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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燃燒的島群”自媒體第146篇原創文章。
中國的十四年抗戰，極其艱險，為了回顧正面戰場，特意考證了盧溝橋事變前後的中國空軍主要作戰裝備，以供參考。關於抗戰的正面戰場已有許多詳盡的考證，本文只能作為一個概覽回顧，班門弄斧，錯漏難免。全文共5392字，配圖38幅，閱讀需要14分鐘。前作兩篇詳見 和
圖1. 美國航空航天博物館藏“飛行者一號”等比例模型
空軍是一個年輕的軍種，1903年萊特兄弟試飛成功被作為飛機發明的標記，隨後第一次世界大戰用了四年時間極大催化了飛機的發展。
圖2. 被法軍繳獲的德軍奧地利制“鴿”式單翼機，也是清政府訂購的第一架飛機
1911年時，晚清政府也開始組建空軍。北洋時期，中國陷入內亂，各地軍閥林立，發展軍力的重點還是便宜好用的陸軍，裝甲兵、空軍和海軍成為軍閥們的奢侈品，只有最有錢又有地利優勢的軍閥才有購置發展的機會，尤以東北、廣東兩地為最，後文會對兩地軍閥空軍的裝備和人員做個直觀的對比。
圖3. 張作霖建立的東北空軍一度擁有高達200多架飛機
直到1937年，當時的中央政府通過多方採購和收編地方軍閥的空軍，方才拼湊了一支萬國牌空軍。抗戰全面爆發前（1937年），空軍在紙面上的數量達到了1200架，但實際上真正作為軍機用的只有346架，其中入編的只有296架，編入九個大隊，五個暫編獨立中隊，和一箇中央航校暫編大隊。
圖4. 粵系軍閥採購的10架波音281型戰鬥機，仍為廣東空軍的白色塗裝
本系列的前兩篇分別回顧了全面抗戰開始時的中國空軍戰鬥機裝備和轟炸機裝備，實在的說，那些都還算是戰前緊急進口添置的新銳“過時”機型，但就是這些飛機相加也不過160餘架。另有100多架飛機則真正是屬於老舊飛機或小批量採購的試驗機，他們往往被編入偵察機大隊/中隊，遂行低烈度的轟炸/偵察任務。
圖5. 全面抗戰初期的中國空軍編制
偵察機篇：
在全面抗戰初期的中國空軍編制中，第六、七兩個大隊是裝備偵察機為主的大隊，空軍六大隊編有第3、4、5、15四個中隊，七大隊編有第6、11、17三個中隊。暫編獨立第3、13、18、20四個中隊也是裝備偵察機為主。各中隊的機型和數量如下：
六大隊3中隊：9架道格拉斯O2MC；4中隊：9架道格拉斯O2MC、2架德·哈維蘭DH.60；5中隊：9架道格拉斯O2MC；15中隊：9架菲亞特CR-32、7架卡波羅尼Ca.111。
圖6. 我黨第一架飛機就是繳獲的錢斯·沃特·可賽V-65C雙座雙翼機，並被命名為“列寧”號
七大隊6中隊：9架錢斯·沃特O3U-2；11中隊：9架錢斯·沃特O3U-2；9架17中隊：錢斯·沃特O3U-2。
暫編獨立第13中隊：7架道格拉斯O2MC；暫編獨立第18中隊：9架道格拉斯O2MC、3架錢斯·沃特O3U-2；暫編獨立第20中隊：11架錢斯·沃特O3U-2；暫編獨立第3中隊：9架道格拉斯O2MC。
在這些中隊裡，主要裝備的飛機就是兩種：道格拉斯O2MC和錢斯·沃特O3U-2。實際上，這兩種飛機還有點淵源。
一. 錢斯.沃特O3U-2
圖7. 錢斯·沃特O3U-2偵察/轟炸機
錢斯·沃特O3U-2的中國出口版被稱為“錢斯·沃特 可塞V-92C型”，本來是錢斯·沃特公司為美國海軍設計的雙座敞篷偵察機，美軍型號為O2U-1D，綽號海盜（Corsair），當然了，這款水上飛機實在是當不起“海盜”這個兇惡的綽號（後來大名鼎鼎的F4U“海盜”式也是該公司產品），當年被音譯為“可賽”，其1929年出口到中國的版本即為V-65C，後期補充的版本為V-92C。
圖8. 美國海軍裝備的O2U-3雙翼機，背景是薩拉託加號航空母艦
該機時速200公里，升限4000米，機上並未配備專用偵察設備，主要是靠目視偵察發現目標，也沒配備無線電。在二戰中，O2U的後續機型仍然是美國海軍水面艦艇的主力水上機，執行通訊和偵查任務。
