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張孝銀
且說這錢老闆的父母原來都是搞買賣的商業系統的職工，人們當時戲稱這些人是“三氣”職工，即幹活沒力氣，說話沒勁氣，辦事沒脾氣。那時候正趕上改革開放以後，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快速轉變，放開了市場允許個人承包，私營商戶直接就把公家的商店給衝擊了個落花流水，整個國家自南向北不是承包就是改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勢所趨，觀念跟不上自然要被社會淘汰，公家的商鋪相繼轉讓給了個人。但他父母那個年代的人卻還有一個誠信經營的優良傳統，那就是寧可自己不得，也不能讓自己無德。
作為介山本地人的錢老闆在其父輩就已經在這裡生根發芽，開花結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建材市場內，店面最大，商鋪最多，跨度最廣，他甚至還是介山縣建築裝飾協會的會長。看著父母一天天的老去，他繼承了父母的店鋪，卻沒有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德行，就在其父母退出管理後不久，為了顯示自己“轉正”，為了讓大家知道他從一個打雜跑腿的儲君正式升任為大當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店鋪重新起一個響噹噹叫起來朗朗上口能夠帶來更多財富的名字，因為他姓錢，便取名為“錢程似錦”。剪綵那天，鑼鼓喧天花團錦簇，前來道喜捧場的人都排著長隊，錢老闆還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誰知就在中午吃飯時，蹊蹺的事發生了，也許是多喝了兩杯，放在老闆娘保險櫃裡的十幾萬元禮金竟不翼而飛。又是破案又是調監控可就是找不到半點線索，此事不了了之；第二天看著別人家門前是川流不息，自己卻整日裡門可羅雀，沒有賣出去一分錢，這在行業內叫做罕見的“溜光頭”。第三天倒是做了點生意，算下來也能掙幾個錢，下午準備關門收攤的時候，誰會料到新裝的門匾在沒有半點徵兆的情況下突然間掉了下來，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在一個女顧客的頭上而頭破血流，為此光醫藥費誤工費等等就花了上萬元。看著人家開張一順百順，自己是連著幾天出事，種種不祥之兆使得錢老闆一臉的茫然與糾結，正想著請人安鎮化解，第四天一早剛剛開門，市場裡進來了一個雲遊的道士，看那仙風道骨，鶴髮童顏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老道走到錢老闆門前，看了看裡面的裝飾，看了看錢老闆的面相，又看了看牌匾上的“錢程似錦”四個大字，只見他老人家不住地搖頭，拂了拂長鬚輕聲嘆了一口氣就要準備離開，錢老闆坐在店裡雖然看了個清清楚楚，但卻不是明明白白。
師父且留步，不知剛才為甚嘆氣？錢老闆問道。
老闆，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老人家有話快說。
以我判斷，老闆這店是不是剛剛開張？是不是最近不太順當？是不是還出現過血光之災？
幾句話問得錢老闆兩腿發軟，遇見神仙了！看來師父神機妙算，一語便可道破天機，就把前幾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如此這般講了一遍。完了又問，您看這問題出在哪裡？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老闆的招牌犯了大忌，您露財了，這是最關鍵的原因。古語說，窮不露怯，富不露財。錢本為閃爍之氣，本該聚之不出，可老闆您卻寫在匾上，何況還是首字更何況還是您的姓氏！這個匾我建議還是改改為妙，去掉一個字，就叫“程似錦，”可保太平無事，並可聚財不散。
