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境內驛道縱橫 傳遞歷史的迴響

泉州境內伏藏著大量的驛道,細品驛道驛站之美,可以發現區域文化發展的厚重歷史

泉州境内驿道纵横 传递历史的回响

“宋東門窯址”碑立於河道旁

泉州網訊 (記者吳拏雲 通訊員鄭冰芳 文/圖)山高水長,古道縱橫。古驛道,也稱驛道,是古代用於傳遞文書、運輸物資、往來人員的通路,部分驛道還是重要的軍事設施之一。泉州是一個沿海的多山之地,古時與中原的交流只能依靠跋山涉水,因而在泉州的崇山峻嶺之中,伏藏著大量的驛道。近日,記者與泉州文保專家黃真真、文史愛好者洪少霖、邱大目等人一道,重走部分古驛道,尋訪古驛道周邊的古蹟、遺址,從而對這座城市驛道文明的發展歷程,有了更深的理解。

《福建通志》稱:“宋承唐制,三十里有驛,非通途大道則曰館。”這說明福建在唐朝時已有驛、館的設置。宋時,泉州貿易興盛,港口逐漸發展成為舉世聞名的對外商貿大港。與此相對應的是,陸路、水路交通也得到了大的發展,路、橋、亭等公共設施被大量開闢。泉州與漳州、興化等地之間“驛騎通途,樓船漲海,農士工商之會,東西南北之人”。驛道又有官道、民道之分,官方修築的重要通衢即為官道;而民道是在官道的基礎之上,多數由民間自發建造的通往鄉、鋪、裡、村等的道路,並使之連接官道,方便各地百姓交流往來。清·道光《晉江縣誌·卷之二十·驛傳志》曰:“山川之險,道路之遙,必有驛以傳之。雖德之流行,速於置郵,而驛傳自不可缺。”證明到清道光年間,驛道仍被頻繁使用著。

泉州境内驿道纵横 传递历史的回响

青蓮寺風光旖旎

據《寰宇通志》《大清一統志》記載,明時泉州府境內有五條最主要的驛道(官道):一為錦田驛,屬惠安縣,改“龍山驛”而置;二為晉安驛,明洪武九年(1376年)改元“清源站”設置的;三為康店驛,在南安縣;四為大輪驛,位於同安縣內,洪武九年改“同安驛”而置(注:古時同安屬泉州管轄);五為深青驛,位於同安縣內,元代置站,明代改為驛。每條驛道上都有一個驛站作為關節點進行串接。如果從泉州府的西南端往東北方向前往福州的話,最主要的通行路線即為:深青驛—大輪驛—康店驛—晉安驛—錦田驛。過了惠安的錦田驛後,就將到達興化府仙遊縣的楓亭驛,再從那北上以到省城。清代泉州驛道大致承襲了明代的設置。

不過,這不代表歷史上泉州境內僅有這5條古驛道。《名勝志》雲:“宋自西北取劍州,路出城西義成門,至南安汰口驛、永春桃源驛、德化龍潯驛、上壅驛,抵尤溪縣,迤邐經西芹至延平,避福州大義江之險,後廢。宋清源驛,洛陽未橋時,路出城北朝天門,由白虹山左至仙遊以達福州,後亦廢……元清源驛即宋南外宗正司地,後廢為織染局。另裴巷內有清軍驛,西街有舊館驛,不知設自何時,故志失傳矣,亦廢。明來遠驛在府城南三十五都車橋村,永樂三年建以館,海提舉司移置福州,驛廢。”由此可知,在千餘年煌煌歷史演變過程中,眾多驛道在經歷輝煌之後,又相繼隨風而逝,但留些許路痕、轍印,供後人尋覓。

在古為晉安驛的部分驛道上行走時,我們遇見急公尚義坊、七里庵、梁克家墓、武肅王陵園、宋東門窯址、施琅神道碑等古蹟、古遺址,可謂驚喜連連。泉州文保專家黃真真認為,宋代以來,泉州驛道的日益成熟,使其沿線成為驛站、寺觀、牌坊、界碑、道碑、橋樑、渡頭等歷史風物雲集之地。雖然歲月的變遷讓無數古驛道消弭於無形,迄今能遺留下來的不過零星路段而已,但如今重走古驛道,細品驛道驛站之美,依然可以發現泉州驛道承載著區域文化發展和民族交融的厚重歷史。同時,驛道周邊一般來說自然資源都較豐厚,蘊藏大量旅遊資源,是今人尋幽訪古的好去處。

