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羣衆,願你我善良

吃瓜群眾,願你我善良

為什麼我們愛吃瓜?進化需要八卦

牛津大學Robin Dunbar教授,著有《梳毛,八卦及語言的進化》一書,他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對八卦的出現提出了一個理論:人類需要八卦來鞏固社會聯繫。


吃瓜群眾,願你我善良

按照Dunbar教授的研究,在靈長類動物裡,類人猿主要通過互相為對方梳理毛髮挑蝨子來增強情感聯繫,當這樣的清理佔據了個體每天長達1/5的時間,除了清潔的動機之外,這種行為就帶有了靈長類動物相互表示忠誠的方式。

由於梳理毛髮是一對一的耗時行為,猴子和猿類能建立的社交群體有限,出於壯大種群的需要,一種更加高效的機制被引入,這就是人類進化早期的八卦行為。Dunbar教授進一步點出,語言進化是為了讓我們更好地閒聊八卦。

早期八卦利用有聲語言的優勢,實現了多種功能:可以批量處理,一個人說,多個人聽;可以與其他行為比如進食、勞動同步進行,不佔用額外時間;可以優化社會分工,比如在八卦中討論誰更擅長打獵、誰更擅長搜尋糧草,誰看起來可信,誰看起來不好合作。

人類已經進化了數百萬年,進化到手機成為手的延伸,朋友圈成為社交談資的素材來源,網絡成為大量信息內容的傳播載體,但有些刻在DNA裡的屬性,依然沒有改變。

為什麼八卦更新越來越快?流量陷阱

我們看到,朋友圈的話題開始頻頻刷屏,越來越多百萬+數量級的全民話題開始湧現,越來越多的口誅筆伐,變成了公眾情緒的宣洩口。過去那些個人化的,曬自拍曬美食曬心情的小確幸,變成了整齊劃一的,大國小鮮一盤大棋的憂國憂民。

我們看到,微信群變成了謠言和八卦的集散地,專職造謠一張嘴,兼職闢謠跑斷腿。第一時間佔據信息優勢的心理需求,讓人隨時處於一種,追不上話題就被社交圈拋棄的痛癢裡。

“這事兒我最先知道,這事兒我知道的比你多,這事兒我要讓別人知道我知道…”

吃瓜群眾,願你我善良

我們看到,流量時代的大V/公知/意見領袖塑造是如此容易,買殭屍粉營造前附後擁聲勢→加入公知圈共享信息資源→花式圈粉(寫爽文灌雞湯標題黨/批判政策痛斥當局討伐資本/向中產販賣焦慮/向底層販賣低俗/向全民販賣八卦猛料)→根據粉絲情緒在社會熱點問題上站隊→推廣一些夾帶私貨的內容→融資,套現,收割,走上大V巔峰。

我們看到,自媒體大V帶節奏帶到飛起,不做信源驗證,不問是非曲直,或是幾張截圖一段視頻,貼上“金融”“亂象”“美女”的標籤,或是陳年舊事洗一遍稿,再套上公知體、大字報、蒙太奇、春秋筆法的模版,就可以活在流量而非真相的幻象裡。

吃瓜群眾,願你我善良

我們看到,越來越多私人場合、半公開場合的軼事被放到了互聯網這種公開的沒有語境的環境中被放大和解讀,越來越多的話題遵循著“別有用心者傳播→大V帶節奏→吃瓜群眾跟風→當事人背鍋”的爆款公式在發酵,直至釀成苦果。只要舉起手機,當事人或有意或無心的過錯、片段化的觀點,甚至於完全莫須有的行為,都可能被偷拍曝光、道德評判,乃至過度懲罰。

我們看到,公眾公司、企業大佬和明星藝人,因為社會責任和公眾形象,在媒體的放大鏡下承擔了更高的道德評判標準,但同時,ta們可以動用專業團隊跨地域、全天候洗地做公關,慢慢重建信任重塑口碑,甚至可以把真相惡意掩蓋,再煽動烏合之眾用陰謀論的噪音淹沒;如果當事人只是你我之中的普通一員,遭遇流言中傷、形象危機乃至輿論暴力,要如何自處,如何善終。

