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生命中那些可遇而不可求的，我願用萬分之一的希冀去守候，也不願因此而留下一點遺憾。
“阿姨，您在這海邊住了多久了？”
“五十多年了，打小就在海邊跟著父親捕魚了。”
“那您見過藍眼淚嗎？”
“藍眼淚是什麼？”
“像這樣子的。”我把網上收集到的圖片遞給賣海蠣餅的阿姨看。
“這還真沒見過。”阿姨搖了搖頭。
這是我在壇南灣問過的第七個當地人了，然而讓人遺憾的是竟然沒有一個人見過藍眼淚，甚至大都不知道藍眼淚的存在，我感到有些失落，但是我仍還不死心。
於是，我臨時做了一個決定，在海邊租了一個小帳篷，搭在不遠處的岩石邊上，準備用徹夜的守候來碰一碰運氣，即使我知道有那樣好運氣的機率為萬分之一，但我依舊滿懷期待，信心滿滿，因為這片海域是有記載的出現過藍眼淚較多的地方之一，並且這個季節還不算晚。
02
和很多的人一樣，在沒有到福州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藍眼淚”，你或許略有所聞，但你未必知其一二，藍眼淚是一種海底的微生物，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夜光藻”，它是靠海水的一種能量而生存，能發出藍色的熒光，但是隨著海浪被衝上岸時，離開海水的藍眼淚只能夠生存少過100秒，隨著能量的消失，藍眼淚的光芒失去，它的生命也就結束了，如同陸地上的螢火蟲，點點璀璨，美麗而短暫。
“藍眼淚”，從初聞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裡就有了一個執著的念頭：我要去尋找。來得莫名，也來得突然。走過匆匆歲月，已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的執念了，去對一個一無所知的事物抱有幻想，去滿懷期待的追尋，即使你不知道它離你的距離有多遠，即使你不知道它會不會為你而等候，即使你不知道結果會不會是失望。
海邊帳篷 圖片 | 來源於桂圓君-攝
等待藍眼淚的過程是漫長的，海邊的白晝總拉得很長。南壇灣的東海村是一個坐落於田美澳沙灘和遠璫澳沙灘之間的小漁村，這裡的沙灘都不是很大，人也很少，漁民們伴海而生，從清晨到日暮，守著自己那片小小的海岸，一次又一次的出海撒網，然後合力收網，往返重複，不知疲倦。
每收一次網都需要很長的時間，漁民們很有耐心，分工也很明確，有負責出海佈網的，有負責開船的，有負責指揮收網的，有負責拉網的，有負責整理網的，有負責裝魚的，有負責將魚分類的。無論每一網的收穫多少，看著銀光閃閃，活撥亂跳的各種魚蝦蟹，漁民們臉上始終洋溢著滿足的笑容，他們並不急於求成，因為這片海賦予了他們世世代代無限的生機。
偶有圍觀的遊人，忍不住扯著袋子就要去買這剛出網的海鮮，買者圖個新鮮，賣者圖個省事，圍觀者則圖個熱鬧，各有各的趣味，即使這樣的畫面能重複一整天，但也不會覺著無聊，因為來到這裡的人們都對這樣的生活而樂此不彼。
月光下的漁民 圖片 | 來源於桂圓君-攝
03
我就這樣在海邊看著漁人的生活直到夜幕降臨，當最後一張漁網被收進漁船，蓋上甲板後，整個海邊只剩下漫漲的潮水和悅耳的蟲鳴。
金色的月光靜靜的灑在海面上，隨波盪起層層漣漪，浪花隨風起伏，推著月光往岸邊遊走，直至消融於細膩的海沙中，海面又再一次恢復了片刻的寧靜，隨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誰家的小漁船竟沒有拖回岸上，任其在月光下來回擺動，這畫面不禁讓人心生愜意，流連忘返。
壇南灣-夜 圖片 | 來源於桂圓君-攝
藍眼淚，今晚會出現嗎？
我在帳篷裡看著令人心醉的景色，不願錯過每一分每一秒，眼睛始終一刻不移地盯著一波又一波的浪花，多希望它們突然的某個瞬間，就能從白色變成神秘的藍色，然而時間也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海水除了越來越洶湧和向我靠近以外，並沒有發生什麼質的變化。
不知道什麼時候，月光偷偷地溜走了，浪花的白更分明瞭，那一抹流動的白漸漸吞噬了我的雙眼，我在不知不覺中已漂浮在夢裡的藍色海灣。
壇南灣-夜 圖片 | 來源於桂圓君-攝
04
夢裡我被熙熙攘攘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所驚醒，是藍眼淚出現了嗎？我猛然坐起身，看了一下時間，凌晨三點十五分，我拉開帳篷的簾子，探出頭往外看，潮水已經漲到離我十米左右的地方，浪花依舊翻白。
但此時周圍來了一群人，有男的有女的有老人也有小孩，他們揹著沉甸甸的旅行包，在我的周圍搭起一個又一個的帳篷，雖已深夜，但他們精神很好，有說有笑，男人在搭帳篷，老人在閒聊，女人和小孩子打著電筒在海邊蒐羅心儀的小貝殼。
我非常好奇這是怎樣的一群人，聽談話口音不像是當地人，他們從哪裡來？為何如此夜深才到這裡？來這裡幹嘛？難道也是為了尋找藍眼淚嗎？從他們依稀的談話聲中我大概聽出來了，明天是週末，他們是來海邊度假的。
或許對我這樣離海邊很遠的外鄉人來說，半夜三更要帶著家人朋友一起到海邊來搭帳篷度假，是一件無法理解的事，但這就是生活，我們自己認知以外的真實生活。
這世界有人熬夜是為了工作，有人熬夜是為了無處宣洩的孤獨與寂寞，有人熬夜是為了不捨深夜的寧靜與安詳，有人熬夜則是為了體驗別樣的生活，無論何時，人總是會不知疲憊的在這蒼茫大地上不斷尋找，尋找著自己的存在與歸屬，或許這就是人活著最根本的意義所在吧。
05
倦意再一次席捲而來，在人群熙熙攘攘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中，我又回到了自己溫柔的夢鄉。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從海面上緩緩升起，陽光染黃了整片的海灘。那一夜我始終沒有看到心心念唸的藍眼淚，但我卻看到了最純淨的月光和最柔和的陽光，看到了金色與銀色交織的海灘，看到了歸巢的海鳥與遊走的海蟹，看到了出海的漁人與奔跑的遊人。
或許這些零零散散，微不足道的生活碎片都不及藍眼淚所帶來的一次震撼人心。但是它們讓你看到了生活的另一個新角度，正如亨利·米勒所說：我們旅行的目的，從來不是個地理名詞，而是為了要習得一個看事情的新角度。
壇南灣-日出 圖片 | 來源於桂圓君-攝
旅行，旅的是路程，行的卻是心境，心中若有萬千世界，走到哪裡都會發現不一樣的天地。
後來，在返程的路上我遇到了一個見過藍眼淚的女孩，她跟我分享了四年前跟小夥伴一起在海邊遇見藍眼淚的經歷，讓我心裡又多了幾分的神往。
藍眼淚可遇而不可求，帶著目的而來，留著一絲不捨離開，享受的是尋找的過程，沒有遺憾也不覺著失望，而是為著更久的念想而保留了更深沉的期待，我相信未來的某一天，總有那麼一天我還會再回到這個安靜祥和的小漁村，去繼續尋找那未曾遇見的藍眼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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