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公園——美國人最棒的主意


國家公園——美國人最棒的主意

1835年,英國詩人華茲華斯這樣描述了位於英格蘭西北部的湖區:“……它是整個國家的財富,每個善於觀察、懂得欣賞的人都應該有權利、有興趣去享用它。”同樣是在1930年代,美國畫家喬治·卡特林在探訪美國西部時認識到,美國西部的原住民地區應該得到國家的妥善保護:“他們應該和這裡的野生動植物一起保持著最為鮮活的原始狀態,得到一個龐大的公園——國家公園的庇護。”

最終,在設立國家公園這件事上,美國人搶先了一步。1872年,黃石國家公園成為了美國的第一個國家公園,也是全世界第一個國家公園。

早在19世紀初,關於一個名叫“黃石”的地方的報道就曾引起過人們的注意。在報道中,這個位於懷俄明州西北部的地方滿是極為奇特的自然現象:泥漿沸騰般地湧動著,巨大的噴泉射出高達幾十米的水柱,地面上嘶嘶地冒著熱氣……著名的登山家吉姆·布瑞澤同樣對這裡的自然奇觀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他時常會用這樣的方法向人們介紹那裡的峽谷:如果你在頭一天晚上衝著那個巨大的峽谷喊上一嗓子,第二天早上你會被自己的回聲叫醒……不過,對於當時的美國人來說,這樣的描述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那些令人難以置信的現象只能被當時的人們視為無稽之談——這一切都停留在口頭或者文字的描述上,看不到摸不著,不像那些體形龐大的美洲水牛——那時,北美大陸上生活著大約6500萬頭美洲水牛,可以說是無處不在。

國家公園——美國人最棒的主意

峽谷地國家公園(猶他州)最美一刻:梅薩拱門中的日落。

1869年,一組勘探者在從黃石回來後將他們的旅行日記寄給了美國東部的媒體,同樣,這些稿件再次被編輯們視為憑空捏造,沒能見諸報端。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媒體的編輯那樣傲慢和無知,一些有生意頭腦的人敏銳地從中發現了機會。第二年,一位名叫內森尼爾·皮特·蘭福德的人就組織了一個探險隊前往黃石,打算驗證下“傳說”是否確有其事,以及是否有利可圖。

在後來的報道中,有很多人將蘭福德稱為自然資源的保護者、探險者和國家公園的先驅,但實際上,他之所以對這片充滿傳奇的神秘地域大感興趣,是因為他深信,隨著橫貫北美大陸的北太平洋鐵路的竣工,這片土地將迎來前所未有的繁榮。而如果那些神秘的現象確有其事並能夠得到大規模宣傳,也將對北太平洋鐵路公司和受這家公司僱傭的他大有益處。

兩個星期的探險證明:所有的傳言都是真的。這裡的神奇現象遠比傳說中的更為豐富。為此,蘭福德在媒體上發表了許多生動鮮活的文章,而他自己甚至還在東海岸四處巡迴演講,向人們介紹他親眼看到的黃石奇景。

得益於蘭福德出色的公關技巧,人們開始理性地對待黃石。1871年,美國地質調查局的負責人費迪南德·海頓帶領著一個由植物學家、動物學家、礦物學家、氣象學家和地質學者們組成的考察隊前往黃石,首次對這裡進行了科學的考察和勘測。與此同時,藝術家托馬斯·莫蘭和攝影師威廉·亨利·傑克遜也加入了這個考察隊。就是他們,為人們帶回了第一組關於黃石的繪本和照片,並最終令傳說中的神秘現象變成了“眼見為實”的自然奇蹟。

國家公園——美國人最棒的主意

優勝美地國家公園(加利福尼亞州),船長巖是世界上最大的單體花崗岩,高約1099 米。

如今的黃石國家公園佔地面積8983平方公里。它有著整個北美地區最大的高海拔湖泊之一黃石湖和北美最大且仍處於活躍狀態的火山黃石火山;它有著北溫帶規模最大且保存最為完整的生態系統,養育著美國最古老也是最大規模的野牛群,埋藏著世界上最大的化石森林。在94米高的黃石瀑布之外,這裡還驕傲地擁有世界最大的活動間歇噴泉汽船間歇泉和美國最大、世界第三大的溫泉大稜鏡溫泉。前者噴發的水柱高度可媲美黃石瀑布,後者從天空俯瞰就像一隻漂亮的藍眼睛,鑲嵌在橙色的眼窩之中,神秘而魔力十足。