古驛道上的探幽索勝

重走歷史風物雲集的古驛道,既能欣賞自然景觀與人文景觀,更能感受驛道曾經的繁華與興衰

泉州境内驿道纵横 传递历史的回响

古驛道大多是尋幽訪古的好去處,其旅遊開發價值將日漸凸顯。

核心提示

古之驛道,沉澱了諸多歷史與傳說,在清源山一帶的古道上跋涉,急公尚義坊、七里庵、梁克家墓、武肅王陵、宋東門窯址、施琅神道碑等歷史風物接踵出現,使得古道越走越有韻味。

□記者 吳拏雲 通訊員 鄭冰芳 文/圖

唐宋驛站風格迥異

早在殷周時,就出現了驛傳制度以及各類作為交通憑證的信物,這些信物多用金、玉、竹、木等製成,上面刻寫文字,分為兩半,使用時以兩半相合為驗。《周禮·地官·掌節》這樣記載:“門關用符節,貨賄用璽節,道路用旌節,皆有期以反節。”即通過關節使用符節,運輸物資使用璽節,通過道路使用旌節,都有嚴格的規定。《周禮·地官·遣人》還稱:“凡國野之道,十里有廬,廬有飲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五十里有市,市有侯館,侯館有積。”侯館,與後世的驛館相似,是招待使客的場所。

隨著歷史的演變進化,驛道面向百姓開放的程度也在不斷強化。實際上到了唐宋,基本大道朝天,官民各走一邊。雖然驛傳人員還是需要隨身攜帶憑證信物,但百姓通行驛道卻十分自由,除了特殊軍事驛外,其他驛道基本上都是公共使用的,這大大推動了民間商貿的發展。在此時期,還出現了驛站“唐奢宋簡”之風。唐人孫樵在《書褒城驛壁》中透露,唐代褒城驛曾有湖沼,有舟船,有庭院,營造時“崇侈其驛,以示雄大”,行客到了驛站如同到了景勝之地一般,頓覺風光無限。而到了宋代,類似唐代那樣“美美噠”驛站越來越少,其營造形制要簡陋許多,顧炎武的《日知錄》曰:“宋以下所置(驛),時彌近者制彌陋。”這種現象體現了不同朝代文化風格的差異。

驛道形成路網系統

交通的進步是人類邁上文明階梯的最基本條件之一。泉州自古以來就是一座以海絲文化著稱的城市,而對港口貿易起著支撐作用的,除了國家推行的對外貿易體系,以及航線的勘探拓展等重要因素外,橫跨泉州全境的驛道也是必備條件之一。古代,想要將內陸商品運輸至港口,驛道運輸即是最便捷的輸送方式。因此在泉州境內曾遍佈官修驛道。唐朝詩人包何《送泉州李使君之任》中的詩句就曾揭示古代陸路交通與泉州港城發展之間的聯繫:“傍海皆荒服,分符重漢臣。雲山百越路,市井十洲人……”恰因有了“雲山百越路”,才成就了泉州“市井十洲人”的奇觀。

宋時,泉州城有清源驛,驛站設在城內,在洛陽橋未建成之時,人們只能從城北朝天門出,翻山越嶺,由朋山至白虹山,再從白虹山左至仙遊以達福州。而在洛陽橋落成後,人們便可改道出東門(仁風門),經跨海大橋——洛陽橋至惠安,再北上前往福州。《泉州鯉城軍事志》稱:“洛陽橋建成後,改道從東出仁風門,過該橋至惠安縣錦田驛,經塗嶺驛,仙遊楓亭驛、莆田莆陽驛、福清宏路驛至福州三山驛。”少走了許多山路,運送貨物更加便捷。當然,經朋山前往仙遊的道路依然被保留著,只是走的人少了。所以,有文史學家認為,古驛道不應簡單地視為一條道路或幾條道路,而是一個完整的路網系統,它可能會在不同時期,出現不同的變化。

古時,造橋是個大工程。洛陽橋建成之後,極大地激勵了人們的造橋自信心。泉州在南宋時曾出現過一段“造橋熱”,單就紹興年間(1131—1162年)來說,在這大約30年的時光裡,泉州共造出了30多里長的石橋,平均每年造橋一里以上,按江南地區一般小橋的長度來算,相當於每年建造了二三十座石橋。橋的大量興建,使得泉州的路網系統更加完善和發達。

泉州境内驿道纵横 传递历史的回响

東門外的“急公尚義”坊

康熙御賜李森牌坊

明清時期,泉州府在舊清源驛的基礎之上設置晉安驛,實際上就是以府治和縣治(那時泉州府治與晉江縣治同在今泉州市區)為中心打造的驛道網路,方便傳遞文書、運輸物資和往來人員。清·道光《晉江縣誌·卷20·驛傳志》曰:“晉安驛,在縣治西驛內巷,本宋貢院地,元為清源站,明洪武間,知府張灝改建其東為遞運所,驛兼領之。正統十一年(1446年),僉事陳祚重修,上至錦田驛即惠安縣治五十里,下至康店驛即南安大盈六十里……”那麼現在重走這條驛道會遇見什麼呢?

