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仇恨而来,一曲凤求凰虏获帝王心,万千宠爱却令她渐渐沦陷

夜晚的圣京,狂风咆哮,大雪卷风,苍穹黑沉而神秘,那温度冷得刺骨。

空无人烟的雪地,连玉安安静静地站在,这么冷的天气,她身上就穿着一件白色的单衣,头发简单挽起,用一条白色的丝帕系着,狂风吹起她的发丝,扬起雪白的衣裳,在大雪中肆意飞扬,空旷的雪地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仿佛被世界遗弃了,那背影,孤单得令人心颤,冰冷的空气中飘着悲伤的味道。

她的手里拿着一张小巧的古琴,那是一张很小巧的古琴,制作很特别,古琴上刻着一朵蔷薇花。在她面前,是两座坟墓,连少白和白莲的坟墓,这是她听秦初雪说的,楚琰楚皓不顾秦华的强烈反对,在金銮殿上请旨,将本来要弃尸在乱葬岗的连少白葬在连夫人旁边,皇帝看在连少白一生功绩卓绝的份上,勉强同意了。

但,他此生也留下了叛国的污名,是南楚的卖国贼。

“爹,娘,对不起,小玉儿现在才来看你们,你们过得好吗?”连玉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唇角掀起如过去一般明媚的笑,“爹,娘,小玉儿给你们弹奏一曲,爹爹生辰那天,小玉儿本来打算给你弹《凤求凰》的,虽然晚了点,可你别生气哦!”

连玉盘腿,就这么坐在冰冷的结了冰的地面上,狂风呼啸,雪花打在她洁白的脸上,如刀子在割着一样,她毫不在意,古琴放在腿上,双手弹奏起来。

《凤求凰》,风四娘的必杀绝技,音攻世家最厉害,最彪悍的杀招,当年风四娘一曲凤求凰在城楼上弹奏,西秦的士兵成批成批地倒下,风刃刮过,杀人于无形。

连玉机缘巧合之下成为风四娘的徒弟,这曲《凤求凰》是连玉在原来的音符上经过改编的曲子,保留了原来的旋律,可其威力却比原来强了十倍不止,她也是因为《凤求凰》扬名天下,不仅如此,她的短笛同样能吹奏出《凤求凰》的杀招,连玉在音乐和武学上有着惊人的天赋,这点连风四娘也赞不绝口。

优美的旋律,宁静,悠扬,静谧中透着祥和温暖,仿佛置身于清净的山涧,让人不由自主地迷恋上温暖的气息。

这是一首很美,很美的曲子,优美到足以让人陶醉,陶醉在它的宁静中,干净,澄澈,仿佛人的灵魂也被洗得纯净了。

小小的女孩坐在雪地上,唇角带着明媚的笑,她的十指被冻得青紫,被琴弦刮得鲜血淋漓,却优雅地弹奏着,仿佛这就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意义。

当《凤求凰》不用来杀人的时候,这是一首爱情的旋律。

这首曲子是青海音攻世家风无痕的成名作,他爱慕一位少女,天天在她窗前弹奏曲子,这首曲子,就是《凤求凰》,少女听闻这么优美的音乐,爱上风无痕,以身相许。可不久,少女在回家省亲,路过山林被山贼所辱,羞愤自杀,风无痕一夜白头,人们第一次见识到《凤求凰》的威力,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整个山寨鸡犬不留,全部葬身于优美的音乐下。

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成就了这首《凤求凰》。

连玉的十指,鲜血淋漓,她却笑得那么开心,这曲子是她爹娘的最爱。

夜色漫漫,风雪卷起,猝然连玉秀美一拧,眼角微微后转,那双流光潋滟的眸子闪着疑惑的光芒。

身后有人!

而且,强烈的杀气逼近!