不過,在所有這些奇觀中,最為著名的還是黃石火山,因為這個國家公園本身就是一座火山。這座超級火山曾經在上世紀中期長期困擾著美國地質調查局的鮑勃·克里斯強森,因為他始終找不到火山的火山口究竟在哪裡。20年後,當美國航空航天局將其拍攝的黃石公園的照片拿給克里斯強森時,他才意識到問題所在:通過照片可以發現,黃石火山的火山口長85公里,寬45公里,佔據了北到南101公里、西到東87公里的黃石公園的大部分面積!換句話說,克里斯強森找不到火山口的原因恰恰是因為:一、他就在火山口中;二、這個火山口實在太大了。

更為重要的是,黃石火山是一座活火山,而且已經到了60萬年一爆發的週期。如果你對這樣的火山爆發會帶來什麼效果沒有概念,不妨做如下想象:210萬年前,黃石火山爆發時製造了大約2450立方公里的岩漿,而它所產生的火山灰足以覆蓋半個美國,或者將紐約覆蓋整整20米!

不過,在1870年代,人們還不知道黃石火山是一座活火山,最初的黃石國家公園也沒有現在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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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煙山國家公園(北卡羅來納州、田納西州)角落中的美景:Roaring Fork 溪流中的水瀑布。

考察結束後不久,一位為北太平洋鐵路公司服務的政客來找早已被黃石的壯麗與神秘打動的海頓,慫恿他向國會建議,將黃石的間歇泉盆地劃為國家公園永久進行保護。不過,這位政客的真正目的卻不是保護環境,而是為北太平洋鐵路創造一個可以吸引大量遊客的站點。

1872年,格蘭特總統簽署法令,設立了世界上第一個國家公園——黃石國家公園。雖然國會沒有為這個佔地8000平方公里的國家公園提供一分錢財政撥款,但蘭福德還是抱著對北太平洋鐵路的美好預期接受了公園負責人的職務。他樂觀地認為,鐵路會像運錢的機器一樣源源不斷地為他帶來大量遊客。

可惜的是,1873年的經濟危機令北太平洋鐵路在距離黃石國家公園幾百公里外就停止了建設。這一年,只有大約300位遊客乘坐顛簸的馬車來到黃石遊覽,在之後的幾年中,每年的遊客總量也不過是500人。

沒有錢,就沒有管理。黃石國家公園的頭銜名存實亡,而負責人蘭福德更是在五年中只出現了兩次!即使在北太平洋鐵路於1883年通車後,這個國家公園的境遇也沒有得到改善,因為控制這個公園的運營公司同北太平洋鐵路公司有著密切的聯繫。由於沒有相關的法律約束,它可以盡情地砍伐森林、捕殺動物、開荒種地,甚至是改變溫泉的流向。最終,在人們的破壞下,黃石曾經的美景如同一株失去雨水滋潤的大樹,開始枯萎。就連這裡的美洲野牛也未能倖免,幾乎沒有了蹤跡。

這時,兩個關愛自然的人站了出來。出版商喬治·博德·格林奈爾和菲利浦·謝里登將軍攜手向破壞黃石的利益集團發起了進攻。在華盛頓,格林奈爾呼籲政府對黃石的現狀進行調查,將限制獵殺動物寫入相關的保護法律之中,並和謝里登將軍一起提出,擴大公園面積,從而將駝鹿和美洲野牛的遷徙空間全部劃歸公園的管理範圍之內。

國家公園——美國人最棒的主意

雖然之後國會曾經撥款4萬美元用於公園的維護,並且通過了一項修正案允許軍隊協助執法,防止破壞公園的景觀和盜獵,但很快就改變初衷,停止了進一步的經濟扶持。最終,謝里登將軍不得不派自己的軍隊駐紮黃石,在這裡修建了黃石要塞,前前後後駐守了將近30年。

