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友誼,最終死在了朋友圈

我們的友誼,最終死在了朋友圈

上次我過生日,我發了一條祝自己生日快樂的朋友圈。

回到聊天界面後,收到了一條久未聯繫的好朋友的私信:生日快樂。

我開心得從椅子上跳起來,輸入框裡飛快地摁出一句“不錯不錯,你個臭小子還記得為父。”

想了想,覺得太輕佻了,刪掉,又打了一句“我還以為你忘了我生日呢”。

想想又覺得太哀怨,刪掉。

最後,我發送了一句“謝謝”。

從特別關心到取消關心,從聊天置頂到不常聯繫,從單獨分組到大眾分組,從秒贊秒回到朋友圈孤零零一條橫線,只有社交軟件變化的位置記錄了友情逐漸變淡的過程。

“分開後的第一週,我們可能還會擠出時間見一面,過了幾周我們可能在同一個群裡寒暄,再過幾周,我們只剩下彼此點贊,後來我們連贊也懶得給彼此點。”

很多時候,朋友之間的關係就像那句歌詞說的,“解散後各自有際遇作導遊,接受了各自有路走”。

相識免不了人在風中,聚散不由你我。

1

同學聚會時,都會心生感慨,席間除了追憶往昔,便是攀比吹噓,那些年少時結伴上籃的兄弟,課間攜手去洗手間的姐妹,不過短短几年,相見竟再無話可說。

可能是人際交往到了青黃不接的過渡期,兒時玩伴多已成家立業,少年同窗如今各安天涯,大學知己更是四散於海內外。

新結交的朋友寥寥無幾,舊時的玩伴又分隔兩地。

我們總是感嘆,老朋友不懂新情況,新朋友不懂老脾氣。

可是大多數人一邊追逐穩固的友誼,一邊又沒有足夠的能力維護好每一段關係。


我們的友誼,最終死在了朋友圈



2005年,進化心理學家羅賓·鄧巴為了研究人們的社交關係,以寄“聖誕卡片”來衡量人最多能和多少朋友維持“需要耗費一定時間精力成本”的友誼,研究結果發現,大多數人最多隻能與150人建立起實質關係,不可能比這個數字多出太多。

後來,鄧巴通過大腦皮層實驗進一步驗證了150這個數字,“鄧巴數字”也成為用於社交媒體設計的參考法則之一。

這個事實,仔細想想其實挺孤獨:

不論你在人際方面多麼長袖善舞,和你建立實質關聯的朋友,一張紙就能寫完。

如果《遇見陌生人》裡那句話所言不虛,人的一生平均會遇到2920萬人,會與其中的3000人結交,與其中一人相愛,那麼現在的你,除了正在與之結交的150人,還有2850段人際關係,要麼在還未抵達的未來,要麼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沉沒在過去。

所以在人生的長河中,一段友誼的消散幾乎是必然的。

2

有時候我們會模糊了“友誼”和“久處”的界限。

回顧年少時的情誼,會發現人與人的親近往往和空間距離有著密切的聯繫。

小時候活動範圍有限,交友範圍也有限。發小就像電影電視劇中演的那樣,不是同班同學,就是隔壁鄰居,再不就是父母交情甚篤,兩家常來往。

一起逃過的課,聊過的八卦,趴在窗臺上看過的隔壁班帥哥,相處幾年間,共享了彼此百分之八十的青春記憶。

記得《重慶森林》中,金城武喜歡呆在舊宅子裡,對著一塊用了好幾年的舊毛巾自言自語。單純的記憶共同體,就像金城武這塊情感豐富的毛巾一樣,你對舊友誼的懷念,也只是一種對自己過往的懷念,你懷念的這個人,只是一箇舊日時光的象徵。

人是社交動物,會對熟悉的人和事物產生依戀。行走在人群中,每離一個人更近,就會離另一個人更遠一點。

而年少時,總是更想追逐未知和遠方。

社會學上有一個理論叫做“社會情緒選擇理論”,理論認為,情緒會受到年齡和預期壽命的支配和影響。

以前看過一個電視節目,大致規則是三隊隊員衝進一間超市,在規定的三分鐘內將盡可能多的商品搬到收銀處,最後拿到商品總價值最高的成員,能夠獲得免單。

這一規則下,情緒選擇的效果在三分鐘之內得到爆發:在開始的一分鐘裡,隊員會瘋狂地把商品搬進購物車,在接下來的兩分鐘,隊員就會逐漸減少每一趟物品搬運的重量,以期在規定時間內“求穩”,拿到手上的商品。