圖9. 《鐵血紅安》裡，主角搭乘的錢德沃斯·可賽V-65C型雙翼機“列寧號”
更值得一提的是，紅軍繳獲的第一架飛機“列寧號”，就是這種錢斯沃特·可賽V-65C型，在投誠飛行員龍文光的駕駛下，搭乘紅軍指揮員陳昌浩轟炸了國軍控制下的江西省黃安縣城，這個故事出現在電視劇《鐵血紅安》裡面。
1937年8月14日，中央航校暫編大隊的35中隊的5架錢斯·沃特也參加了對日軍的轟炸，並在抗戰初期儘可能地發揮了應有的作用，詳見
二、道格拉斯O2MC
圖10. 道格拉斯O2MC/BT-2A型雙翼偵察/轟炸機
道格拉斯O2型雙翼機是美國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用途最廣泛，使用時間最長的雙翼偵察機。1924-1936年間共生產878架，其中外銷108架，各種改型達到50餘種，主要區別就是早期是液冷發動機，後期是氣冷發動機，其中O2MC是專供中國的型號。
圖11. 上方為六大隊4中隊的410號道格拉斯偵察機
道格拉斯O2MC型搭載一臺普-惠”黃蜂”R-1693型525馬力發動機，最大時速212公里，升限6500米，最大航程700公里。武裝為一挺7.62mm機槍，可攜帶炸彈200公斤，乘員2人。
圖12. 博物館裡的道格拉斯O2MC型偵察機
1930年，南京政府和廣東地方政府曾先後購入該機，初期以零件形式購入，分別在南京和廣東組裝。韶關飛機制造廠曾將它的機身改為橢圓形後仿製命名為“羊城”74~78號，編入廣東空軍第3、5中隊。此外，南京政府也引進了BT-2A與O2MC一起用於杭州筧橋空軍學校作為轟炸組的制式教練機使用。
圖13. 國軍塗裝的道格拉斯O2MC型偵察機
抗戰中，該機作為偵查/聯絡機投入作戰，但此時該機型已經是中國空軍所有參戰飛機中最陳舊的一款，性能不足以參加晝間戰鬥，很快改為執行夜間轟炸任務，至1937年底，該機全部退出戰場。
三、德·哈維蘭（De Havilland）DH.60M
圖14. 英制德·哈維蘭DH.60M初級教練機
這是1925年研製成功的雙座初級教練機，搭載一臺100馬力發動機，乘員2人，最大時速165公里，升限4420米。這種飛機沒有武裝，主要是用來培訓飛行員和偵察。可就是這樣不帶武器的教練機，也在淞滬會戰時被以手拋炸彈的形式利用起來。
圖15. 英制德·哈維蘭DH.60初級教練機，無武裝
被編入偵察機隊的這些老飛機幾乎都是1920年代的技術和產品，到1937年全面抗戰爆發時早已過時，屬於實實在在需要被淘汰的貨。可惜的是缺少飛機的中國空軍還是駕駛著這些飛機參加了淞滬會戰等一系列戰鬥，損失了寶貴的飛行員。
圖15. 東北空軍使用的英制德·哈維蘭DH.60初級教練機
提及這些老飛機，就不得不追溯到老飛機的另外一個重要來源地——各地的軍閥們。在國民政府名義上統一中國前後，各地軍閥根據自己的渠道和實力，或多或少都裝備了空中力量，其中最值得一提東北張作霖的奉系空軍和廣東陳濟棠的粵系空軍。
民國時期的東北四省地處日俄兩強之間，每天都被兩個虎視眈眈的強敵覬覦，但也方便了東北軍獲得先進的武器裝備，東北軍的空軍、海軍、裝甲兵都在幾大軍閥裡堪稱首屈一指。
圖16. 張學良（右二）視察東北空軍
出生草莽的張作霖有著那個時代罕見的國際視野，守著東北這片肥沃的黑土地，加上變賣白山黑水間的礦產資源，張作霖曾建立起一支最高達300多架飛機的空軍，更為出乎意料的是，堪稱文盲的張大帥非常認可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他建立和發展了東北的高等教育和兵工廠，在918之前，東北的軍工產業就已經是全國領先。
圖17. 英制亨德萊·佩治重型轟炸機，原為運輸機
在918事變之前，東北空軍共有五個航空隊，其中第一隊為重轟炸機隊（下轄1、2、3中隊），主要裝備英制亨德萊·佩治重型轟炸機和英制大維梅轟炸機。