吃瓜群眾,願你我善良

我們看到,社交的六度人脈法則,個人信息的販賣和洩露,每個人在互聯網中留下的點線面痕跡,想要通過新聞線索找到一個人,深挖一個人,扒光一個人,變得好容易;當鍵盤俠,當段子手,當網絡警察,變得好容易;光鮮亮麗的光環標籤日常反轉成茶餘飯後的談資話柄,變得好容易。

相比之下,剋制過度的好奇心和窺探欲,不被帶節奏的甄別和思考,變得好難;以一己之力對抗全網的冷漠和惡意,變得好難;參加一個相談甚歡不帶面具的飯局,出席一次就事論事不怕錄音流出的論壇,變得好難;劃分公共事件和個人隱私,合理監督和網絡暴力的界限,變得好難。

什麼是你我的選擇?

1961年,《紐約客》雜誌發表了漢娜·阿倫特的系列報告《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一篇關於平庸的惡的報告》。報告還原了,負責驅逐運送猶太人去死亡集中營的納粹戰犯艾希曼在耶路撒冷受審的歷史現場。

阿倫特指出,艾希曼的行為是現代社會廣泛存在的一種惡,這種惡不思考人,不思考社會,卻默認並實踐體制本身隱含的不道德甚至反道德的行為,雖然有時良心不安,但依然可以憑藉體制來給自己的冷漠行為提供非關道德問題的辯護,從而解除個人道德上的過錯。

因為你我常人都可能墮入其中,所以這是一種“平庸的惡”。而“平庸的惡可以毀掉整個世界”。

極權主義下的無條件服從是否構成“平庸的惡”還有待論證;但無論是日常的惡還是殘暴的惡,往往都是由平庸的大多數人默默施行的。

任由情緒左右而放棄冷靜客觀的判斷,處於麻木狀態而缺失自我反思和批判,不假思索的在極具煽動性的新聞面前淪為網絡暴力的擁躉,可能是信息時代,另一種平庸的惡。

做好盡調,江湖多險惡,交友需謹慎。那些當面在酒桌上拍手起鬨,轉身就把你發到朋友圈的IR們,從舉起手機的那一刻起,就破壞了朋友、同業、潛在交易對手等種種社會關係中,共同的底層代碼:信任。

做好自己,將私德領域的行為用公德標準衡量的結果,往往會無奈的發現,人性從來都經不起考驗,人設從來不會完美不崩塌,而人格的底色也並非潔白無瑕,但至少應該在半開放的環境中謹言慎行。

做好吃瓜群眾,看一手信息,做獨立判斷,不人肉,不散佈,在事件發生之際問自己“這是真的嗎?消息的來源是哪裡?有誰去核實過?” 吃完這瓜,瓜皮一丟,兩手一擦,繼續搬磚。

《新聞編輯室》(Newsroom)是尋瑕很推崇的一部美劇,大神Aaron Sorkin把他的新聞情懷和理想主義投射在了這部劇中,開篇就說出了“America is not the greatest country in the world anymore.”

這位常年處於嗑藥嗨,偏執到神經質的編劇用眼花繚亂的剪輯、衝突的敘事、高密度的臺詞呈現了傳統新聞行業的生存現狀,劇中主人公Will自詡唐吉訶德,甘願成為一個“Bigger fool”,篤信“The first step in soving any problem is recognizing there is one.”

劇中Will帶領著一群“不切實際”的新聞人,驕傲地與幾乎完全無法改變的現實對抗。他們相信實地調查的眼見耳聽,相信至少兩個獨立信源的相互驗證,相信新聞的獨立性不應讓步於黨派種族信仰,並孜孜以求的探尋觀眾所需要的究竟是什麼,應該以何種形式展現給他們,新聞的道德究竟是什麼。

如果流量魔鬼依舊橫行,眼球經濟依然盛行,吃瓜群眾們剋制的善良,也只能從下一個瓜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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