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見閻安

那是許久之前的一個週末了。

我和妻子,逛到鐘樓,逛了會兒,鐘樓依舊,那樣安詳、慈祥,像個熟悉的人一樣,彼此凝視。可是,人群熙攘,誰也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誰,忽然感到寂寞了,就穿過擁擠的人群,離開了。

時間還早,不想回去,面對林立的高樓,縱橫交錯的街道,熙攘的人群,我一下有些迷失,不知道去哪!

腳步卻在街道上,悠然的移動著。

就這樣,不知不覺之間,穿過了東大街,到了建國路。建國路上,梧桐樹,枝葉茂密,街道上,格外清幽,彷彿在樹蔭搭建的隧道里一樣。

走進建國路,沒有多遠,就是省作協。

圓拱形的大理石門依舊,不過,因為是週末,門關著。

我在門口站了會兒,就準備離開了。也不知道去哪,就往作協旁邊一個偏僻,幽靜的巷子裡走去,走不遠,遠遠的,看到一個人走來。我立刻就激動起來,知道,這個人,就是閻安老師。

我去年末,去了延河編輯部,和他見過面,打過招呼,可是,因為年末,他忙,沒有說幾句話,就匆匆離開了。我的心裡,卻記得他了。瘦高的個子,臉上了稜角分明,很是憂鬱的樣子。

我就湊到跟前,喊了聲:閻安老師。他愣了下,看了看我,我就趕忙給他說,去年年末見過他的。

他愣了會兒,點了點頭,繼續往小巷子外走著,我就跟著他一塊往前走,妻子跟在我們身後。

邊走,我邊給他介紹我自己,可是,當我說著,我此時,還在讀什麼書,對哪些作家 ,特別的喜歡,嚮往,模仿著寫他們那樣的小說。閻安老師看了看我,說,你這樣的年齡了,沒有自己的主見,思想,還在模仿寫小說,能寫出什麼。

聽到後,我感到閻安老師說的對,立刻感到臉上火辣辣的。想對閻安老師說,我有模仿,可是,也在創新,突破,可是,卻沒有勇氣說出來。

出了巷子,到了作協門口,閻安老師開了門,說要去 辦公室,我就跟著他一塊進去了,他沒有拒絕,妻子一跟在了後邊。

作協小院,不大,可是,到處都是花草樹木,還有一座古樸的房子,讓小院顯得雅緻、幽靜。

進入了一座樓房,上到三層,閻安老師打開了他辦公室的門,示意我們進去。我和妻子就進去了。

屋子裡,靠著窗子,對著門,擺放著一張桌子。依著一面牆,擺放著沙發。可是,桌子上,沙發上,有空間的地方,全部都是書。如其說這是辦公室,不如說是書房,人就生活在書中了。

辦公桌上,堆滿了書,也有一些雕塑,讓我感到了厚重,心裡感到虛空而自卑。

閻安老師讓我們在辦公桌對面的凳子上坐了,他就忙著燒水,沒有多久,給我和妻子泡了茶葉,讓人的心裡,格外激動。

泡了水後,閻安老師就在辦公桌前坐下,也邊喝茶,邊抽菸。

我也依舊給閻安老師說著一些話,說自己對寫作的痴愛,在寫什麼。

閻安老師靜靜的聽著,不多說話,在一個本子上,記著什麼。

再過一會兒,我再喊他老師時,他就對我說,來了,都是朋友,人和人之間,都平等的,不要這樣喊,不然,讓他不習慣,而且也讓我顯得是小地方的人。然後,他就給我說著他人生的經歷,十歲以前,寄養在西寧,到了十歲後,才回到延安,讀書讀到延安大學,他就套用路遙的話說,那是世界上,最小的大學,不好意思對人提說。

也說畢業後,開始在教書,邊教書,邊寫作,最初寫小說,後來寫詩歌。他也從小縣城,到了市裡,從市裡,就到了省城。一路走來,一樣艱辛,也是受盡了苦難走過來的。

我聽著,忽然感到那樣的凝重。

再準備繼續說時,閻安老師接到了一個電話,是有人約稿。閻安老師的語言,風趣幽默,坐在一旁聽著的我們,都為那風趣、幽默感動。

而他們電話裡談話的內容,有些,就留在了心裡,震撼了我。

閻安老師說,那次和一幫文朋詩有去甘肅的麥積山,一些文友,面對麥積山顯得舉止輕浮,回來寫的詩歌,一樣輕浮。閻安老師就說,面對麥積山,你連一個砂礫都不是,還舉止那樣狂妄。回來還寫那樣的詩,那就是對這麥積山,吐了口痰,痰裡還有細菌。

忽然就感到,閻安老師,是那樣風趣幽默,如孩子一樣的人。也是一個率性,好惡分明的人。

然後,又聽到他們談到了音樂。閻安老師說,青蛙叫,那隻能說是自然的聲音,不是音樂。真正的好音樂,是能走進心靈,打動人心的。

我感到閻安老師說的對。詩人,看事情,就是這樣直接。是能穿透塵世,是能透過紛繁蕪雜,看出本質,看透塵世的。

我不知道,面對閻安老師,我是不是就是一個小丑。

忽然之間,感到那樣的自卑了。

閻安老師電話接畢,再小座會兒,閻安老師不停的翻那些牛皮紙封面,薄薄的筆記本,我知道閻安老師忙,我在這,就是對他的打擾,不要意思再多坐了,耽誤老師時間。

就提說想要他的詩歌集。閻安老師沒有推辭,就給我找了兩本,簽了字,給了我。一本是《整理石頭》,獲得了魯迅文學獎。一本是《藍孩子的七個夏天》。我酷愛詩,也曾經寫過詩,可是,有朋友說我寫的是分行的散文,我後來也知道,詩歌是講究意象的,而我不懂意象,感到詩歌太博大、精深,離我太遠,我只懂清淺的東西,所以有時會讀一些詩歌,卻不再寫詩歌。

閻安老師送我出了門,微笑著打招呼。我的心裡,很是感動。

下樓,出了作協小院,到了幽靜的街道上,我打開閻安老師的詩集看,詩寫得很精深,就像閻安老師沉思的樣子,他那深邃的思想一樣,有些懂,有些不懂。

不管怎樣,拿著閻安老師的詩集,心裡熱乎乎的,面對喧鬧的都市,充滿慾望的人心,感到這個世界,還有文學,還有詩歌,真是美好。而回憶見閻安老師的一幕,心裡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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