1894年,一次盜獵事件為格林奈爾提供了爭得公眾支持的機會。也就是在這一年的5月7日,克利夫蘭總統簽署了一部旨在保護黃石國家公園的法律。由於法律中規定,獵殺美洲野牛的人將被處以1000美元的罰款,這部法律又被稱為“保護黃石國家公園鳥獸法案”。

至此,黃石公園的發展才算走上了正軌。而它也為之後國家公園的有序發展奠定了法律基礎。如今,這裡的野牛數量已經從20世紀初的幾十頭達到了大約4000頭,而曾經於1926年正式從這裡消失的狼也在1995年被重新引入,並迅速恢復了自己在生態結構中的地位。

其實,在當今的世界,無論是公園還是動物,其發展都擺脫不了人類個體的影響。無論是有著自己打算的蘭福德還是更有責任心的格林奈爾或者謝里登將軍。而在美國國家公園早期的發展過程中,那些熱愛自然、有著長遠環保眼光的人們的身影無處不在。

比如,在保護黃石國家公園的運動中,格林奈爾就曾經和未來的總統羅斯福建立了親密的關係。他是羅斯福於1887年成立的一個以保護自然環境為目標的俱樂部的會員,而羅斯福則曾經親自撰寫請願書並在由議員們組成的立法委員會上為黃石國家公園爭取權益。

1901年擔任總統後,羅斯福更是大張旗鼓地開展了一系列保護自然環境的運動。他一共設立了5個國家公園,簽署了具有歷史意義的“文物古蹟保護法案”,並利用這一法律賦予的權利設立了18個國家級的名勝古蹟,批准成立了51個鳥類保護區……1903年,他甚至中斷了全國巡迴演講,用兩週的時間遊歷了黃石國家公園、大峽谷,並前往優勝美地,同一位從20多歲起就留起大鬍子的環保人士約翰·繆爾在夜空下露宿了三個晚上。在浩瀚的星空和偶爾飄落的雪花的伴隨下,繆爾向總統介紹了當時還屬於加州的優勝美地峽谷的情況和他希望將其變為更大的國家公園的設想,並最終為優勝美地成為國家公園寫下了最為重要的一筆。

兩週的旅行結束後,羅斯福回到黃石國家公園,並在公園入口發表了演講。在演講中,他再次強調,國家公園的建立是美國民主精神的重要體現,其目的是“為了人民的利益與快樂”。如今,來到黃石國家公園,你會在它北方入口的石頭大門上看到鐫刻在上面的這幾個字。

國家公園——美國人最棒的主意

1916年,在另一位環保理論家、資本家斯蒂芬·馬瑟的推動下,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成立。8月25日,美國總統威爾遜簽署法案,委託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保護美國境內的風景區、自然環境、野生動物和歷史文物,並以同樣的精神和方式為人們提供精神上的享受、為美國的子孫後代們妥善保護這些大自然的恩賜,使之不被損壞。

截止到目前,美國共有59個國家公園。其中,最新的一家國家公園是尖峰石陣國家公園。這家公園位於加州中部,最著名的景觀是公園中的尖峰石陣和巖洞。有趣的是,人們看到的這些巨大的尖峰石並非本地“土著”。它們來自於西邊幾百公里外的一座名為尼納什的火山,是地殼運動的巨大力量將這座2300萬年前噴發的火山劈開,並將其一部分移到了現在的地方……

如今,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擁有超過2萬名僱員和22萬名志願者。密歇根大學2011年為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準備的一份報告指出,在國家公園上投入的每一美元都可以為這個國家創造4美元的經濟價值。以2011年為例,美國的國家公園創造了300億美元的經濟價值,並在全國範圍內提供了25.2萬個工作崗位。更為重要的,這些價值中,有大約130億直接發生在各個國家公園周圍100公里的範圍內。此外,報告還估計,每向國家公園投入100萬美元,就會產生額外的14~16個工作機會。

從這個角度來講,當年蘭福德對於國家公園的經濟潛力的判斷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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