亨德萊·佩治（Handley Page 0/7）生產於1914年，1919年由執政的皖系軍閥購入6架，原本計劃用於經營滿蒙等邊疆地區的民航業，結果直奉大戰後被獲勝的直奉兩派瓜分，張作霖也正是在繳獲的10架飛機的基礎上建立了東北空軍。
圖18. 北洋政府購入使用的亨德萊·佩治式轟炸機側視圖
亨德萊·佩治式轟炸機裝備兩臺勞斯萊斯Eagle VIII式250馬力發動機，乘員2人，最大時速156公里，最大升限4000米。（從這些數據可想而知，這種設計於一戰初期，因為戰後西方國家廉價處理的飛機，在購入並使用了10年多之後還可以保持什麼樣的狀態？）
圖19. 直奉大戰時正在投彈的亨德萊·佩治式轟炸機
另外一種也是一戰產品的東北空軍轟炸機主力是英制的維克斯·維美（Vimy）雙發轟炸/運輸機，同樣也是1920年北洋政府向西方訂購的一戰剩餘物資，輾轉反覆後落入奉系手中並編入第一航空隊。
圖20. 英制維克斯·維美式轟炸機，機尾為北洋五色機徽
維克斯·維美（Vimy）式轟炸機裝備兩臺勞斯萊斯Eagle VIII式360馬力發動機，長度和翼展都略小於亨德萊·佩治式，乘員2人，可載客10人，最大時速157公里。
圖21. 英制維克斯·維美式轟炸/運輸機前視圖
第二（下轄4、5、6中隊）、第三隊（下轄7、8、9中隊）均為偵察/轟炸機隊，主要裝備法制布萊蓋14型偵察/轟炸機和德制容克斯K-53式飛機；
圖22. 法制布萊蓋14型偵察/轟炸機，注意機尾的民國空軍五色塗裝
法制布萊蓋14-B2型轟炸機乘員2人，搭載一臺300馬力發動機，最大時速185公里，也可作為轟炸機使用。
圖23. 德制容克斯K-53式戰鬥機，機尾塗裝已經更改
德制容克斯K-53式戰鬥機搭載一臺310馬力的容式L5型水冷式發動機，最大時速達到205公里。
圖24. 法制施萊克FBA17型水陸兩用偵察機
1928，張學良為了替換這些顯得過時的裝備，又向法國購入包臺斯（Potez）25A.2型驅逐機24架，最後也編入第二、三航空隊。
圖25. 法制包臺斯25型驅逐機
第四隊為直屬偵察隊，主要裝備法制施萊克 (Schreck)-FBA-17型水陸兩棲偵察機，全部由俄國飛行員駕駛；這種法制施萊克FBA17型水陸兩用偵察機研製於1923年，裝有一臺西斯帕諾-蘇伊扎（Hispano-Suiza）8AC型180馬力發動機，乘員2人，最大時速154公里，升限4500米，航程350公里。
圖26. 法制紐波特式戰鬥機（日本山寨品稱為甲四式戰鬥機）
第五隊為驅逐機隊（下轄10、11中隊），主要裝備法制紐波特式戰鬥機或日本的山寨品甲四式戰鬥機。裝有一臺西斯帕諾-蘇伊扎（Hispano-Suiza）8FB型300馬力發動機，乘員1人，最大時速232公里，武裝為兩挺7.7mm機槍。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英制愛弗羅504型教練機和法制高德隆C-59型教練機。
圖27. 法制高德隆C-59型教練機，機尾為北洋政府的五星五色機徽
法國制高德隆GIII型初級教練機研製成功於1914年，發動機馬力僅有80匹，乘員2人，最大時速115公里。這是一款在一戰時期頗為成功的教練機，也是許多未來大放異彩的中國空軍飛行員的搖籃機。
圖28. 東北空軍使用的英制愛弗羅504型教練機
英制愛弗羅504型教練機的性能有所提升，裝備一臺100馬力發動機，乘員2人，最大時速145公里，升限4900米，
圖29. 英制愛弗羅504型教練機
東北空軍的飛機或購自列強，或從北洋政府搶奪來，也有少量為東北航空工廠自制。1929年因中東路事件，東北空軍損失慘重，因此張學良又從法國進口了大量新式飛機（24架包臺斯25型驅逐機）。在918事變前夕，東北空軍擁有先後從意、法、德、英、美等國購進的各種類型的轟炸機、戰鬥機、偵察機、教練機、民航機等262架，東北空軍有飛行員146人，機械人員197人。
圖30. 東北空軍最後批量購入的法制包臺斯25型雙翼戰鬥機
