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打油詩巧解糾紛 不會養鴨子的調解員不是一位好詩人

在陳久述看來,田間地頭沒有什麼矛盾是一首打油詩調解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來兩首!

“立夏”時節農作物旺盛生長,鄉村五月無閒人。養鴨大戶陳久述更加忙了,忙不是因為他的百萬只鴨子,而是忙著作詩。村民們因為灌溉用水發生爭執要找他評理,老兩口因為家務活產生口角也要找他調節……“夫妻本是同林鳥,哪來怨恨這麼深;若是一人撒手去,誰來關愛孤單心;珍惜現在之擁有,相伴白頭度餘生。”像這樣的“調解詩”,陳久述在一年多的時間裡寫了近120首。

“鄰里關係互關照,換位思考最重要。”——寫給鄰里鄉親的詩

重慶:打油詩巧解糾紛 不會養鴨子的調解員不是一位好詩人

5月17日,突降暴雨,在永川區臨江鎮隆順村鄉賢評理堂內,一場爭吵也如暴雨來勢洶湧。

“你的雞吃了我家地裡的菜,該賠!”張三姐一拍桌子,說話間滿臉漲的通紅。

“你自己不把地圍起來管好,該遭!”王大爺毫不示弱,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地點上了煙。

“好了好了,一個人少說一句。王大爺你確實沒把你的雞管好,吃了別人的菜,造成了損失。張三姐也是,吃幾根菜管得到好多錢嘛,你們又是鄰居,王大爺又是你長輩,何必為了幾根菜傷了和氣。”陳久述見兩人平靜下來,從包裡掏出筆記本,開始寫寫畫畫。

“農村家禽應管好,

防搞破壞被人找。

鄰里關係互關照,

換位思考最重要。”

主持調解的“鄉賢”陳久述,作了這首打油詩念起來。雙方當事人一聽,羞愧地笑了,矛盾隨之畫上句號。

隨著王大爺和張三姐的矛盾畫上句號,突降的暴雨也停了下來,可事情卻接二連三來了。

羅婆婆和袁婆婆的院壩共用牆因暴雨倒塌,但是雙方均是年老多病,無法修正牆體,因此互相謾罵,最後要求調解。

“你們莫急,千萬不要動氣,我馬上就過來。”剛從評理堂一出來,陳久述又接到羅婆婆的電話。

還沒進門,陳久述就聽見一聲聲謾罵從院子裡傳了出來。羅婆婆和袁婆婆當鄰居幾十年,兩人都是倔脾氣,常常因為一點小事發爭執。

進了院子,陳久述見兩位老人分別站在倒塌牆體的兩邊,羅婆婆雙手叉腰腮幫子鼓鼓,袁婆婆雙眼瞪圓毫不示弱。陳久述見狀連忙從屋內搬來長凳,讓兩位老人坐著歇下氣。

“哎呀,你們兩個年齡加起來都150多歲了,還像小妹兒一樣肝火旺,都來坐到。”陳久述打著哈哈說道。“都鄰居幾十年了,牆倒了,把磚頭清理乾淨就是,何必動氣。”

“清理?哪個來?我年級大了,一把老骨頭,哪有力氣!”

“你沒力氣,我還不是沒得!我比你還大幾歲!”

兩位婆婆又開始吵起來,互不相讓。

“我來清理!我負責!”陳久述打斷了兩人的爭吵,找來竹筐和鏟子,說幹就幹,一鏟一鏟把散落的石堆鏟進筐裡,一竹筐裝滿後,又背到後山去。一筐又一筐,來來回回跑了二十幾趟,終於把倒塌的牆體清理乾淨。

剛下過雨,農村的道路滿是泥濘,幹完活的陳久述一褲腳全是泥巴,臉上的汗水混雜著磚頭的灰塵,像是剛從地底下的煤洞鑽出來的一樣。

“這下乾淨了撒,我再找個時間幫你們把牆修正,兩個婆婆就不要動氣了哈!”看著陳久述忙裡忙外大半天,羅婆婆趕忙遞上水,袁婆婆也遞上毛巾,兩位老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招呼陳久述坐著歇會。陳久述便從包裡掏出筆記本,又開始“唰唰唰”動起筆來。

“隔壁土牆垮壩裡,落雨潮得髒兮兮。

鄰居兩老歲數大,軟腳病人挑不起。

天天望到土堆堆,心煩意亂就鬧起。

要求久述來協調,摩托騎起去處理。

一看兩家之情形,拿筐除土自挑起。

二十幾挑大汗滴,消除隱患得安寧。

兩家心裡記住你,好事美名傳開起。”

陳久述對著兩位婆婆念著新鮮出爐的打油詩,兩位老人聽了,不自覺地嘴角上揚。

“遇到事情,想辦法解決就是,自己解決不了,還可以找我們幫忙撒。吵架又解決不了問題,還傷了自己身體。”在陳久述的調解下,兩位老鄰居握手言和。

“珍惜現在之擁有,相伴白頭度餘生。”——寫給家庭婚姻的詩

重慶:打油詩巧解糾紛 不會養鴨子的調解員不是一位好詩人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尤其在農村,鄰里之間總會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開交,各家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調解工作可以說是一個出力不討好的工作。

算起來,今年已經是陳久述從事基層司法調解工作的第10個年頭。他常開玩笑說,自己扮演的就是“和事佬”的角色,小到家長裡短,大到打架鬥毆,都少不了他從中調停忙碌的身影。

