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一篇相對負面的，而今天就是一篇相對正面的了。
所以，不管是我注六經，還是六經注我，都是影評寫作的樂趣。
槍稿「影」評系列
第一發 | 灰狼：真身被藏，傀儡當道，又豈只在“影”的時代？
張藝謀可真是一個狠心人
文|大寶劍
作者簡介：一個希望儘可能掌握一些科學思維方式的文科生。
看完《影》，長舒一口氣，哦，原來《影》是這樣的。
首先，它是一部張藝謀刻意要在形式上玩出花樣來的電影。《影》看上去就像一副水墨畫，裡面的色彩最多的就是黑，白，灰。
如果把《影》和《我不是潘金蓮》，甚至是《山河故人》，多蘭的《媽咪》放在一起看，大概就能明白為什麼《影》會這麼玩。前幾年，似乎有一股玩弄形式的風潮。
這幾年在玩形式方面，幾位導演都有發揮
這幾年在玩形式方面，幾位導演都有發揮
這幾年在玩形式方面，幾位導演都有發揮
前面提到的那幾位是在“畫幅”上做文章，那《影》選擇在“色彩”上做文章就不奇怪了。
更何況，水墨畫，書法，這可是中國的傳統文化呢。
這樣玩，好不好呢。初看確實覺得還蠻有意思，除了動畫片，好像沒人這麼玩過。（看片量不夠多）
尤其是，張藝謀總有把一種元素搞到極致的能力。殿堂上的書法，面水而居的房屋，毫不費勁就流露出一種超現實的美感。當都督被貶為白身，他脫下一身黑色的外套，露出裡面的白色內衣時，我當時覺得，這裡的人其實都是一個個漢字，當這個黑色的字被剝奪掉顏色，這個字就沒了。頓時，整部電影看上去就像是一本書。這真是一種奇特的感覺。
黑白相生，水墨寫意
然而，《影》對傳統文化的要素運用得委實有點太多太密了。張藝謀似乎拿出了他十年前導演奧運會開幕式的勁頭，把那些傳統文化成桶成桶的往銀幕上潑。
占卜，琴瑟和鳴，陰陽五行，水墨，等等，這些東西，有的是為劇情服務。比如王逼都督夫婦琴瑟和鳴，看到後面你自然就明白王為什麼非逼他們演出不可了。但有的，卻是和劇情沒什麼關係。比如說，開場的孫儷占卜，占卜在這裡似乎就是一次性用品。孫儷能占卜，能預測未來呢，這麼厲害的本事，怎麼後來你就不使用了呢。
佔了半天，白佔了唄？
你看到一個這麼喜歡中國傳統文化的傢伙，有時候會懷疑，這麼喜歡中國風，導演難道不應該是周杰倫嗎？
的確，現在某人一直在弘揚傳統文化。但老實說，我覺得傳統文化這麼弘揚，怕是要泥沙俱下。而且我覺得，如果傳統文化不能憑自身的力量在現代文明裡掙得合法性，恐怕外部越是弘揚，起來的越是渣滓。
好。正好說到合法性。
張藝謀真是一個對合法性痴迷的導演。
他早期那些男歡女愛的電影，總是在合法性上打轉轉。《紅高粱》裡的“我奶奶”，到底是那個合法的丈夫，那個麻風病人，有資格和她上床，還是那個在高粱地和她野合的土匪有資格和她上床呢？《大紅燈籠高高掛》、《菊豆》碰到的問題無不如此。
張藝謀用他的多部電影來回答了這個問題，他給出的答案就是：誰身體好，誰就有資格上床，誰就有合法性。
“誰身體好，誰上”是貫穿張藝謀作品的回答
在張藝謀看來，合法性是由女性的身體決定的，女性的身體接納誰，誰就有合法性。
所以啊，如果說張藝謀是中國最大的女權主義者，倒是一點也不為過分。
《影》的主要任務不是要去談“上床的合法性”，但在孫儷和替身之間的感情線上，依然不忘初心的喊出：
誰身體好，誰上。張藝謀早期那些男歡女愛的電影，總是談到身體的合法性。而張藝謀後期的電影，則開始談一些別的合法性了。
比如說，《金陵十三釵》，是女大學生應該去當慰安婦，還是妓女應該去當慰安婦，誰有這個合法性能活下來？比如說《歸來》，說的或許是，面對歷史，誰更具有合法性，是像鞏俐一樣失憶，還是像陳道明一樣麻木不仁？比如說《活著》，合法性或許就是，到底誰配活下來，是福貴這樣的家道中落的人，還是不幸發了財買了他家產業的人？
關於合法性的爭議，在張藝謀電影裡一直存在
到了《影》這裡，合法性的話題就鋪天蓋地了。
往粗淺裡說，到底是王有合法性，還是都督有合法性？是拿筆桿子的，搞書法的，把舞姿入字的人有合法性，還是拿槍桿子的，搞陰陽五行，把女人的姿態入武術的人有合法性呢？
往深裡則是，替身和真身，誰更具有合法性？沒有真身，替身就真的不存在了嗎？對替身而言，“我是誰”這個問題到底應該怎麼來回答呢？
特別有意思的是，和《影》同一天上映的《無雙》，也提到了替身與真身的問題，不過《無雙》給出的答案是：誰也不想成為替身哇，與其當替身，不如去死。這是比較合乎類型片的答案。
其實，替身與真身，誰擁有合法性這個話題，在《讓子彈飛》結尾，姜文就已經提及過：替身擁有和真身一樣的合法性，殺掉替身，也就殺掉了本尊。沒了影子，本體也就沒資格存在了。
而在《影》裡，則是另外一種光景。
《影》是將錯就錯，是以假亂真，甚至以假滅真的。真的，假的，其實都不重要，真身，替身，其實都不重要。陰，或者陽，其實也不重要。
與其糾結於合法性，不如享受一刻歡愉
在身體方面，誰身體好，誰就有資格上床。
而在朝廷方面，誰有資格上朝呢？
坦率的說，真身也好，替身也好，都沒有什麼合法性。
合法性，對棋子而言，是沒有意義的。
你大概可以把“棋子”替換成“屌絲”、“中產”、“韭菜”、“螻蟻”，其實是一樣的。
還真不如回到身體的合法性上去，起碼，一夕有一夕的歡愉。
張藝謀可真是一個狠心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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