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恐相逢是夢中

讀郁達夫,總是悲鬱蒼涼。翻看《故都的秋》這篇文章,可能是因為我正是北方人的緣故吧。故都的秋,是我熟悉的北方秋天的蕭瑟與空靈。郁達夫是個南方人,有著同江南人文風景相應的柔腸百結。江南的秋,總讓他“看不飽、嘗不透”,所以他不遠千里到北方來,不只是北方,也到我們的都城北平去,陶然亭的蘆花、釣魚臺的柳影、西山的蟲唱、玉泉的夜月、潭柘(zhè)寺的鐘聲,都讓他每每神往不已。

郁達夫的心是憂鬱細膩的,所以他感受得到北國的秋天裡那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與姿態。有很多珍惜渴盼的情感是在自己觸碰不到或鮮少觸碰時生髮出來的。為看和感受北方的秋,他不遠千里奔襲而來,所以北國的秋於他來說,應當是珍貴難得的,所以對這故都的秋他心生歡喜,於我這個身處異鄉者也是一樣。

猶恐相逢是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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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恐相逢是夢中

或許正是出於深秋的緣故吧,看到郁達夫筆下北國的秋,變得格外想念故鄉,那些關於故鄉的回憶也如水浸般慢慢流出。我們那兒的天很高,並不像郁達夫筆下的碧綠,有時是灰濛濛的,有時是淡淡的藍色,很少碧空如洗,卻多草木思情。我們那兒多的是麻雀,槐樹、白楊、電線杆,到處都是它們的棲息地。我曾不喜歡麻雀叫,總覺得單調惱人,但現在耳邊聽不到這些聲音,反而有些惆悵。

北方的樹多的是落葉樹,秋天一到,便開始斷斷續續地落葉。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為什麼多的是人會說“落葉紛紛揚揚地,像飛舞的蝴蝶”這類爛大街的描述,我從來沒發現落葉像蝴蝶一般美。郁達夫筆下的槐樹是落葉樹的一種,他寫早上起來,槐樹的落蕊會“鋪得滿地”,他沒有看見槐樹落葉的情景,他看見的只是落葉的結果。“腳踏上去,聲音也沒有,氣味也沒有”,他“只能感覺出一點點極細微極柔軟的觸覺”。那點點觸覺,讓人感覺有如在一個密閉安靜的空間裡聽到一個人的呼吸聲那般。落葉與我們相遇,我想,這點點的觸覺便道盡了我們之間的緣分。

掃帚的細紋在我們那兒是很少看到的,因為農村的街道大都修得粗糙,灰塵的留存與掃帚相拂,但看不到細紋。郁達夫敏感細膩,在北平的街道上,才看得到這種紋路。

猶恐相逢是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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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蟬的衰弱殘聲,我已經連著三個秋天未曾聽到過了,南方沒有蟬聲。少了這味聲音的加盟,似乎,南方的秋天都分外寂寥。說起蟬,好多好多關於童年捉蟬、打蟬蛻的有趣事兒便抖落出來了。蟬的幼蟲是爬行的,也僅僅在破土而出的短短几個小時內保持爬蟲的形態,脫了殼之後便成了我們所說的蟬。小時候的歲月單純而漫長,盛夏至仲秋的一段日子裡,總要蟬打交道。它們總喜歡在晚上7點-9點時從土裡鑽出來,我們知道它們的習性,一到這個時候,我們就帶著手電筒去樹林裡捉蟬。我很笨,總不如別人捉得多,一晚上下來,可能也不過三五個的收穫,但我很是喜歡那種蟬在手裡爬來爬去的感覺,所以也樂此不疲。我們那裡小樹林很多,蟬聲亦是此起彼伏。所以可能哪怕是秋天孱弱的一點兒的蟬聲,在我心目中,都是相當美好的,而且並不覺得孤單。這應當是我與郁達夫心境的不同所致,一切景語皆情語,任何情境都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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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關於秋雨情景很少,只是不喜歡下雨,在我們那兒的路還沒硬化過的時候,雨天去上學都是東一腳西一腳地踩在泥濘裡。每一場秋雨之後都要加點衣服,雨打在身上、風颳到臉上冷極了,幾場秋雨之後就慢慢地過渡到冬天。秋天每一場雨,似乎都有些綿密和鋒利,樹上的葉子被削下來,黃黃的,鋪滿道路。雨後的最忙的是莊稼人,他們會忙著播種,如果地裡上一茬種的是小麥,那雨後就會播種花生;如果上一茬是玉米,就會再種小麥,玉米是割了春小麥之後才種的。

猶恐相逢是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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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裡的最重要的果樹是棗樹、石榴樹。棗樹一般種在院子的東南角或西南角,打棗是我們的樂趣。往往都是幾個人聚在一塊兒,找一根足夠長的木杆,一個人打,幾個人收,旁邊沒事做的人就會等在拿杆的人旁邊,就等著他停下,讓他們也展展身手。自家種的石榴樹上結的石榴不多,它們的籽也很酸,卻足夠讓我們這些孩子樂一整個秋天。

對於秋,對於故鄉的秋,我偏向於喜歡它的收穫,不愛它的陰涼,雖然說也會有失望,但此時身在異鄉的我,只覺得故鄉的秋是發光的。如果非得說,我們每個都應如郁達夫一樣對北方(故鄉)的秋有一份深情的話,我想,用韓少功先生在《我心歸去》中的表述來說是合適的,“會對故鄉陰沉連日的雨季失望……”“那種失望能滴血。血沃之地將真正長出金麥穗和趕車謠。”這與文人士子的悲秋也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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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的深味,郁達夫說,非要在北方,才感受得徹底。因為它是有稜角的秋,是能讓人有深切體驗的秋。孤身在外,對於故鄉的秋,總是“幾回魂夢與君同”“猶恐相逢是夢中”,真想快點回家去,與故鄉的秋來個擁抱!

猶恐相逢是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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