錢老闆聽罷，如醍醐灌耳茅塞頓開。趕緊讓工人將匾取下，送往裝裱店重新制作。解開了心中的疙瘩，錢老闆硬要塞給師父兩百塊錢，道士分文不要，只說他要去介山大羅宮朝拜路過此地，有心的話還是去介山多燒燒香為好。
自此，錢老闆生意越做越好，越做越大。到現在已在建材行業有獨佔鰲頭之勢。
業務擴大自然要招兵買馬，插出招兵旗就有吃糧人。不久前店裡來了一個女孩，報名想要做服務員。錢老闆仔細地端詳著這個文質彬彬的女孩，眉清目秀面容姣美，清瘦的瓜子臉上，兩隻水靈的大眼睛似乎會說話，纖瘦的身材穿著樸素，一根又黑又粗的長辮子甩在身後。
姑娘哪個村的，什麼學歷？
我叫燕子，南城村的，今年22歲，財會大專畢業。
錢老闆的兩眼頓時放光，看得出來，對這個服務員是非常的滿意，甚至是求之不得，錢老闆本來也是看見美女就垂涎三尺的人，只要是看入眼的用不了幾個伎倆就可拿下不會逃脫。人們背地裡總結他只用三個字——善騎射。無奈爭風吃醋的老闆娘看管的緊，稍有個風吹草動就會被看在眼裡。
幾個月過去了，這燕子一來人勤嘴巧，二來專業對口，三來伶俐活套，自從到店的第一天起就被看中，說明這閱人無數的錢老闆果真沒看走眼，她真的好像是店裡的一隻小燕子，有時遇個請假或是不在，錢老闆整天都會是魂不守舍。慢慢的店裡開單，填表，報稅等業務就都由他來辦。再後來也就成了老闆整天會客，洽談，訂貨甚至是外交不可缺少的身邊紅人，竟然好幾次客戶把燕子錯認為是老闆娘。雖然在店裡老闆娘看的緊，但到了外面就山高皇帝遠鞭長莫及了，慢慢的就在半推半就中行了苟且之事，善騎射的錢老闆把這顆野葡萄也就從酸的逐漸吃成了甜的。
俗話說男人有錢就變壞了，女人變壞就有錢了。天下沒有不吃腥的貓，何況是有著七情六慾的錢老闆，男女之間各取所需就好，哪管他什麼所謂的廉恥和名節。
錢老闆做生意的頭腦真不愧是商界精英，他有敏銳的洞察力，知道這個人會接受什麼檔次和價位的東西，這也真是他的超人之處。任何人來到店裡都會被他說的毫無主見，模稜兩可。然後就會在他的引導下撿好的貴的利潤大的東西定下來，都說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而他卻他經常揹著顧客幹一些狸貓換太子的損事，那就是樣品擺的是什麼十大名牌，在你交了錢選好顏色之後就會悄悄給你調包，讓你在不明不白中吃了啞巴虧，等到發現時東西已經用完。這次，他想到了一個更為賺錢的絕招，在當地找到一個生產劣質乳膠漆的廠家，換上假冒某知名品牌的包裝，高價賣出，這一項就足足掙了好幾萬，但後來這乳膠漆剛刷上牆就讓一場大雨全都給淋成了個一塌糊塗，客戶明擺著受了欺騙，差點砸了“程似錦”的牌子。一紙訴狀就告了官，質監所的來了處理，就在協助調查時，這隻飛來飛去的燕子引起了所長的注意，所長看上了燕子並向錢老闆悄悄攤牌，只要把燕子獻出，讓伺候一晚此事就可以放你一馬，否則就要罰款十萬元。錢老闆只能是在燕子面前百般乞求，最後燕子提出一個籌碼，就是要在錢老闆的一個門店去當店長，要管理他的十幾個人。一番雲雨，二人銷魂，三方合了心思。錢老闆妥協了，燕子得逞了，質檢所也就不再追究了。
從此，質監所有事沒事就要來店裡檢查一下，不是查板材就是五金，不是查油漆就是查塗料，錢老闆揣著明白裝糊塗，明擺著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可是沒辦法，再後來質監所長乾脆答應把燕子抽到所裡當合同工，按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呀，可錢老闆有點不太願意，一來他覺得這麼好的事情讓燕子沾了光心裡有點不平衡，二來錢老闆也是確實離不開燕子，這顆野葡萄我可是隔三差五說吃就要吃的，拱手相讓怎能捨得？你質監所長就是權力再大但你要是橫刀奪愛就顯得有點不太厚道呀？這隻燕子絕對不能讓她輕而易舉的飛出我的手掌心，怎麼辦？好辦，偷樑換柱調包計，讓所長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兒媳婦優先安排到了質監所。