这是她很熟悉的杀气,浓烈得足以割裂世间最硬的金刚石,她最引以为傲的是音攻,她最拿手的武器是琴和笛,相对于笛,连玉的琴更有杀伤力,如今琴和笛都在身边,她也毫不畏惧这股杀气的逼近,八风不动地把《凤求凰》弹奏完毕。

优雅地起身,冰冷的空气把连玉冻得有些僵硬了,可她依然保持着冷静,古琴收于身侧,翩然转身……

“是你?”异口同声……

在她面前的,是那天在白玉崖顶的银发少年,今天他依然穿着一件夜行衣,很单薄,寒风瑟瑟,她看着都有些冷意。

少年银发飞扬,琥珀色的眸子寒意湛湛,和那天见到孱弱的少年有天壤之别,透出几丝逼人的霸气和尊贵,这么美丽纤细的少年,应该是被人万般呵护,而他,却有着坚韧的肩膀,仿佛能撑起天地,眸光有着不容忽视的坚毅。

“你怎么会在这里?”连玉拧着眉,全神戒备,这么冷的天,这么偏僻的郊外,这么晚了,一个少年独身出现在此,连玉不得不猜测着各种可能性。

他绝非一般的人物,究竟是谁?

“顺着琴音过来的!”银发少年冷淡地道,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眯,“《凤求凰》?哼,你是连玉?”

连玉心一沉,更是戒备起来,极少有人听过《凤求凰》,连玉平时也极少弹,两年前她扬名天下之后,除了爹娘和小朵儿,没人听过她弹奏,即便听过,也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凤求凰》的旋律和沁海曲有些类似,他能这么清楚地分辨出来,绝不简单。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也不必知道!”少年言毕,青玄宝剑出鞘,夹着沉重恨意的宝剑,猛然劈过来!

 连玉踉跄一步,偏身闪过,剑气排山倒海扑来,在雪地上划下一道裂痕,空旷的郊外如野兽咆哮,雪粒纷飞。连玉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又是一道剑气横空扫来,连玉秀眉一拧,脚尖点地,往后退了几步。

青玄宝剑的剑气横扫千军,湛湛逼人。

“为什么要杀我?”连玉沉声问道,她感觉得到,银发少年的眼里露出了狰狞的恨意,那种她不容她忽视的恨意,因为她就是这么恨着秦华,一点也不陌生。

她似乎看见了,她自己的眼神。

因为天气冰冷,冻人刺骨,连玉芊芊玉指弹琴手上,十指鲜血淋漓,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落下,溅起美丽的血花。

风雪咆哮,少男女孩间仿佛一道跨不过去的横沟,隔着一条仇恨的海洋。

可连玉不记得,她哪儿得罪过他,白玉崖顶一事,还不足以让少年要她的命吧?

月光不知悄悄地露出端倪,映出淡淡的光芒,晶莹剔透的世界仿佛蒙上一层白纱,朦胧,清透。少年殷红的唇紧紧地抿着,无情地扯出一个弧度,“因为我想杀你,没有理由!”

脚下一动,又是一剑刺来,蔷薇古琴起,清越的琴音划出道道风刃,铺天盖地卷向少年,一场恶斗展开了序幕。

少年的武功高深,当日在白玉崖顶,他身受重伤能接下她的风刃,功力深不可测,今日情况倒转,她昏迷多日,心神俱损,刚刚又弹琴十指受伤,音攻气势大不如前,而少年却处于最巅峰时刻。

强弱立见分晓!

连玉十指飞速转动,随着风刃划出,鲜血飞溅,却伤不及少年分毫。

“连玉,你的《凤求凰》呢?”少年声音冰冷。

连玉脸容苍白,“你想试一试《凤求凰》的威力?”

“是又如何?”一剑迎风而上,少年银发飞扬,气势如虹。

连玉露出明媚的笑,“在我爹娘面前,我绝不会用《凤求凰》杀人!”

她带着仇恨而来,一曲凤求凰虏获帝王心,万千宠爱却令她渐渐沦陷

“真是可惜,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孝女!”银发少年猝然发狠,剑气以一化千,扑向连玉,怒吼一声,天地震动……

层层剑气破解了连玉的音攻防御,连玉的琴音猛然急促起来,十指纷飞如雨,两道剑气依然一左一右,伤了她的臂膀,就在她闪神那一刻,少年的宝剑,猝然刺入连玉的胸膛……

风怒吼着,雪咆哮着……

空旷的天地,仿佛静止了,只有两道视线,静静地对视着……

 月光朦胧,透出层层风雪的光线清冷而透彻。

狂风吹起女孩,少年的发丝,在不断地飘扬,雪粒在他们之间朦胧飘飞,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那宝剑,毫不留情地刺入了连玉的身体,连玉似乎感觉到,寒冰般的感觉,在体内荡漾着。