古代可沒有現今的“國道G324線”,從東門出發,原來的驛道就在古時的東嶽行宮前,不過這裡現在幾乎都是水泥路了,舊的青石板早已不見蹤跡。轉過東嶽小區,抬頭便見“急公尚義”坊。據清·道光《晉江縣誌》記載,晉江境內泉州古城內外先後共有牌坊398座,至道光十年(1830年)尚存193座。道光、同治年間,牌坊數量又劇增至200座以上。泉州城內和東門外仁風街便集中了牌坊140餘座。然而,由於歷史緣故,如今泉州東門外僅剩下這孤零零的一座“急公尚義”坊了。

“急公尚義”坊為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文淵閣大學士李光地為紀念其八世祖李森獻谷賑饑、捐資設東嶽山義塚及餌平鄧茂七軍的德政,上奏朝廷批准重修的。牌坊為三重簷歇山頂牌樓式建築,用花崗岩、輝綠岩築砌,面寬四柱三間。此坊居中坊梁雕鐫盤龍,凌空欲飛。各柱樑之間均採用接榫連接。坊額陰刻楷體“急公尚義”,上款刻“康熙五十四年八月初九日”,下款刻“賜李森”,系康熙帝親筆書題。坊額之下還嵌有浮雕人物故事圖案的青石,只是具體講述的是什麼,無從知曉。該坊雄渾大氣,古時立於驛道之畔,正可供過往路人瞻仰。

泉州境内驿道纵横 传递历史的回响

七里庵始建於唐朝

古庵思憶認母傳奇

從“急公尚義”坊沿今新鋪街前行,約一兩公里路程便可見七里庵了。七里庵又名鯽鯉庵、績裡庵,據說,此庵與仁風門正好相距7裡,故曰七里庵。庵始建於唐朝,宋時香火鼎盛,建有古塔、寺廟、僧舍,有“日來上山千人拜,夜觀泉城萬盞燈”的盛況。傳說,北宋景德年間(1004年),宰相韓琦之母蓮理曾出家於七裡庵,後來韓琦與之在此庵中相認。此傳說流傳甚廣。而七里庵後的山上迄今依稀還有古道殘存的痕跡。

南宋嘉定十四年(1221年)郡守宋鈞在七里庵地域建七里亭。《閩書》曰:“(七里亭)宋·嘉定十四年郡守宋鈞建,為士大夫東行餞行之所。”步入庵內,近代高僧弘一法師題寫的石柱聯:“戒是無上菩提本,長養一切諸善根”“一切如來同贊喜,十方眾生悉慰安”赫然眼前,令人心生景仰。在大殿前還有一方由泉州市文管會於1999年立的“七里庵古地”碑,足以勾起人們對韓琦認母故事的種種遐思。

泉州境内驿道纵横 传递历史的回响

武肅王陵氣派非凡

侯王宰相比鄰長眠

經過七里庵繼續向前,不久即達草邦水庫,往西北方而去可至武肅王陵。這武肅王陵即閩王王審知的二哥王審邽的陵園,位於東郊鳳山之麓,此山又名“皇跡山”。唐光啟元年(885年),王審邽與王審知追隨大哥王潮入閩,後任泉州刺史12年,政績顯著。累封工、兵、戶三部尚書,授威武軍節度副使,晉開國侯,卒諡武肅王。

剛到路口,遠遠便見一“武肅王陵園”牌坊,旁邊還有一通“唐封開國侯武肅王王公墓道”碑,皆為近年所置。過了牌坊,再往裡走才是陵園。陵園前又有一高大牌坊,坊額寫著“武肅王陵”。王審邽墓始建於唐,墳丘為磚石結構,呈馬鞍形,環砌青磚,上部封土,墓碑豎書“唐·武肅王王公審邽墓”。近年來,海內外王氏族裔整修陵園,打造了四角方形石亭兩座,內豎墓道碑銘、重修碑記各一方。墓埕還有石狻猊 (獅子)、石羊、石虎、文翁仲、武翁仲各一對,氣派非凡。

從武肅王陵原路返回,拐進友邦休閒山莊內,南宋狀元宰相梁克家的墓便坐落於此。梁克家,字叔子,宋代泉州人。紹興庚辰(1160年)狀元,官至右相兼樞密使,封鄭國公,卒諡文靖,著有福州地方誌《三山志》。《三山志》是福建省現存年代最早的地方誌,全書採摭豐富,體例詳備,後世入編《四庫全書》。泉州市區東街有條“相公巷”,即因梁克家兩度官居丞相之位而得名,巷口舊有木構轅門,今廢。