真相大白後的燕子不幹了，得知自己被騙，回想著自己的青春和名節都無償送給了錢老闆，再後來又被他當禮物送給了質監所所長，到頭來卻是名利雙丟竹籃打水一場空，然後便興沖沖來到店裡興師問罪，這就是開頭的一幕。接下來在錢老闆的三言兩語下，又給了一點小恩小惠，事件快速平息，洋洋得意的錢老闆狡黠地笑了笑對丁子說道：男人哄女人，就賽如活人哄死人！
丁子把趙局長給的錢轉手給了錢老闆，錢老闆還是一個勁的哭窮，老弟呀，不要恨我，我問你們要錢也是萬不得已呀，你看這隻要是一開門幾十號工人都得我養活，看似這攤子大，你也知道人怕出名豬怕壯，出頭的椽子先爛，誰也覺得我的名氣大，誰也覺得這幾年我是賺了個盆滿缽滿，你看這要錢的也就多了，今天是要求助學，明天又要求助教，後天要修馬路，大後天還要救災……太多了，我這錢也不是颳風逮的，也是一分一分掙來的，前天到市裡的建設局要賬，好幾年的帳了要錢沒有，頂賬倒是可以，就是賣不動的廉租房，本來四十萬的房子頂賬就是六十萬，沒辦法，就這也得要，遲手慢腳這也就沒有了，頂了房子我再賠著錢賣房子，當初用我的東西都是最低價，現在頂房子又是最高價，這一裡一外我就賠了幾十萬，你說說我這買賣以後將怎麼幹？
程似錦的店鋪生意一片大好，可是工人們也有掉鏈子的時候。
外面有人嚷了起來，質問道“老錢，咋還沒送料呢?”又一家定下貨的客戶找來了。
“哎，快別說了，今天兩個送貨的司機都出去送貨沒回來。看著一堆堆的貨物，咱也是心急如焚啊！看來只能是重新招人了，這些人，天生的奴才料，整天有事沒事抱著個手機，剛說兩句就撂挑子不幹了。有時候和他們說話還得講究藝術，這用人難吶。”錢老闆一邊給客戶做著解釋，一邊給送貨司機打著電話，催著讓快一點回來。
“世上的人就是這樣。一心一意伺候你的，幹活不操心；面面俱到的，心裡總是想的跳槽。你想，能寫會算，既抓產量又懂質量，這樣的人還用出來伺候人嗎？他自己早成老闆了。人一生中都是在矛盾中生存的。就像是咱所賣的東西，誰都想要物美價廉，可是真有不但物美而且價廉的東西嗎？沒有，這只是理想化的，你說既然物美了，肯定不會價廉；價廉了肯定不會物美，現在，在咱這出到好東西的價位能買到正兒八經的好東西，也就是物有所值就不錯啦！知足吧，最起碼你沒有被騙。”
嚷的人不嚷了，轉怒為笑了，笑得那麼憨厚和天真，也有些無奈。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真不愧為鑽到錢眼裡的錢老闆，對社會上的現象解釋的如此透徹！
這買賣好了難纏的人也就多了，錢老闆是打發了一波又一波，既來之則安之請坐之，反正是你有來言我有去語，連珠妙語對答如流。
這坐下剛端起水杯，還來不及潤一潤嗓子，就看見萬總神神秘秘地來到了程似錦店裡，先是找到了燕子，和風細雨地打探了一下最近店裡的情況，又到了錢老闆的辦公室坐了下來，這時的萬總又恢復了原先的裝扮，捋了捋那幾根山羊鬍子，甩了甩身後的細小辮子，提了提金邊薄片眼鏡，眨了眨泛著賊光的雙眼，肩上的饕餮巨獸緩緩張開了大嘴，輕聲說道，錢哥，有一個發財的好機會來啦，這回你可千萬要抓穩咯！
張孝銀，男，祖籍介休市南王裡村。1975年生人，筆名汾河水底魚，介休市作家協會會員，介休市文化促進會會員，喜讀書好寫作，時有小作見於報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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