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眼中的女朋友,都会像一只松鼠一样吗?平时蹦蹦跳跳,没心没肺的;有心事的时候,反倒不会咋咋呼呼,而是沉默地像在冬眠,抱着自己的尾巴兀自取暖。
女生们也会期望男朋友,会像一只兔子一样吧?眼睛虽然不大,但是气质干净;一腔孤勇,寻寻觅觅,最后舍下细枝末节,眼里只剩下他的小仙女。
01
当上一段旅程结束在去往另一个城市的列车上,松鼠就再也不愿意回头看她走过的路。那是泥泞崎岖的,泥浆会溅上来沾湿她的茸毛,先是渗入皮肤的凉。
干了之后,变硬结块,黄黄的,怎么都清不干净。大大小小的石块旁若无人地躺在路的每一个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她总是告诉自己,我喜欢这一条路,是的我爱它。她没有放弃这条路,路却自己露出了尽头,它说,你离开吧。
她懂了,于是她踏上了列车。
谁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
她慢慢试着相信那条路不是唯一的。她可以清干净身上的泥块,也会很快让磕破的伤口愈合,之后会看见一条新的路。路边有很多长得不规整但是很高大的树,会开花,树下的草地也会开花。
路的另一边是海,海是无边无际的,所以她永远都不用离开,怎么走都是路,或是海。
她花了很长时间在列车上。这一趟没有发现她想要的路,她就又踏上下一趟列车。有好多次,她看见大片大片的田野,或是一汪很安静的泉,或是湖,还有一棵孤零零的,她叫不出名字的树。
可是她没有停下来,只是把尾巴挪到肚子前抱着,对着棕色的茸毛说:看,真美!
在最后一趟列车上,松鼠不知道那是不是最后一趟,她认识了几个伙伴。有条蛇,她爱穿衬衫,和黑色长裙。
即使是在列车上,也会常常从什么地方掏出笔纸写字。松鼠喜欢她的字,和她泡的茶。不浓不淡,和她写的字一样,像是藏了很多故事。
有两只雀,爱吃小零嘴,也爱喝饮料,叽叽喳喳的。什么大事小事在她们眼里都是快乐的事,什么好人坏人在她们眼里都是简单的人,什么新鲜词到了她们耳朵里,第一件想了解的事就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松鼠很享受和她们呆在一起的时光。
有时候恍惚觉得日子很长,列车司机多久换一次班才不会疲倦呢?
这时候一杯热茶递过来,慵懒的雾气漫到眼前,松鼠耸耸鼻尖,觉得有了这杯茶,日子再长也不为过。
可是她也不想因为她们永远呆在列车上。她还没找到她的路。
直到那一天,她看见了一只兔子。
兔子有两只长耳朵。当然每只兔子都有两只长耳朵。但是松鼠就是觉得他的长耳朵不一样。
轨道和天空互相反射的光映亮空气中的尘粒,一束束散在他身旁,穿越过耳朵。“是听得见旅途奔走的声音的一双耳朵吧。”
兔子身边没有行李,只是斜跨了一个包,上面瘪瘪的,下面鼓鼓的。里面放的东西很少,可能在路上舍弃或者被迫舍弃了一些,到这里就只剩下这些,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兔子站在进站口,却没有着急上车的样子。他只是睁着坚果一样的小眼睛,干净,渺茫,看着列车,像看着一大段时间,不紧不慢,无牵无挂。
兔子身边没有伙伴。人群往车上涌流,摩擦着他,没有谁停下来。
他像在等一个人,又像是要去找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松鼠一路小跑,到了他面前,耸起尾巴。她一高兴就爱耸一耸尾巴。
“你好,我叫乔迪。”
兔子像是刚回过神,“呃......你好!我叫瑞安。”
他也抖了抖长耳朵。他后来一高兴就爱抖耳朵。
02
然后松鼠就跟兔子走了。
她还想找到那条,长满会开花的树、有草滩、有海的路。她想,和兔子一起玩就像和列车上的小伙伴玩一样,她终究是要走的。
兔子也知道。于是他带松鼠去看了很多路。
有的立着葡萄架子,远远连着庄园;有的带着田野和小屋,通向农场;有的随着河岸,蜿蜒到了最大的拐弯,就左折进入工厂。可是松鼠都只是说:好美。
他们就这样走,一天又一天。兔子失恋的故事都讲完了,她还没找到。
又走了很久很久之后,兔子几乎觉得松鼠不会再离开了。于是他坐下来,用最软的手磨着松鼠的尾巴。
“你为什么要找那条路呢?”
