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秋節，張舒月央關鵬與自己一同去看望李佳樹的母親。關鵬略一猶豫還是同意了。“你這般重情義，更讓我喜歡。只是上次她生日你去看望她，她不是拒而不見嗎？我是擔心你又受委屈。”
“她怎麼說都是佳樹的媽媽，佳樹不在了，我該多去看看她。”提起佳樹，張舒月紅了眼眶。
關鵬看又觸到她的傷心事，摟住她，輕輕在她背上拍著。“好，答應你，不管老人家怎樣冷臉，我都忍。”
他們提著月餅大閘蟹前去，老人說自己血糖高，不能吃甜食，螃蟹性寒，她更不能食。“都帶回去吧，這些好東西給我這個老太婆都糟蹋了。”
李佳樹的母親其實尚不足60，頭髮在腦後挽著一個髮髻，戴著金絲眼鏡，身材維持的很好，以前張舒月總開玩笑說，張佳樹與母親在一起像是姐弟倆。可是自從張佳樹出了意外，他的母親瞬間老了，兩鬢添了白髮，神情落寞，背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挺直。
張舒月將月餅拆開擺在李佳樹的遺像前，深鞠三躬。照片裡的李佳樹站在山巔，對著她微笑。這張照片是她拍的，當時兩個人一起去爬華山，爬到東峰，李佳樹站在大石上，張開雙臂，大喊“李佳樹愛張舒月”他看向她的那一刻，她按下快門。說是要永遠保留。
可是這一切已是不可能。半年前，李佳樹在工地檢查施工情況時，意外墜亡，他和張舒月天人永隔。
張舒月擦掉臉上的淚痕，臨走的時候將一個紅包放在遺像後面。
“以後別再來了。”張舒月剛走出門口，身後傳來李佳樹的母親冰冷的聲音，她強忍著淚，被關鵬摟著肩膀，帶離這裡。
2
張舒月站在二層的大露臺吹著風，頭上皓月當空，太過圓滿，與她的心境不符。
關鵬輕輕靠過來，手環在她的腰間，遞給她一杯紅酒：“美景需要配美酒，更重要的是有你這樣的美人。”
關鵬從不吝嗇對她容貌的讚賞，他說看她第一眼就已愛上她，那天張舒月來工地看望加班的李佳樹，穿著白裙子，抬著頭，仰望著在腳手架上檢驗施工情況的李佳樹，笑臉盈盈。
與李佳樹站在一起的關鵬低著頭，看著樓下的女孩，面如凝脂，眼如點漆，笑得那樣單純溫暖，竟似大學時的初戀，不禁出了神。
李佳樹給關鵬介紹自己的女朋友張舒月，關鵬笑著說：“工地沒什麼事就去陪女朋友吧，這麼漂亮的女朋友要好好珍惜。”
跟關鵬說了謝謝，李佳樹換下工裝帶張舒月走出工地。
“你們老闆人挺和藹的。”張舒月出差剛回來，想念李佳樹，就跑到工地來看他，覺得自己挺冒然的，沒想到李佳樹的老闆居然會主動給他半日假。
“恩，他比看上去複雜多了。有時覺得，真實社會比我們在校園時想象的複雜多了。”與李佳樹若有所思，張舒月想問他怎麼了，他欲言又止，說還是去看看我們的新房子進展如何吧。
張舒月歡快地答應了。半年前他們付首付買了新房，當時還是坑，現在已經起了兩層。還有兩年才能交房，張舒月已經迫不及待構想如何裝修他們的婚房了。
3
可惜，還沒等到新房交房，李佳樹突然出了意外，從工地腳手架上墜亡。
張舒月接到關鵬的電話通知時，李佳樹的遺體已經拉倒醫院太平間。一張白色的布蓋著李佳樹，她撲過去要把布揭開，關鵬攔腰將她抱住，說怕她受不了。
從17樓的高度墜下，會摔成什麼樣子，張舒月不敢想象。她心愛的家樹就這樣離開她，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葬禮上，李佳樹的媽媽過來抱住她：“可憐的孩子。”張舒月趴在李佳樹媽媽懷裡，倆人抱頭痛哭。李佳樹是她們倆個最親的人，現在家樹走了，她們倆個成了最親的人。
張舒月說她會像女兒一般照顧李媽媽，替家樹盡孝。
可是3個月後，沒有做成李佳樹新娘的張舒月，成了李佳樹老闆關鵬的情人。
男友屍骨未寒，轉眼上了男友老闆的床，薄情寡義的女人。連外人都如此說她，何況李佳樹的媽媽。
張舒月知道，李佳樹的媽媽心裡對她有多大怨氣，只是礙於自己的大學老師的身份和教養，並不願開口罵她，她用冷淡和拒絕來表達自己對她的憤怒和怨恨。
4
她與關鵬碰杯，紅酒在口腔裡激起一陣苦澀，她一口吞下，再苦澀的酒也不如她的心苦。
關鵬的嘴唇覆了過來，一邊吻著，一邊擁著她緩緩轉進浴室。關鵬喜歡給她洗澡，用水輕柔地衝著她的長髮，他看她的眼神裡有幾分迷濛，似乎透過她，看到了曾經的青蔥歲月，看到自己的初戀情人。
關鵬將張舒月抱到床上，他一點點觸摸她的肌膚，並不急於行事，他不缺女人，缺的是年少時的純情，張舒月像極了他的初戀，那個自己曾經深愛過，卻為了前途離開的女人。現在，他在張舒月身上尋找昔日的情愫。
張舒月閉著眼，腦海裡的人是家樹。她的身體與關鵬在一起，回想著與李佳樹的曾經。