除了飛機數量較多外，東北空軍也培養了一批空勤和地勤人才，如後來大放異彩的中國空軍戰鬥機總監高志航就是遼寧省通化縣人（今屬吉林省），1924年加入東北空軍，後被派到法國學習飛行，歸國後，被張學良任命為東北航空處飛鷹隊少校，後來轉任東北航空教育班少校教官。最終戰績11架的雙料王牌劉粹剛是遼寧昌圖人，最終戰績8架的李桂丹是遼寧新民人。還有一位在淞滬會戰中架機撞擊日艦的閻海文也來自東北，是遼寧北鎮人（詳見 ）。
圖31. 被日軍俘虜的東北空軍飛機，疑似大維美式運輸機
然而，東北空軍的飛機保養狀況和飛行員訓練水平卻是堪憂的。1931年7月一位美國人霍華德（E.P. Howard）曾經到訪東北，參觀了東北空軍後他認為只有1929年剛剛購入的24架包臺斯（Potez）25A2型驅逐機的狀態還不錯，但其他採購於1920年代的老爺機普遍狀態不佳，能夠熟練掌握飛行技能的飛行員也嚴重不足。
圖32. 被日軍俘虜的東北空軍的保真式戰鬥機（原法制包臺斯25型）
918事變之後，除了留在北平的少量偵察機外，東北空軍的主力落入日寇手中。日軍將其中狀態較好的一部分編入關東軍，如上述法制包臺斯25A2型就被改名為“保真”式戰鬥機。更重要的是張作霖建立完善的東北飛機制造廠，在二戰後期還為日本人生產出了新銳的“疾風”式戰鬥機。
圖33. 被俘虜的東北空軍的大維美式雙發轟炸/運輸機
東北空軍的人員被迫離開故土，成為南方國民政府和軍閥爭相聘用的對象，成就了抗戰初期空軍英雄多為東北人的緣由。然而，小六子丟掉的那批飛機大多數是一戰的老爺貨，即使都飛回來投誠國民政府，怕也是連維修的必要都沒有了。
另一個故事發生在遙遠的華南，陳濟棠主政廣東期間，利用廣東華僑眾多、經濟發達等得天獨厚的條件發展軍事航空。1931年6月，陳濟棠成立廣東空軍總司令部，通過外部聘請和內部培養等多種方式積累航空人才，開辦飛行訓練班，積極購買國外飛機裝備，引入製造技術以建立自己的航空工業基礎。
陳濟棠曾兩度派人分赴歐美考察航空，並向華僑勸募購機基金。
圖34. 廣東空軍的霍克II型驅逐機“廣州市校號”
到1935年時，廣東空軍已發展到擁有8處機場，6個作戰中隊，150餘架飛機，其中不乏新型戰機及自制飛機（仿造道格拉斯O2MC的“羊城”74-78號），另有一所大型航空學校、兩所飛機制造及修理廠，可謂人才濟濟，裝備齊全，成為東北空軍消散後地方軍閥中最強大的空中武力。
圖35. 廣東空軍第2隊裝備的白色塗裝波音281型戰鬥機2號機
廣東空軍的主要採購包括：1932年5月，向美國柯蒂斯公司的代理聯洲公司訂購了霍克II型驅逐機18架，1933年3月及5月分兩批運抵，裝備廣東空軍第6和第7中隊。
圖36. 28中隊長陳其光駕駛霍克2擊落三輪寬少佐
1934年，向美國波音公司訂購了11架波音281型驅逐機，這是美軍當時仍屬現役的新銳機型，只是根據美軍的特別要求去除了搭載無線電臺，其餘性能基本一致。1935年12月，10架波音281被裝船海運來華，抵達上海後再經由鐵路運至廣東韶關飛機制造廠，組裝完成後編入廣東空軍第2隊，戍守廣州。
圖37. 霍克2大戰日本陸航95式戰
1936年，向德國採購亨克爾111A0型轟炸機10架（實際運抵中國8架），在廣州東山飛機修理廠組裝成功6架，編入廣東空軍第4隊，駐守廣州，這是當時中國空軍最好的轟炸機（美製馬丁機尚未購入）。
1936年7月，廣東空軍集體譁變，北上投靠國民政府，一共有約80架飛機脫離廣東軍政府，隨機被編入中央空軍，其中波音281型10架編為第17中隊，廣東空軍6中隊的霍克II型編入第28中隊，亨克爾111A0型轟炸機編入八大隊第19中隊。
圖38. 中國空軍裝備的亨克爾111A0型轟炸機，由粵系軍閥購入
廣東空軍加入中央空軍帶來了近百架當時的先進戰機和一批訓練有素的飛行員，在後來保衛南京和廣東等地的防空戰鬥中取得了不錯的戰果。
當然，這些故事就不在本文裡繼續囉嗦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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