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松鼠试着回答:“因为......因为......”
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看着满天的星星,数了数,突然哽咽了。
兔子拉起松鼠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他看见松鼠眼里的哀伤,比他失去的要多得多。他恍惚觉得,自己也是那哀伤的一部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懂了松鼠会在风中抱紧自己的尾巴,却从不躲到他身后的原因。也明白了多动的松鼠遇到石头没有蹦过去,而是拉着他绕过去的原因。明白她在列车停下时异常的兴奋,在人群中总是特别不安,对着所有的路说:好美,眼里却没有光。他想,因为他没有告诉她,他都懂。
现在兔子只想叫她留下来。
既然路并不能让你幸福,就让别人去爱它吧。
“如果你能让我幸福,那我可以爱你吗?”
松鼠沉默了很久,想起了她见过的天空、田野、落叶、草地、树洞、坚果,还有那些路。她问兔子。因为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能让她每一天都耸一耸尾巴的人。
兔子的小眼睛睁成了大坚果。他也想起了以前的女朋友。和她在一起,他没有学会抖耳朵。
于是兔子抖一抖耳朵,把松鼠抱在怀里,连同她的尾巴:“当然可以。”
03
兔子和松鼠在一起。
他们每天都互相留言,晚上一起去他们曾经去过的草滩。
他们一起旅行,有tiny trip ,只是一趟巴士的距离。在第一趟巴士上,兔子想起来一个奇妙又陌生的字,就把嘴放到了松鼠的嘴上。
兔子说,那叫吻。是一种彼此喜欢的人互相说喜欢的方式。
松鼠耸起尾巴,又“吻”了兔子一下。
“嗯......我喜欢你。”
也有longever travel,要跨越一趟列车的长度。他们用了长长的一个礼拜,在远方的城市里,一起吃各种口味的坚果和胡萝卜,一起逛超级市场,一起赶夜晚最后一趟巴士,一起睡觉。
兔子紧紧牵着松鼠穿越人潮的时候,松鼠突然很想告诉他,一个礼拜还不够长。
我愿意用下一个礼拜以及更长的时间,和你待在一起。牵着我,去哪里都可以。
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温度,比我卷起尾巴裹住全身还要温暖很多很多,比背风的树洞里塞满软草枝还要温暖很多很多,比冬眠醒来后第一道夏日正午的阳光还要温暖很多很多。
“世界上一定不会有比和兔子一起冬眠更幸福的事情了。”
两只雀问松鼠:“幸福是什么?能吃吗?”
松鼠说:“幸福不能吃。但是却比吃了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更开心。”她想起了兔子,耸耸尾巴,“你们会愿意为了它,放弃你们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雀儿们张开翅膀拥抱彼此,叽叽喳喳:“那你就是幸福呀!”
松鼠也去拥抱兔子:“嗯,你就是幸福呀!”
他们一起唱歌。
他们一起去探望老房子。
他们一起想,更远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会有一座房子吗?
既像树洞又像窝的,会很特别吧。
每天的早餐是坚果多一些,还是萝卜多一些?
再加一杯咖啡就刚刚好了。
有时候手被烫伤,会找不到急救箱吗?
他们都不会记得,到底是在左手边第一个抽屉,还是进门右拐第一个柜子旁边。
遥控器电池用完了之后,该谁去换?
会为这个猜拳,还是数坚果“你去。我去。你去。你去。你去。”?
想着想着,松鼠就睡着了。
她趴在兔子胸前,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舒服得全身松软,没来得及耸一耸尾巴,就睡着了。
松鼠梦见了那条,长满会开花的树、有草滩、有海的路。兔子坐在草地上,面朝着海,睁着栗子一样的小眼睛,看看海,又看看她。
然后就一直看着她。那样干净、渺茫的眼睛里,盛下了一片草滩和一片海,最后只盛着她。
松鼠一路小跑,到了他面前,耸一耸尾巴,坐下来靠着他。
“你好!我叫乔迪。”
“你好!我叫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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