“你幫我把他們勸到,我馬上就過來。”陳久述彎腰從鴨棚矮小的門鑽出來,一手拿著舀鴨飼料的瓢,一手拿著手機。放下瓢,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雙腳抖了抖,一些已經幹了的鴨糞從腳底分離開來。

提上一個不起眼的公文包,坐上一輛有些破舊的摩托車,陳久述扣上安全帽,便往田間駛去。

打來電話的是張大爺家的鄰居,她聽見隔壁的張大爺和老伴又開始“幹仗”了。原來,張大爺幹完農活回來,發現老伴居然在優哉遊哉地看電視,他揭開鍋一看,啥吃的都沒有。脾氣本來就不好的張大爺是又累又餓,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我一天在外面忙,回來飯都吃不到一口!”

“要吃飯自己做撒,我又不是你僕人。”老伴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盯著電視,眼皮都沒抬起來看張大爺一眼。

張大爺這下爆發了,衝上去關了電視,把桌上的瓜子一把掃到地下:“吃吃吃,我看你啷個吃!”

老伴見張大爺這樣兇自己,一下子委屈得哭了:“我一天伺候你,累死累活,今天感覺身體不好,想休息一下都不行嗎?日子沒法過了!離婚!我要跟你離婚!”

“離就離!”

“好,離!”

“走撒!去辦離婚證!”

“你走撒!”

“你先走撒!”

陳久述一進門口,就看見頭髮花白的老兩口在拉拉扯扯,你一句“離婚”,我一句“走撒”,但誰都沒做出下一步動作。

陳久述讓他倆坐下來冷靜會兒:“兩個都吵吵鬧鬧快一輩子了,兒女都大了,給你們房子修得這麼漂亮,該享福了,還要鬧離婚。張大爺你嘛要照顧老婆身體不好,多做點事,老伴也應該體諒張大爺在外面做活路辛苦了,回來想吃口熱飯。”陳久述苦口婆心地勸了幾句,見兩人已經消氣,便送上自己的打油詩:

“夫妻本是同命鳥,哪來怨恨這麼深。

若是一人撒手去,誰來關愛孤單心。

珍惜現在之擁有,相伴白頭度餘生。”

張大爺和老伴聽了,相互望了一眼,都笑了。張大爺還拉著老伴的手說:“來,握個手,我們和好了!”

“村裡的糾紛大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可這些看似很小的矛盾如果不及時處理,很容易釀成大事故。”

調解完糾紛,陳久述披上雨衣,騎著他的摩托車趕回家餵鴨子。除了調解員的身份,陳久述還是當地出名的扶貧致富帶頭人。作為養鴨大戶,他牽頭成立了臨江鴨業協會,為貧困戶贈送鴨苗,將養鴨技術無償與鄉親們共享。

“打油詩化解小矛盾,笑聲中評理解千結”——寫給陳久述自己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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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不是一名稱職的養鴨大戶,因為他把自己更多的精力放到了調解工作上;他也不是一名專業的詩人,因為他的調解詩甚至連對仗都不工整。但一首詩、一個人、一番話能換來一笑化干戈,陳久述覺得很值。

在沒有成為養鴨子的調解“詩人”之前,老陳本在成都做酒生意,人到中年,想回家的念頭愈發濃烈。2002年,他放棄了生意,回到家鄉。他是個熱心人,村裡都是熟面孔,相互之間有啥事,他都愛說上幾句。也許因為立場公正,他說話挺管用,能化干戈為玉帛,於是,這個一向喜歡“管閒事”的人,主動申請做當地的綜治專幹,他的調解生涯就此開啟。這一干,便是十年。

村裡人覺得他有文化,明理公道,服他,有個什麼糾紛,自然想到找他,陳久述也總能“擱平”。前幾年,永川弘揚“新鄉賢”文化,要選出當地有影響力的“名人”,引領推動基層發展。2015年,陳久述憑藉著高人氣被推選為臨江鎮的“鄉賢”。作為當地最年輕的“鄉賢”,今年49歲的陳久述成為了“鄉賢評理堂”的主力“隊員”。

陳久述說,他寫“調解詩”的靈感來源於女兒陳婷大學畢業做電商。當時為鼓勵女兒好好經營,他有感而發作了一首打油詩。不久,兒子陳子欽參軍,他又作《送子當兵贈言》,全詩70字道出了父母對兒子參軍的支持,“有朝一日傳捷報,為國爭光建功勳”一句更是對孩子參軍給予厚望。

受此啟發,他從2017年1月起,凡成功調解一個案子,都會在記錄案子調解過程的同時,將自己在調解過程中的做法和感悟寫成打油詩,既朗朗上口,又便於記憶和傳播。“被寫進打油詩的矛盾調解雙方,往往一起念念這首打油詩哈哈一笑,散場回家。”他的打油詩接地氣,講道理,村民們看得懂,也愛看。

作為一名調解員,陳久述長年在田間地頭、院壩屋角,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化解矛盾雙方的怨氣,讓雙方握手言和,當好“心靈醫生”。成功之餘,他會即興寫詩,記錄調解過程中的做法和感悟,繼續“詩人夢想”。

經過這麼多年的調解工作,陳久賢也給自己寫了首打油詩:“和諧社會講和諧,人民調解首當先。矛盾排查最關鍵,及調化解保平安。打油詩化解小矛盾,笑聲中評理解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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