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奶娃

 一

天黑了。儘管周全很累,但還是在加班,開著推土機在荒涼的

山岡上作業,因為國家要修條輸油管道,工程在入秋之前必須穿過這個山岡。

夜漆黑一片,四周蟲叫,他肚子也餓得咕嚕咕嚕叫。

“再有一個月不下山,我都快發瘋了!”周全一臉埋怨,感覺機器前泥土在翻滾,好像是推到什麼東西了,但沒在意,腦子裡在思念他那四個月大的兒子,剛出生就不得不離開他,到現在還沒見過第二回呢。

“哇——哇——”遠處的山岡上,又隱隱傳來撥浪鼓和嬰兒的聲音,這些天一直這樣。周全起了幾個雞皮疙瘩,一臉懼色,方圓幾里沒有人家,黑乎乎的山上晚上怎麼總傳來撥浪鼓聲,還有伴隨著讓人揪心的嬰兒哭聲?

村長送來酒菜,兩人走進簡易的工棚,剛喝幾杯,見門口站著一位衣衫襤褸的婦人,穿一件破舊的花格外衣,滿頭亂髮,看不清臉面,用深邃的眼睛盯著鍋裡的稀飯。村長示意她進來,可她用手遮住眼睛,好像是怕頭頂的光,捧碗稀飯,消失在黑夜裡。

村長嘆了口氣:“那女人叫桂花,真是命苦!去年流落到我們村,見人就傻笑,二柱娘見她還有幾分姿色,收下做了媳婦,四個月前還生了個男孩,但一生下來就被二柱娘抱走了,儘管可憐的桂花奶脹得厲害,誰敢用神經病的奶喂孩子?二柱家收養她,為的就是想個香火,後來還被他娘趕了出來……”

“哇——哇——”正說著,遠處的山岡上傳來清晰的嬰兒啼哭聲。

“又來了!”周全滿臉憤怒,藉著酒力,兩人沿聲音一路尋過去。

在山腰處,一人工搭了間簡陋的草棚,沒有門,一個全身裹布的嬰兒,躺在乾草上張著小嘴,大聲地啼哭,看來是餓了。一邊放著一個小孩玩的撥浪鼓,周全壯著膽走過去,剛要去抱,卻見一黑影飛快地衝出來,奪過孩子,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幾天後,周全和工人正在開溝,將管道埋下去時,挖出來一團肉乎乎的東西,眾人圍上去一看,都失聲大叫起來——竟然是一具屍體,正是夏末,臭味燻人,穿件花格外衣,全身已經大面積腐爛。

看到那件熟悉的花格外衣,周全眼前一黑,腦門盡是冷汗,就在兩天前的晚上,她不是來討了碗稀飯嗎?可看這腐爛的屍體,死亡時間最起碼也有兩個星期了啊,再瞟眼人群中的村長,嚇得一臉煞白,定在原地,只顧哆嗦。

山岡上一下子圍滿了人,都說桂花死得太慘了,真是可憐,活得不如豬狗,死了卻還不明不白,警察很快就將屍體帶走屍檢了。

村長中午喝得叮噹醉,滿口胡話,竟說有個東西每晚都趴在對面的山上,披頭散髮,一次抓住他硬要喂他奶,一番話說得周全感覺全身有無數個東西在爬,要不是為了養家餬口,他哪還敢在這裡過夜。

當晚周全再怎麼也睡不著,多喝了幾杯白酒,精神恍惚。愛人打電話,說三天後就到了,這讓他倍加思念幾個月大的兒子。

“哇——哇——”快到半夜,隱隱山岡上又傳來嬰兒清晰的啼哭聲。

“別再整我了,我沒做什麼虧心事,求求你別再煩我了!”周全狠揪頭髮,發瘋地奔向另一工棚。

幾天後,屍檢報告出來了,死者是桂花,死亡時間是三個星期,死因是死者頭部被鈍器碾壓至死,而從傷口上看,正是推土機的推手。周全癱倒在地,前天晚上真的壓到了人?可已經死了快一個月了啊!

這日周全叫上村長,趕去找桂花的家人。可他的心是空蕩蕩的,昨晚那個嬰兒的啼哭聲讓他到現在都還哆嗦,感覺有個東西轉進腦子裡,就坐在眼皮上,晚上一閉眼,他就來。

二柱娘年紀不大,才四十來歲,家裡窮得只見幾張桌椅。這讓周全很意外。

突然,懷裡的嬰兒飢餓了,拼命地啼哭起來,聲音是那麼熟悉,這讓周全感覺後背冷嗖嗖,似乎有人在吹風。突然他看到牆角掛著那件花格外衣,很是破舊,疑惑地問:“這件衣服不是被公安帶走了嗎?”