大一進校門，自己一個人拖著大大的行李箱來到學校門口，正好碰到幫新生搬行李的李佳樹，李佳樹微笑著走向她，說：“同學，你好，我來幫你吧。”
李佳樹幫她拖著行李，送她去宿舍。李佳樹，是她上大學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在這個城市認識的第一個人。
張舒月的母親5年前因乳腺癌去世，父親3年前續娶，那女人不喜歡她，之前在媽媽面前作威作福的爸爸在這個女人面前一副討好的嘴臉，她也看不下去。自此一直住校，只過年過節回去。
她考上大學，專門挑了離家遠的，也根本不想父親送，父親假惺惺的樣子讓她厭煩。
李佳樹的父親和母親是自己高考後離的婚。他們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父親在外面早有了人，兩個人常年冷戰，只在他面前做戲，違心的表演和睦一家親。
他考完最後一門就直接跟媽媽說：“媽，你離婚吧，以後我跟你過。”李佳樹的媽媽抱著他哭了起來，自己忍辱負重多年，都是為了孩子，兒子懂她的不易和辛苦，這就夠了。
兩個都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內心更容易靠近。張舒月很快和李佳樹相戀了。為了能跟張舒月多一些時光在一起，李佳樹著手複習考研。這樣他研究生畢業的時候，張舒月剛好本科畢業。兩個人可以一起開始新的生活。
5
李佳樹學的建築，研究生期間畫了很多設計稿，他說，以後要給張舒月設計一個小樓，一棟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大HOUSE。
研究生一畢業，李佳樹就應聘到市裡一家著名的房地產公司，老闆就是關鵬。
張家樹出了意外後，他媽媽熬到他葬禮結束，終於支撐不住，住進了醫院。後面的手續都是張舒月去李佳樹的公司幫著跑的。關鵬對她很是照顧。
一個月後，她去墓地看望李佳樹，又碰到了關鵬。他過來牽住她冰涼的手，說：“以後有什麼事找我吧。”
張舒月說了謝謝，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近50歲了，保養的很好，氣宇軒昂，說這些話時坦然自若。眼睛深的看不到底。
張舒月上了關鵬的車，司機在前面開車，關鵬與張舒月坐在後排，他說：“你累的話靠在我肩膀休息下。”
張舒月將頭靠了過去，她知道，這一靠，兩個人的關係就會不一樣。
李佳樹百天之後，張舒月搬進了關鵬的另一處別墅。關鵬的妻子陪女兒在加拿大讀書，只放假才會回來。她成了關鵬的金絲雀，連班也不去上了。偶爾會煲了湯給關鵬送去，任公司裡的同事用異樣眼光看她。
6
10月長假剛收，關鵬被帶走了。張舒月接到秘書電話時，正在公司對面的咖啡店坐著。檢察院的車開到關鵬公司樓下時她都看到了，也看到了關鵬是怎樣被塞進警車帶走的。
那些舉報資料終於讓檢察院有所行動了。“佳樹，你看到了嗎？”張舒月的眼淚滑落下來，臉上卻掛著欣慰的笑。
她開車去了李佳樹媽媽家，“阿姨，我們去看看佳樹吧。關鵬終於被抓了，佳樹該瞑目了。”
李媽媽一臉詫異。這個她眼裡水性楊花的女人，在佳樹去世百天後就搬到關鵬別墅，再沒去墓地看望過佳樹的女人，此時竟跟她說，佳樹可以瞑目了。
張舒月去工地看望李佳樹的那天，李佳樹心事重重，他發現建築鋼材跟之前報備的不是一個型號，這是高層啊，出了事人命關天。他打算收集資料，去舉報，可是三天後，就從17樓墜下。
說是意外，張舒月不信，李佳樹做事謹慎細心，他只是去奉命檢查，怎會偏巧此時出了意外。
她在墓地遇到關鵬，詢問李佳樹去世的細節，關鵬從容作答，沒有絲毫慌張。
李佳樹說過，關鵬是個很複雜的人，想要弄明白李佳樹的死因，只能靠近他。
張舒月靠了過去，她要把他心裡陰暗挖出來，要把佳樹的死因挖出來。
她借送湯的機會在關鵬的辦公室逗留，看到了李佳樹當時準備的舉報材料，也發現了與李佳樹一起檢查工地的職工在李佳樹墜樓後就離職了。
李佳樹的死，與關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幕後的那隻手正是關鵬的。
李佳樹的墓前，張舒月送上一捧白菊，她攙扶著李佳樹的母親，輕聲說：“佳樹，你瞑目吧，我會替你好好照看阿姨。”
有風吹起，菊花輕輕搖曳，或許是佳樹在說謝謝。
- END -
作者簡介：悠然 曾經的媒體人，現全職陪伴兩個孩子成長，正面管教認證講師。寫情感，寫育兒也寫故事。在紛雜的生活間隙，依然有仰望藍天的憧憬，文字或許是最好的方式。
閱讀更多 悠然不知歲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