先是热辣的痛,后是麻痹。

鲜血透出她单薄的衣裳,染红了前襟,妖异魅惑又血腥。

风停了……

雪停了……

连玉看见银发少年冰冷绝美的脸,不带一丝情绪。

银发少年也看见连玉惨白如纸的脸色,孱弱却坚强。

他握剑的手,很稳。

她的古琴,摔落在地。

银发少年琥珀色的眸光里映出丝丝寒光,而女孩的手,一寸一寸,把宝剑拔出体内……

少年震惊了……

“你?”只要一寸,他便可夺去她的生命,可她的眼神,却让最后一分力,停住了。

“我还不能死!”宝剑拔出,血流得更急了,女孩却直直地看着她,重复那天少年的说的话,“我要活着!”

空旷的雪地里,女孩眼睛有着无法形容的勇气和坚毅,那双漆黑的眸子,映射出最直接的目标,她有着她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是吗?”那天她对他留情,不代表他会留情。

短笛出,女孩净是鲜血的手握紧短笛,琴她是没法弹了,胸口上的伤,手臂上的伤,让她失去弹琴的能力,可笛子,她还能吹。

“认输吧,认输了,或许我还能绕你一命!”少年无情地吐出冰冷的话,完美的薄唇上掀,布满了讥讽。

狂风暴雪,朦胧的月光映在少年的身上,神情半暗半明,清白的月光把他的身形衬得十分修长。

“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决不认输!”雪在女孩面前飞扬,她失血的唇,一字一字地吐出刚硬的话。

她连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能让她认输!

血染红了连玉的衣裳,她忽略了胸前传来的剧痛,强硬地吹奏出《沁海曲》,不管是古琴还是短笛,想要吹奏出逼人的杀招都必须配合青海风家的独门心法,连玉伤势严重,吹奏短笛已是吃力,威力更是不足,没有平时十分之一的气势。

银发少年冷笑,寒芒闪过,恰到好处的剑气竟然把连玉的短笛劈成两截,“不知死活!”

少年似乎是特意折磨她的意志般,也不急着杀她,冷眼看着连玉因支撑不住而摔倒在地,血液在雪地上染上一朵艳丽的红花。

连玉很累……

很累。

身体逐渐沉重了。

连玉的眼光涣散了,她的身体沉重得仿佛有人重重地压着她,沉得透不过气来,连玉心想着,或许,她真的该命丧于此!

银发少年冷冷地看着她,就那么躺在冰雪里,眼波里闪过一丝不忍,转而想到了尸横遍野的战场,银发少年的眼光又一寸一寸地冷了。

“连玉,别怪我心狠,这是你的宿命!”银发少年转身,冷然的背影没有一丝犹豫,猝然又停下脚步,震惊地看着女孩的手在雪地里努力地寻找支撑点。

他本以为昏迷的女孩,竟然撑起身子……

“我还不能死……不能死……”连玉喃喃自语,她的脸上惨白如纸,映着胸前的血,妖艳惊心动魄。

少年有一瞬间,几乎看呆了!

她的眼里露出他所熟悉的求生意志,他仿佛看见几年前的自己,也是这么倔强坚定地喊着这句话,我还不能死,不能死……

因为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没有完成,所以不能失去生命……

女孩失去血色的脸变得非常的苍白,她才刚站起来,又摔倒下去,溅起雪粒,雪无情地打在银发少年的脸上,很疼,他的宝剑,缓缓地靠近女孩的脖间动脉,只要稍微用力,她就死了。

月光朦胧地笼在连玉身上,她的眉微微上扬,雪花落在她的脸上,有些麻痹的冷……

那个一袭黑衣,手握利剑,冷艳如寒梅般的少年,高高在上如神祇临世般,身后映着乾坤朗月,散发着淡淡银月光华。

这画面是那么的美,美得有些炫目。

她带着仇恨而来,一曲凤求凰虏获帝王心,万千宠爱却令她渐渐沦陷

连玉的手微微抬起,指着圣京的方向,唇角扬起讥讽的弧度,像是在嘲讽着这个冰冷的世界,“我想让我爹娘看着,看着我如何把这座繁华的城毁灭了,我还不能死,地狱太狭窄了,承载不了我的恨……可惜……我办不到了……”

银发少年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的手无力地垂下,空旷的雪地,静得只能听见风雪咆哮的声音。

良久……

连玉闭上眼睛,静静的,动也不动……

银发少年眉心一拧,移开宝剑,轻声道:“我给你一个机会!”

