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從來不喜歡八卦，都是養女兒的人不容易，她從心底裡十分同情賀家的遭遇。母親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道：“賀家父母本來指望嫁女兒收一筆彩禮，留給兒子將來娶媳婦，現在女兒跑了一切成了泡影，落井下石的人可多了，他們往後的日子不好過啊！”
雪兒靜靜的聽著，不想發表言論。母親的心頭掠過一絲不安，那種感覺很怪，究竟是為什麼，她皺著眉頭想了許久也說不清楚。
雪兒終於鼓起勇氣開口打破了寂靜：“媽媽，我也想去外面闖蕩一下。我不想一輩子呆在大山裡，這樣我會瘋掉！”
“什麼？”母親驚得瞪大眼睛，她伸出顫抖的右手摸著雪兒的額頭，大聲說：“你發燒了生病了，你是在說胡話……”
“不，媽媽，我是在認真的告訴你我的想法！”雪兒用堅定的眼神看著母親，母親的眼中泛起了淚花。
母親愣了許久許久，她突然一拳砸在自己的腦門上，風風火火地跑到櫃子前，從裡面找出幾柱香，點燃了插在正廳屋的神龕上，“噗通”一聲跪下，不停地磕頭祈禱：“菩薩保佑，祖宗保佑，請求你們快快顯靈，救救我那糊塗的女兒……”
雪兒的心彷彿被利刃刺了一下，開始疼痛了。她走過去，囁嚅著說：“媽媽，我求求你別跪了，哪來的菩薩和祖宗顯靈？我是想出去打工，以後回來孝敬您！”
母親仰起臉，疑惑地盯了雪兒幾眼，又趴在地上瞌起了頭。母親哭泣著：“神仙們，先人們，你們怎麼還不出來顯靈？我的女兒，她病得不輕。我保證以後多給你們燒香……”
雪兒的心真的疼痛了，像是傾刻間就要死去。她蹲下去，用雙手緊緊地抱住母親，試著將母親從冰涼的滿是塵灰的地上拽起來。母親跪得像一座山，一棵大樹，她任憑雪兒怎麼拉拽就是一動不動。
母親一直在哭，她的眼淚流過心窩，滴落塵埃。雪兒也哭了，滾燙的淚珠滴落在母親頭上，在母親那枯黃得如同乾草的髮絲中消失了。她曾經告訴自己做一個冷漠的人，不要輕易煽情和悲傷。此時，在母親的眼淚面前，她徹底崩潰了。
雪兒的雙腿不聽使喚，軟綿綿的跪倒在母親懷中。她啜泣著說：“媽媽，我請求你起來，我答應你不出去了。”這是她給母親許下的第一個承諾，也是一生唯一的承諾！
母親激動得一陣恍惚，她的身子又是一陣劇烈的抖動！母親爬行著貼在神龕下，趕緊磕了幾個頭，含著淚說：“你們終於顯靈了！”
母親從地上爬起來，她拉著心事重重的雪兒，聲情並茂地說：“你真是媽的乖女兒，聽媽的話，就在山裡找個婆家，過著安靜的日子。以後，我們可以相互看著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雪兒看到母親的嘴在動，至於母親說了什麼，她全部忘了。她別過頭去，淚撲簌簌的往下掉落。母親緊緊的拽著她，害怕一鬆手，女兒從此天涯海角。
母親用粗糙的長滿老繭的手，溫柔的一遍遍地梳理著雪兒的黑色長髮。母親唸叨著：“咱們不求榮華富貴，只求一生平安！咱們世代為農，做一個本份的良民。咱們過著自己的日子，與世無爭。你看你有多麼的幸福，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往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雪兒微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將身子往母親的懷裡挪了挪，一股溫暖襲上心頭，蔓延到全身。她聆聽到母親的心跳聲，是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音符，安撫著她那即將消散的靈魂！
――作者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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