚喜。

 (作者單位:陝西省考古研究院)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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