如果你真的命不该绝,那就活下来,用你的生命向我证明,你的恨,有多强烈!

少年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残忍地转身离开,留着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雪地里。

 一匹黑马在雪地狂奔,蜿蜒而过,溅起大片雪粒,马上的少年穿着一件厚重的缎面披风,狂风穿过他的发丝,夹着暴雪,在半空飞舞,如精心雕刻般俊美的容颜冷峻沉稳,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依稀可见一抹淡淡的担忧。

勒着缰绳的手,非常用力,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泄露了他的情绪,并不是如他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奔驰能到来超越的快感,可少年的眼光紧紧地看着前方,仿佛想要看到他所期盼的身影。

一人一马在空旷的雪地里显得特别的渺小,风雪很大,前路茫茫,究竟会是什么在前方瞪着他呢?

猝然少年勒马,冷峻的眸光回转,刚刚仿佛有人和他擦身而过,他嗅到一种血腥和冷傲的气息。

风雪太大了,他看不清那人的容颜,一阵狂风吹过,卷起暴雪,眼前有瞬间的清明,他看见一个修长的背影,一头银发在风中肆意的飞扬,给人一种很霸气的感觉。

这背影,怎么有点熟悉?

黑衣少年才刚想再看清楚,风雪已经挡住他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了,荒郊野外,半夜三更,还会有人的踪迹,着实奇怪,何况这儿……

少年不再多想,夹紧马腹往前奔去。

“连玉……”本来该是昏迷的连玉,靠着令人惊叹的毅力,站了起来,她的眉目有着坚韧的光芒,有种永不服输的勇气和执着,只要有一口气在,她永远不会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她不知道为何银发少年放过她,或许是他临时兴起的想法,却是她活下去的机会。

她知道,以她重伤的身体,想要走一段路都非常勉强,更别说走回圣京,可她不想放弃。

“楚……”刚走两步就听见楚琰的声音,连玉还以为她出现幻听,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浑身的力道即刻被人抽走,连玉脚下一软,往前倒去……

“连玉!”楚琰大惊,疾步上前,抱住她软下的身体,一看她胸口的伤,冷峻的眼蓦然睁大,不由分说打横抱起她。

连玉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的琴……和笛……”

楚琰单手抱着她,捡起她的古琴和被截断的短笛,脸色沉重而惊恐,轻声道:“小玉儿,别害怕,你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呢!”

连玉心里一暖,那朦胧的月光下,少年声音低沉安稳,容颜俊美无匹,恍如天神……

“好累……”轻声喃呢之后,陷入了昏迷。

 连玉是被胸前的疼痛折腾醒了,天还没完全亮,听着窗外的咆哮的寒风,连玉有些恍惚,原来她还没死……

女孩的脸色很苍白,惨白的唇干燥缺水,微微裂开,昏黄的灯光薄薄地在她脸上打了一层柔和的薄纱,有些淡,有些暖,连玉眸光恍惚,兴许是刚刚醒过来的原因,有种脆弱的楚楚可怜之感。

这是一间很大气的房间,华丽中透出霸气,空气中飘着令人心安的清贝芳香,淡淡的,凉凉的,舒缓了她紧绷的神经。

这是哪儿?

停留在她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乾坤朗月下恍如天神的少年,那幅画面,很美,美得令人心颤,在她濒死之时,几乎以为那只是美好的错觉。

楚琰……

真的是他?

连玉对他并不陌生,他和秦初雪的交情似乎挺好,而秦初雪那些天都陪伴在她身边,连玉见过他几次,虽然没说上话,但他身上的霸气和冷峻,恐怕是人都无法忽视。

“连玉,你醒了吗?”楚琰被她细微的动作惊醒了,从床边抬起头,有一瞬间的惊喜,大夫说,连玉的情况极其危险,若是不能熬过今晚,恐怕回天乏术,他守了一夜,她终于清醒了。

“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他声音虽冷,却极其关心。

连玉微笑,那是一种没有任何内容的空白笑容,原来,还有人关心她么?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连玉淡淡地问,这才发现,她自己的声音沙哑如沙子磨过一样。

