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哀,爲了你肚中的孩子」「求求你,不要讓我放棄他,行嗎?」

這是一個沒有星月的夜晚,偏僻的院子裡沒有燈籠,只能看見彼此一個模糊的輪廓。

蕭凡拿出火摺子找了幾根乾柴點燃,點點星火跳躍,火光應在三人的臉上都只剩一片蒼白。

圍著火堆,吳懿有些擔憂的看向秦落煙,“師妹,看來你和那個奈何歡交情不淺,他真有那個本事將老頭子從水牢中帶過來?”

“對啊師妹,我們想好了計劃都不敢保證一定能成功,他就能行嗎?而且,我總覺得這個奈何歡不是什麼好人。”蕭凡也接口道。

他當然不是好人,那個人腹黑無心冷酷無情,從來不留自己沒用的人,不做對自己沒有利的事,不過……

“他應該能做到的。”至少目前為止,秦落煙發現還沒有傅子墨做不到的事。

她只說了這麼一句便不再開口,似乎也不願意再說多餘的話,蕭凡和吳懿看出她不想再說這個問題,也就不再多問。

等待最是煎熬,三人圍著火堆誰也沒有再說話,明明火堆能給人溫暖,可是三人都忍不住陣陣寒顫。

“嘎吱”一聲輕響從門口處傳來,這院子久經失修院門已經殘破不敢,被人推開的時候便發出了刺耳難聽的聲音。

三人齊齊的轉頭看過去,就見傅子墨走在前,他的身後有兩名蒙著面的人抬著一個人走了進來,雖然隔得遠,可是藉著火光,三人還是一眼就看清了那個被抬著的人,不是嶽閣老又會是誰。

他,果然做到了。

傅子墨的實力再一次刷新了秦落煙的認知,似乎看穿了她眼中的詫異和震驚,傅子墨走到秦落煙的跟前戲虐一笑,“怎麼,你不會以為我是一個人進入天機閣的吧?”

“……”也是,堂堂武宣王怎麼可能孤身犯險,只是她沒有想到連天機閣內也有他的人,而且能從水牢裡救出人來的,一定是雲天喜手下的人。她倒是越發好奇他為何會出現在天機閣了。

那兩人抬著嶽閣老進來之後就將嶽閣老放在了火堆的邊上,在傅子墨的示意之下,兩人很快又退出了院子,還細心的關上了院門。

火光下,嶽閣老的臉頰發白眼眶凹陷,原本就枯瘦的身體更是顯得皮包骨般的恐怖,在加上他胸口兩個猙獰的大洞和渾身的血跡,更是讓場面成了駭然的存在。

嶽閣老真的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狀態。

蕭凡和吳懿蹲在嶽閣老的身邊,一時間兩人都顫抖得說不出話來。

許是感覺到了什麼,嶽閣老竟然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他看了一眼蕭凡和吳懿欣慰的點了點頭,乾澀的嘴唇慢慢打開,“好,老頭子我走之前還能看見我的乖徒兒,走得也算安心啦……”

“節哀,為了你肚中的孩子”“求求你,不要讓我放棄他,行嗎?”

“師傅!你說什麼胡話呢,你不會死的!你說過我們試圖要做出流芳百世的厲害武器的,你現在走了將來功勞可都是我和師兄師妹的了!”吳懿哽咽著開口,說話的時候不自覺的落下了淚來。

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也許,不過是沒到傷心處而已。

嶽閣老勉強扯出一抹笑,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老頭子我撐不住了,撐不住了,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蕭凡一拳打在旁邊的地面上,指節立刻泛紅,卻及不上他眼眶的紅色,他想了很多很多的話,可是最終說出口的卻只有一句,“師傅你不能死!”

“看來老頭子我真是要死了,你們兩個兔崽子都叫我師傅了……”嶽閣老說話的時候,臉上帶著笑,可是眼眶中卻滿是淚痕,他咳嗽了幾聲,又努力的轉頭,看見一旁站在的秦落煙,輕輕地招了招手,“來,丫頭,來……”

秦落煙早已經泣不成聲,立刻就撲倒了嶽閣老的身上,“師傅,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如果不是我,他們絕對沒有理由把你抓走!”

嶽閣老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幾次厚重的呼吸之後才又蓄積了力氣開口道:“沒有你,他們也總會有理由的,而且……”

他的目光突然往秦落煙的肚子上移動,“我總不能看見我的徒孫還沒出生就去吃牢飯吧……”

徒孫!

這兩個字狠狠的撞擊著秦落煙的心臟,她順著嶽閣老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腹部,她想起了那次身體不舒服嶽閣老想要替她把脈的時候,只是一瞬間的脈象,嶽閣老就發現了什麼嗎?

可笑的是,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

如果不是相信嶽閣老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拿這種事來開玩笑,秦落煙絕對不會相信這個殘忍的事實。

“您,您是說我……”秦落煙後頭哽咽,許是因為震驚,她連哭泣都險些忘記。

嶽閣老聽她這麼一問,無力的嘆了一口氣,“看來你自己都還不知道啊……”

他又轉頭看向她身後那個同樣震驚的男人,一雙眼睛生生的湧出了難捨的意味,最後,他的目光終究落在了傅子墨的身上,他清了清嗓子,“你就是孩子的父親?”