泉州境内驿道纵横 传递历史的回响

梁克家墓今位於草邦水庫岸邊

梁克家墓原址位於今草邦水庫內,相傳穴稱“五虎朝金獅”。上世紀90年代,古墓遭水淹,後經梁克家後裔同意,將墓移至草邦水庫岸邊,予以重修並建紀念亭。墓碑上書“宋狀元拜相梁克家墓”,墓前有望柱一對。墓埕之內,如今有石翁仲、石虎、石羊及一些零星散落的古建築構件。

古驛道是自然美景與歷史文化深度融合的景觀長廊。狀元宰相梁克家與開國侯王審邽比鄰長眠,這也算是泉州一大歷史奇觀吧。

古驛道相伴神道碑

越過草邦水庫,可進入碗窯路,再向鮮花港方向前進時,猛然發現一塊大石碑立於河道旁,原來這就是“宋東門窯址”碑,古代碗窯鄉即在此附近。據介紹,碗窯鄉窯址面積較大,遺存豐富,有南、北窯之分。產品以青白瓷為主,也燒青釉器。燒造時代為宋元時期,產品有碗、洗、執壺、瓶等,胎質灰白,且厚重,俗稱“土龍泉”。東門窯離洛陽江不遠,產品可用舟船載至港口,然後銷往世界各地,此說法已獲文博界專家證實。東門窯無疑是泉州海外交通史的重要見證之一。

泉州境内驿道纵横 传递历史的回响

施琅神道碑為雙面鐫字

揮別東門窯,我們繞道行至華僑大學旁的法花美社區,在這裡一段古道赫然顯露了出來!那一塊塊青石板,彷彿大地的琴鍵一般,行走其上,也覺內心雀躍。這古道據說曾是連通清源山的,如今已被學園截斷。在古道的盡頭,居然立著施琅神道碑。神道碑立於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花崗石制,正反兩面鐫字,碑高3米多,外有石亭罩住,碑亭雕刻鶴、鹿等精美圖案。

神道碑正面碑首豎刻“皇清”兩字,下鐫“皇清光祿大夫、太子少保、內大臣、靖海將軍、靖海侯世襲罔替、兼管福建全省水師提督、統轄臺澎水陸官兵事務、加二級、贈太子少傅、欽賜祭葬從優加祭二次、諡襄壯施公暨配累封一品夫人王氏、黃氏神道”;背面碑文則記載了施琅一生的累累戰功,詳述其“剿撫並用”降伏鄭氏集團,收復澎臺的經過,以及享受封侯賜爵“世襲罔替”的榮光待遇。施琅墓位於惠安縣黃塘鎮虎窟村西北處,離這塊神道碑有十多公里之遠。泉州文保專家黃真真表示,古人常將鄉賢名宦的神道碑立於當時繁華的交通要衢上,以此來提醒世人這裡長眠著某位人物。施琅神道碑出現在法花美,恰巧說明這裡古代曾是重要驛道的途經之地。

從法花美社區出來,一路南下可至安吉路上的青蓮寺。我們在青蓮寺內找到了文獻資料記載的“普濟橋渡”碑、“寶塔亭路”碑。普濟橋渡,又稱潯尾橋、無尾橋,位於豐澤區城東街道潯美社區(古為晉江卅七都潯美村,俗稱潯尾)。所謂“橋渡”,即伸入海中的碼頭。此橋渡地處泉州後渚港西北方。據載,南宋時期,後渚港番船雲集,裝卸貨物的碼頭嚴重不足,造成海上貿易的諸多不便。於是寶慶二年(1225年)春,僧人道詢主持募捐建造普濟橋渡,用於分擔後渚港碼頭的裝卸壓力。橋渡及附屬設施(塔亭路)於紹定三年(1230年)夏竣工並投入使用。後人為此打造了“普濟橋渡”碑、“寶塔亭路”碑,用來記載橋渡和塔亭路建造和重修的時間、發起人,以及捐款人、捐款額等。這兩塊碑也可證實當時有古道直達普濟橋渡,此道亦是推動泉州海絲貿易發展的一條重要通道。繁華成舊夢,唯有古碑留。撫摩著這兩塊石碑,不免令人心生唏噓。

探訪泉州古驛道,雖只是零星路段,但沿途草木芊芊,歷史風物接踵而至,滄桑之感久久縈於心懷。能同時欣賞自然景觀與人文景觀,感受古驛道曾經的繁華與興衰,並且領悟歲月的幽嫻之性,這應該會讓跋涉者永遠有著追求與期盼。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