“你不见了,初雪很着急,派人四处去找,我只是刚巧碰见她,听说你不见的事,她找遍了能找的地方都没找到,我心想或许会在连大人和连夫人的坟地,所以过去碰碰运气。”没想到看见她被刺,几乎送命。

为了素不相识的她,大晚上冒出暴风雪去那么远的地方碰碰运气?连玉又想笑了,却扯不出一丝表情。

“因为很晚了,你又命在旦夕,送你回相府恐怕有所不便,初雪应该担心一个晚上了,我会马上派人通知她的。”楚琰淡淡地道,看见她疼得冷汗淋漓,伸手想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伸到半空却停下,寒风从漏进来,吹过掌心,沁凉如雪……

连玉眼光恍惚地看着深色的罗帐,半暗半明的光投射着,有些淡淡的暖意,“这是你的房间?”

楚琰停留在半空的手顿了顿,微微收回了,嗯了一声,不太热情,也不太冷淡,静了片刻解释道:“天太晚了……”

只是这么一句话,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解释清楚,连玉扯出苍白的笑,想不到传言中冷峻高傲,不折手段的宣王也会有这么细腻的一面。三更半夜,若是把重伤的她送回去,秦华一定问东问西,他也无法解释她一身伤是在哪儿受的,总不能说是在连少妇夫妻坟墓前,那她日后在相府的日子估计会很难过,对秦华而言,连少白和白莲是他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伤痛,连玉还是少去碰触为妙。

也许,他是看在秦初雪的份上才会保护她吧,连玉淡淡地想着,既然他有这个好心,她不领情就显得太不识趣了。

“连玉,是谁把你伤成这样?”楚琰拧着眉心问,连玉的武功他见识过,《凤求凰》又久负盛名,是谁有那么能耐把她逼入绝地?连家遭逢巨变,连少白在官场虽然结仇颇多,却罪不及儿女,再来她现在是秦府的三小姐,谁敢对她不利?

“你不必知道,这是我的事情!”连玉清冷地道,乾坤朗月下,那名冷傲如寒梅的少年为何要置她于死地,她也想知道。

“连玉!”楚琰不悦地蹙眉,“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连玉眼光扫了他一下,“宣王,你我素不相识,救我一命,我很感激,但是,你是你,我是我,别人的闲事,你少管为妙,你也没有质问我的资格。”

“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勉强!”楚琰的声音冷了几分,口气也硬了,谁不在乎自己的自尊?楚琰出身高贵,自小呼风唤雨,骨子里是极为骄傲的人,三番两次因为连玉软了心肠,那人还不领情,楚琰也不免动了气。

她想起那天祁山见到的女孩,扬着明媚的笑,张扬肆意,她洒脱,她倨傲,有种无所畏惧,无法无天的张狂。

她带着仇恨而来,一曲凤求凰虏获帝王心,万千宠爱却令她渐渐沦陷

而如今的连玉,冷得人能从骨子里打颤。

或许,那凄婉的一幕,完全改写了连玉的一生。

“宣王若没什么事,我想休息!”连玉疲惫地闭上眼睛,朦胧的灯光微微笼罩,女孩苍凉的眉宇掩不住淡淡的倦色。

楚琰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秦初雪天一亮就匆匆赶来王府,知道连玉重伤,惊得脸色都白了,楚琰眼里的秦初雪一直冷静沉稳,八风不动,见她如此担忧,心里微微讶异,初雪是疼极了连玉。

“她已经没事了!”楚琰淡淡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秦初雪不安的心方稳定下来。

“连玉还是个孩子,素来与人无怨,谁会对一个孩子动手?”

“她什么也不肯说,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昨晚闹那么大,相爷那有什么动静?”楚琰问道,冷峻的眼光掩饰他的担忧,那个可怜的女孩,可经受不住任何折腾了,秦华若是知道她昨晚去了连少白的坟地,指不定会受什么苦。

虽然她冷冰冰的,不肯接受任何人的帮忙,可他依然想她能过得平静些,或许被初见时那抹明媚的笑震撼了吧,在他世界里从来没有人笑得那么灿烂张扬。

也或许,她的遭遇让人怜惜吧。

楚琰有些自嘲,原以为自己早就锻炼出一颗冷硬如石的心,没想到还有恻隐之心,真是见鬼了!