“節哀,為了你肚中的孩子”“求求你,不要讓我放棄他,行嗎?”

突然被嶽閣老點名的傅子墨,一張臉能黑得出墨來,生平頭一次,他竟然處在驚愕之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的腳步剛一動,正想上前說些什麼,卻聽趴在嶽閣老身上的秦落煙哽咽著說:“不是他。”

秦落煙沒有回頭,沒有看他的臉色,可是她覺得,他一定是不希望她有這個孩子的吧,畢竟,他武宣王是什麼身份,而她又是個什麼身份?在他的眼中,她從來不過是他發洩**的工具而已,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工具目前為止讓他很滿意。

嶽閣老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逝,明明一把年紀了,眼眶中卻生出了眼淚來,他氣喘吁吁的開口,“罷了,罷了……你這丫頭是造了什麼孽啊,一個女人沒有名分有了孩子,你將來要怎麼活下去啊,你這丫頭,是要我這老頭子死都死得不瞑目啊……”

安靜的黑夜裡,嶽閣老悲憤的聲音充斥著所有人的感官。

秦落煙終於還是忍不住痛哭出聲,只是下一瞬,她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因為嶽閣老張著的嘴竟然漸漸合上了,連他的眼瞼也在漸漸沉落……

“師傅!”蕭凡和吳懿知道嶽閣老的變化意味著什麼,兩人痛哭流涕的撲了過來。

眼看嶽閣老的眼睛就要徹底的合上,蕭凡一把抓住了秦落煙的手,然後對著嶽閣老吼道:“師傅,你不要擔心師妹!我娶她!我娶她!”

他的話音落下的時候,嶽閣老的眼睛終於完全合上了,只是他最後說的那句話,也不知道嶽閣老聽進去了沒有。

寂靜,只剩一片無聲的寂靜。

秦落煙跪在嶽閣老的面前,痛苦無聲,她這樣一個沒有尊嚴的女人,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讓這個老人臨死之前還在擔心自己以後的生活,這個老人對她好,可是她呢,她根本還來不及為他做任何一件事。

這樣的遺憾,讓她用什麼來彌補?

“節哀,為了你肚中的孩子”“求求你,不要讓我放棄他,行嗎?”

她從來沒有覺得那麼痛苦過,作為死過一次的人,她經歷的已經太多太多,她的心,早已經被這個無情的社會磨滅得只剩下冷漠,可是,偏偏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個老人,就那麼不經意間溫暖了她,讓她重新找回了靈魂裡那一抹曾經遺失的真實。

蕭凡和吳懿兩個大男人也哭紅了眼睛,平時總是老頭子老頭子的叫,看上去對嶽閣老很是不尊重,可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那個老人才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他們兩個都是孤兒,是這個老人給了他們再一次生命,還教會他們製作武器,從弱小無能變得無人可欺!

如今,這個老人就這麼走了。

那一瞬間,這兩個男人心中的某些東西就徹底碎了,他們在反思,是不是他們錯了,曾經,他們以為只要做出最好的武器,為天機閣奉獻自己的一生,就是對老頭子最好的報答,可是現在……

秦落煙狼狽的哭著,一遍一遍的抹著眼淚,這個時候的她腦海裡全是嶽閣老剛才說的話,根本沒有心情卻關注身後的人。

她不知道,不知何時傅子墨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

他從來沒有看見過她情緒崩潰的時候,她在他的面前扮演的從來都是一個乖巧聽話又善解人意的女人,而那些時候,他只是覺得她不麻煩,可是卻又覺得她的偽裝太過拙劣,有時候甚至惡劣的對她下些狠手,然後逼出她真實的一面,可是,這個她骨子裡的冷然比他想象的還要深,這麼久以來竟然從未在他面前露出過自己真實的一面。

他沒有想到,第一次看見她真實的表達自己的情緒,竟然是這樣的場面,看著她哭得悲痛欲絕,蒼白的臉頰上,險些連一雙大眼睛都要凹下去,尤其是她眼神中的絕望,竟然生生的刺痛了他。

連他自己都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他蹲下身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裡,摟著她,沒有安慰,只是溫柔的替她拍著背。

這樣的溫柔,有那麼一瞬,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還有,剛才嶽閣老說她的肚中有了孩子?這個消息讓他有些回不過神來,他眉頭緊皺,原本應該暴露的,這樣的女人怎麼能生下他傅子墨的子嗣,可是,看著她絕望的臉,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節哀,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你肚中的孩子。”

秦落煙茫然的抬起頭,似乎這才發現他竟然溫柔的抱著自己,她的視線太過渙散,好一會兒似乎都反應不過來,許久之後,眸子才漸漸清明,她想了想,哽咽著道:“求求你,不要讓我放棄他,行嗎?”

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在乎的人,實在不想在失去一個,哪怕這個生命不過剛剛在她的肚中醞釀著。

看著她祈求的目光,聽著她卑微的哀求,傅子墨眉頭越發擰緊了,心中覺得有些悶,卻又尋不到那煩悶的感覺因何而來。

“求你了!我保證不要求任何名分,你甚至可以永遠不承認這個孩子,我會將他藏起來,絕對不讓他出現在你的面前,更不會讓他出現在你妻子面前,只求你能讓我留下他。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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