如果將一生的交際視為獎品,將賽程延長到整個人生,會發現情況也是如此。

感覺未來時間期限還很長時,往往會選擇見識新的世界,結交新的夥伴;但當我們老去,自覺時日無多時,就會逐漸“求穩”,退居在情緒滿足的龜殼裡。

體現在行為上,就是放棄新的社交渠道,更願意和關係穩定的舊友相處。

生活把我們從此岸推到彼岸,身邊又有了新的久處之人。年少時淡去的友誼,真的就像有些人說的,聊完了過去,就無話可說了。

3

即使曾真心相待的朋友,也會敗給漸行漸遠的三觀。

微博上有一個討論“友誼逐漸疏遠”的熱門話題,點贊最高的回覆是:微商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

記憶回到少年時,當時班上有很多同學,籃球隊有一排穿同款髒兮兮球衣的小隊員,舞蹈班也有好幾個可愛的小姑娘,大家都有朝夕相處的集體記憶,可為什麼偏偏是你們,成為了朋友?

我想是因為當初的認同。有了相似的三觀,就有了共同話題,有了最初的感情基礎。

可歲月變遷,兩人的境遇總有變化。

翻看張愛玲散文集,字裡行間常常會出現一個名叫炎櫻的女孩子形象。

炎櫻是張愛玲在香港大學讀書時期的同學,兩人有著相似的審美愛好和生活品味,很快成為了好友。

張愛玲曾寫道:“在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炎櫻能買到讓我滿意的圍巾,換任何一個人都不行。包括愛麗斯或鄺文美,炎櫻是無法替代的。可能,任何人都無法替代。”

張愛玲為炎櫻取中文名為貘夢,意思是“食夢的小獸”,一個稱呼說盡了對炎櫻的疼愛。

炎櫻是張愛玲兩次婚姻的證婚人,張愛玲先後去日本、美國,也都有投奔炎櫻的意味在裡面。

但隨著張愛玲遠離故土,商賈之家出身的炎櫻交際能力遠高於張愛玲,張愛玲名氣逐漸式微,生活能力又差,一時不為人所知。

境遇的轉換,使得炎櫻原本就有的高姿態更加凸顯。這種感覺,和平時聚會上見到飛黃騰達高談闊論的同學可能有一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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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人,都能體諒朋友一生得意洋洋愛炫耀,心思細膩的張愛玲對這一點尤其反感,兩人的關係逐漸冷淡。在張愛玲晚年所著的《小團圓》裡,炎櫻化身為沒心沒肺的比比,仍然存在在主角的生命裡,但是一句好話也不肯給了。

炎櫻寫了幾封信給張愛玲,一封信中她起筆就問“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使得你不再理我”,但張愛玲始終沒有回覆。

如此想來,身邊的友誼大抵和張炎二人類似,友誼只可共青春,不足以共滄桑。

三觀沒有高下之分,卻有你我之別。相似的觀念把兩人聚在一起,漸行漸遠的價值取向又將兩人分離。

時間不可能給每個人都留下一模一樣的刻痕,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彼此的身邊都有了和自己三觀一致的新朋友,年少的好友,變得只適合懷念。

4

好的友誼從來不是為彼此停留,而是同步成長。

看《後會無期》時,注意到一個小情節:

陳喬恩飾演的小演員周沫,對主角團說:“混得不好你們可以回來找我。”

浩漢問:“混得好呢?”

周沫淡淡一笑:“混得好你們就不會願意回來了。”

少女兔寫過一篇文章,說的是少年的友誼,第一關散在大學,第二關散在工作,第三關散在婚姻,身份變化,角色轉換,生活中不斷填充的新東西,擠佔了留給回憶的那份空間。

很多時候,好朋友逐漸疏遠不是因為別的,只因你們奔赴的前程有著不同的方向。

是歲月在變遷,彼此在成長。

友情和戀愛相似,都不想像老人一樣咀嚼著回憶過餘生,想要千日千面,每天都有新感覺。

友情和戀愛又不同,友誼是更權衡利弊的關係,是一個雙向輸出的過程,勢均力敵要對等。

說來殘酷,但大多友誼的維繫,都是考量過維護成本和情感收益後的決定。

所謂老友,既是每個人心裡最初的地方,也是失敗時才會想起成功時淡忘的那個地方。

《破產姐妹》的Max和Caroline同甘共苦。有一集Caroline決定搬出Max的公寓時,她向Max保證自己還會是Max永遠的好朋友,Max卻說:

“分開後的第一週,我們可能還會擠出時間每週末一起喝一杯咖啡,過了幾周你就有別的事情不來,我也有事情不來,然後接下來的六十年我們都不會再見面。”

有時候覺得,社交媒體是個挺殘酷的發明,讓舊友之間原本心照不宣的疏離變得清晰可見,你看著曾經的朋友和其他人談笑風生,唯獨繞過你的朋友圈從不點評,卻只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輸入法打出縮寫還顯示你的名字,我媽還問我“你怎麼不去找那誰玩了”,但我已經不記得了。

5

圈子不同,不必強融。

我有一位大學同學,性格非常好,會照顧人、不發脾氣。

深入交往之後,她告訴我:“其實,我性格好,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自卑,生怕得罪什麼人,所以,只能對所有人都好。

友誼其實是一個不太好把握“度”的事情,容易陷入兩種極端:

一種是唯唯諾諾,一句話都不敢說;一種是左右逢源,忙著和所有人打好關係。

兩種不同的表現,出發點卻是一樣的:害怕因為人際關係給自己帶來麻煩。

但你要明白,用低聲下氣的態度來換取的友誼並不穩固,一方無止境的退讓只會讓友情止步於忍不下去的那一天。

這個情況就像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

你幻想通過建立一個圈子打造自己的層次,卻沒想到圈子的本質,就是層次相同的人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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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的重要意義之一,在於意識到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你。

剛剛踏入社會的年輕人,往往急於湊進各種圈子,用“認識的人”來彰顯自身價值。

那些講座結束後圍著大佬掃過的碼,那些行業交流結束後會場上收集的聯繫人手冊,那些在群裡加過的大佬……在你真正有對話的實力之前,那些都不叫你的人脈,充其量,就是個好友數量。

同樣地,群聊裡咋咋乎乎的粗鄙好友,每天在朋友圈刷屏賣假貨的微商,混吃等死的同學同事,一言不合就飈黃段子的男人……他們也不是你的朋友,只是你的微信聯繫人。

就像20世紀美國財政部長說的:“你不可能用辯論擊敗與你意見不合的人。”

想明白這件事情,就會減少很多煩惱。

對於層次不同的人,不必刻意相融,也不必改變自己的心意去迎合對方,而應當懂得,有些情誼當舍當放。

6

蔡康永坦言:“永遠不要把友情放在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上,有些朋友就是在一個階段帶給自己美好東西的人,互相享受而不要互相捆綁。”

應該如何對待漸行漸遠的友誼?

不要強留,不要忘記。

導演賈樟柯在《三峽好人》點映時,談起過他年少時和表弟的一段情誼:

賈樟柯27歲拍出斬獲眾多國際大獎的電影《小武》,算是年少成名,他的表弟則走上了一條相對庸常且平穩的道路:娶妻、生子、工作。

我們倆兄弟少年的時候非常親密,十八九歲的時候他到了煤礦工作,逐漸就疏遠了。後來回家見面的時候我們話非常少,非常疏遠和陌生,只是偶爾笑一下,但是我知道,他的內心湧動著所有的感情。

賈樟柯說到這時,一度哽咽落淚。

看到過一句話,回答這個問題很恰當:

多是南轅北轍,少有殊途同歸。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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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遲早是要分開的。”賈樟柯的人生觀,在他的另一部電影《山河故人》中,借女主角之口說了出來。

這句話貫穿了整個故事,朋友、父親、丈夫,相繼陪伴著她又先後離她而去,就連她身邊的狗,都不再是當年的那隻。

7


有些人,可能你們已經見過了此生最後一面,只是尚未知覺。

不能否認,有些人能夠收穫相伴一生的摯友,有些人能夠和久未聯繫的故人一個眼神就回到十年以前,有些朋友就是能相隔兩地依然有情緒就第一時間分享。

就像一句說過很多遍的話:相見亦無事,別後常憶君。

能擁有這樣感情的朋友,是幸福的少數。

更多的朋友,與其說長大後各奔前程的每個人都“各有各的幸福”,倒不如說“各有各的求而不得”。

陳奕迅有句歌詞這麼唱:來年陌生的,是昨日最親的某某。

可是,即使兩人註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偶遇又被人潮給錯開,回想起相遇的那一天,我仍然會選擇認識你。

感謝你曾出現在我生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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