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能看到憤怒,也能看到溫暖

《小偷家族》能看到憤怒,也能看到溫暖

2016年,出道時曾經拍攝過多年紀錄片的是枝裕和開始構思《小偷家族》,創作靈感來自於日本媒體報道的一則有關養老金欺詐的社會新聞,家中的老人去世後,家庭成員隱瞞了老人的死訊,繼續違法領取老人的養老金。“過去五年,在日本階級分化越來越明顯,對那些生活沒有保障的人群,我認為應該給他們一個發聲的機會。”

在日本國內,關於片中出現的“低收入家庭靠偷盜維生”“老人為了錢去親友處感情訛詐”等橋段,一直引發“是枝裕和在抹黑國民形象,是在賣國”的爭議。對此,是枝裕和公開表示,《小偷家族》不是要探討家庭,而是透過家庭去呈現日本的社會問題。建立在虛假關係上的愛,不是個體幸福的歸宿,社會監管的失職不應該被忽視。

《小偷家族》能看到憤怒,也能看到溫暖

片中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卻有著足夠的情感溫暖和羈絆。

靈感

養老金欺詐和偷魚竿釣魚

回憶當初劇本創作時,是枝裕和想起的第一個畫面是則社會新聞,“一戶人家的所有人都是小偷,他們被逮捕的證據就在於不肯變賣那隻偷來的釣竿。聽到這裡,我突然想到這一家人或許都十分喜愛釣魚,腦海裡瞬間出現了一幅父母與孩子正在用偷來的魚竿釣魚的畫面。”但是枝裕和並不認為這部電影就由這個真實事件改編,“這幾年,我從以圍繞家庭而發生的事件中獲得了靈感。當‘只能以犯罪來維繫’這句話浮現在我腦海之時,我最先設定的是以‘養老金詐騙’為藍本,不以溫情而聚集在一起。以金錢為目的聚集在一起的家庭。之後,我看到了一篇關於一家人都是小偷的案件審判報道,僅僅用一句話就能概括,即‘沒有把魚竿換成錢,而是放在了家中’,我對此非常感興趣。父母孩子一起用偷來的魚竿釣魚,樂在其中。”

《小偷家族》能看到憤怒,也能看到溫暖

海邊的全家福橋段後,影片中的“家庭”開始在外力作用下分崩離析。

情感

一直在拍有關“家庭”的電影

《小偷家族》片中從老人到孩子都不是一家人,也不是全家都靠偷盜為生。這些彼此之間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卻靠著相濡以沫的淡淡溫暖在這個世界掙扎生存。這些年,是枝裕和的電影總是圍繞著家庭故事的探討展開。不過,是枝裕和卻說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一直在拍有關“家庭”的電影。“一想要拍其他的主題,家庭就出現了,這樣說可能比較貼切。比如《海街日記》雖然看起來是一部有關家庭的作品,但也是一個關於街道與時間的故事。我僅在《步履不停》和《比海更深》兩部作品中以‘家庭’為中心,將視野縮小至家中,所有的故事都發生在家裡。除此之外我拍攝的是家庭與社會的接點,現代和家庭的摩擦。”

《小偷家族》能看到憤怒,也能看到溫暖

中川雅也飾演性格懦弱的養父,這是他與導演第五度合作。

道具

美食成為聯結情感的紐帶

是枝裕和的電影中總會有各種對食物的刻畫,比如在《步履不停》裡不但以家庭聚餐為線索,有母親用牛奶自制的冰激凌,更有脆爽可口的玉米天婦羅;《奇蹟》裡有外公用山藥磨細粉做的手工制輕羹;《比海更深》中去世父親鍾愛的濃郁咖喱醬;而在《海街日記》裡貫穿始終的是外婆教會大家做的酸甜梅子酒;《小偷家族》中不但有多次家人在侷促的房間裡吃泡麵和蘸面的細節描寫,更是細緻展示了可樂餅的各種吃法。在是枝裕和鏡頭下,美食往往成為聯結家人情感戲份的特有符號,總是帶著特定的溫度,一邊暖著心,一邊溼著眼。

■ 專訪

是枝裕和:情感核心是“怒”

新京報:《小偷家族》中出現了日本的各種社會問題,是因為你想提醒世人對這一社會問題產生質疑和危機感?

是枝裕和:雖然在結果上來說是這樣,但我的目的並不是控訴社會。因為以控訴社會為目的製作電影,拍攝就會變成一件一眼就能看見終點的事情,拍著也會不高興。我覺得創作者與攝影現場和作品之間最理想的關係是,創作者要在拍攝過程中發現一些什麼,再把發現的東西作為成果呈現在電影中。我不想從最初就看見終點,僅僅為了傳達想要傳達的東西而製作電影,這一點也並不有趣。以社會問題為主題也許意味著這是誰都無法預知未來的事。要說這部電影的情感核心是喜怒哀樂的哪一種的話,我認為是怒。以憤怒而成的作品,擁有巨大的力量。不知道這份憤怒有沒有傳達給各位觀眾呢?雖然並不是創作者能夠決定觀眾如何思考,但是我覺得如果這部電影能成為觀眾重新審視自己的家庭或共同體的契機就已經夠了。

新京報:你小時候偷過父母的東西或者是看到過朋友偷東西麼?當時是什麼反應呢?

是枝裕和:我看見過朋友偷東西,偷的是文具、三角尺,當時嚇得我沒敢搭話。

新京報:你拍過很多關於家庭的故事,大家認為你對祖父祖母的描寫特別深入細緻。你經常在作品中加入自己家庭的故事嗎?你是如何理解並描述家人間的微妙羈絆和情感表現的呢?

是枝裕和:以我自身的經驗來說,我小時候生活在壁櫥裡,根本沒有自己的房間。就像電影裡(片中小兒子柴田祥太)一樣,把手電筒和自己的寶貝放在壁櫥裡,課本也是在壁櫥中讀的。我和父親都沒有偷過東西(笑),雖然和這部電影的角色完全不同,但是在壁櫥中看著家人的那種距離感,都是來自於我孩童時期的經歷。

新京報:影響你最深的電影是什麼?

是枝裕和:有很多,但是確實是在看了侯孝賢導演的《戀戀風塵》後,我才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成為一名導演。

新京報:這次拍攝最為困難的地方是什麼?又是如何解決的呢?最為印象深刻的是哪一場戲?

是枝裕和:這次的拍攝非常順利,困難之處在於必須在冬天拍攝夏天的場景,演員們真是辛苦了。我在拍攝現場站在鏡頭旁邊指導的時候,好幾次都在想“這個瞬間真是好特別啊”,拍攝現場像是發生了很多化學反應,演員、工作人員。所以我曾想這會不會成為一部經典的電影呢?在這之中,審訊室的櫻子的表演(無聲哭泣)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新京報:聽說你下一部作品將任用法國演員,你有想過嘗試拍攝華語圈的家庭故事嗎?

是枝裕和:應該會以臺灣為主題拍電影。因為我的祖父在日本殖民時期來到了臺灣,隨後父親也在臺灣出生,並在高雄渡過了青春時光,所以我覺得我會拍這段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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