“我有兩件,我媳婦也有一件,我從來都不穿,可這些天孫子可能是想媽媽,一直哭鬧,我一穿上這衣服,他就不哭了。”

“那晚討粥的人是你?”周全見她們身材很像,年紀又相差不多,猜測地問。

“嗯,那晚兒子和我吵架,他怪我不該將桂花趕走,自打孫子出世就沒吃過娘奶,孩子沒奶吃受罪,整天哭,可我不能讓她喂啊,一氣就把孩子抱了出來,那天感謝你給我孫子一碗粥。”

周全長長地出了口氣,原來是自己嚇自己!

第二天,愛人真的來了,才四個月的兒子很可愛,愛人沒有奶水,下午一起去鎮上買了些奶粉。兒子竟然對撥浪鼓感興趣,抓在手說什麼也不放,這讓周全頭皮又隱隱發麻。

“哇——哇——”晚上剛睡下,那個東西又叫了。兒子竟然瞪圓了小眼,也一聲一聲地哭起來,兩人連搖帶哄,直到半夜孩子才安穩入睡。

“兒子手裡怎麼有這個東西啊,是你買的嗎?”睡夢中愛人推醒他,指著兒子手裡的撥浪鼓問。

“沒有啊!”周全一把奪下來,狠狠地扔出窗外,身上都是汗,如同睡在澡堂裡,精神恍惚,迷糊中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寶寶不見了!”睡夢中愛人突然驚恐地叫醒他,慌亂地叫喊。找遍了屋裡所有的地方,都沒有,門窗是從裡頭拴的啊!

“才四個月大的孩子,不會走路,能跑哪裡去?”愛人絕望地叫。

“狗東西,不還我兒子,老子宰了你!”周全抓把菜刀,直奔山腰那間破草屋,心裡發誓,不管遇到什麼鬼東西,他都要殺了它,可是那裡什麼也沒有。

這時,腰上的手機在急促地響,原來是村長打來的。“你兒子不知道是誰抱到了二柱家,睡得很安穩,可——可他家的孫子卻不見了。”

“什麼?在他家!”周全一路追過去,剛到半路,就見村長和二柱一家人往山上趕。

“我知道她一定在山上,敢給我孫子餵奶,我就跟她拼了。”二柱娘眼放兇光,在地上用力地將鋤頭敲得轟轟響,來到草屋前,所有人都定住了,裡面傳出嬰兒吮乳頭的叭叭聲,很暢快,周全摟緊懷裡的兒子,一臉煞白,感情她是拿我兒子換自己孩子一次餵奶的機會啊!

“你們在外面,我進去!”二柱娘一聲大吼。

“媽!你就讓桂花給娃喂次奶吧,也讓她死能瞑目,她總是娃的媽啊!”二柱撲通一聲跪倒,抱緊孃的腿。

“不行!她是個傻子,還要害我孫子成傻子啊,現在做鬼都不讓家裡安寧。”二柱娘推開兒子,衝進去。

死一般的寂靜,草屋外的所有人都一身冷汗,彷彿從水裡撈出來。

很久,二柱剛要邁步進去,屋裡突然傳出二柱孃的聲音,帶著哀求:“桂花!娘不是人啊!那晚你癲癇症又發作,偷著把孩子抱到山上,為了孩子,我拼了這條老命,趁你昏倒,把你背到推土機底下,是娘狠心,可娘是為了咱家的香火啊……孫子不能吃你的奶,不能像你一樣是個傻子啊……嗚嗚,今晚娘願意一命還一命,你把孫子還給二柱吧……”

裡面傳出“轟”的一聲悶響,眾人衝進去,只見二柱娘一頭撞在石頭上,倒在地上,一地鮮血,而地上的乾草堆上,那娃肚子吃得鼓鼓的,旁邊放著幾袋奶粉,嘴角還掛著奶水,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牆角那個撥浪鼓,第一次開口,清晰地叫著:媽——媽!

周全渾身一抖,懷裡的兒子嘴角漫出口濃濃的奶水,挺著吃得鼓鼓的小肚子,看他咯咯地笑。

周全眼前一黑,倒在人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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