“这点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楚皓那里,让他把朵朵带过来,连玉半夜想自己妹妹,在韩王府过一夜,没什么大不了,我们编好理由,瞒得过父亲大人就好。”初雪冷静地道,得知连玉重伤,她就料到事情不单纯,立刻派人去把楚皓和连朵请过来,父亲大人聪明,他们也不笨,总能瞒得过。

楚琰颔首,“还是你想到周到,就不知道你如此为她费尽心思,她会不会领情,我们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笑得多灿烂,可现在,连眼神都变了。”

这就是秦初雪,秦府大小姐,万事都能思考周详,做事滴水不漏,是个冷静睿智的少女,什么事情到她手里,你总是很难找出破绽。

秦初雪微笑,“小玉儿家逢巨变,亲眼看着自己爹娘被逼死,又接受那么难堪的身世,换做一般人早就疯了,亏得她能冷静如初,我知道是恨支撑着她活下去,我也没有想过让她放弃仇恨,既然这是她活下去的支撑,那就让她恨下去吧,包括我。楚琰,我们的世界,与良善无缘,既然如此,何必强求小玉儿当个善良的人呢?世上心胸宽敞,活得洒脱的人那么多,笑得灿烂的人也那么多,不缺小玉儿,正是有笑得那么灿烂的人,才有那么笑得那么苍白的人,结合一下,才是人生。”

“姐姐……”连朵见到连玉,红着眼睛就冲过去,楚琰眼明手快,慌忙上前拦着,眼底闪过一抹惊慌,很快就消逝,连玉胸口的剑伤非常严重,穿着衣裳虽看不出来,可脸色却非常苍白,毫无血色,连朵这么冲过去,伤口铁定会裂开。

连朵却见有人不让她接近她姐姐,楚琰又是冷峻霸气的主,失去亲人的彷徨,多日来的委屈一股脑儿地涌上来,在她心目中如神祗般存在的姐姐又在身边,小朵儿仿佛有了靠山,小嘴一扁,哇一声就嚎啕大哭起来,眼泪成窜地落。

楚琰那见过这种场面,潜意识就想把哭得凄惨的生物扔出十里,他不习惯这么柔软的东西这么靠近他,好似他稍微一用力,就会把她捏碎。

楚皓抚额,大为头疼的样子,他这些天都快成小朵儿的奶娘了,偏偏小祖宗还难伺候得要命。

秦初雪在一旁,眼光略微诧异,愣愣地看着楚琰,眼睑微微垂下,遮掩眸光的色彩,因为小朵儿的哭声,一时也没人注意她一瞬间的闪神。

“楚琰,你放开她!”连玉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强撑着身子掀开棉被,连玉一脸苍白地坐在床沿,听着小朵儿的哭声,她的心口疼得一颤一颤的,妹妹已经是她在世上唯一的柔软,听着她哭,连玉心窝如被针扎似的难受。

楚琰见她眸光盛满疼惜,神色一怔,小朵儿趁着他呆愣的瞬间推开他,扑向姐姐的怀里,连玉伸手,接着她的身子,小朵儿见姐姐没抱她,眼泪掉得更急了,连玉微笑着擦拭妹妹的泪,伸手缓缓地把她抱入怀里,小小软软的身子还有着她熟悉的奶香,连玉眼眶一热,小朵儿声声姐姐地唤着,叫得她心口酸涩,心痛被胸口上的伤来得更厉害些。

“小朵儿,别哭了……”连玉抚着她的长发,沙哑地抚慰着妹妹多日来的委屈,“别哭,小朵儿,还有姐姐在,有姐姐在呢……”

连玉的眼泪掉得急了,却没哭出声,这世上,除了仇恨,小朵儿是她支撑下去的第二个理由,是她最后的温暖和关怀。

 连玉微笑,苍白的容颜扬起明媚的笑,一如过去她自信张扬的脸,她长得极美,这难得的一笑,如冬日暖阳普照,说是一笑倾城也不为过,“小朵儿,爹娘没死,虽然我们再也见不到爹和娘,可他们永远都会活在我们心中,永远会陪伴我们,朵儿爱的人,爱朵儿的人,会永远活在朵儿心中。”

“我不要,我要姐姐在身边,我要爹娘在身边,呜呜……我昨天做梦,梦到爹娘一身都是血,好可怕,好可怕……”小朵儿哭得很可怜,连玉一颗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我的朵儿,你还能做梦,梦见爹娘一身是血,可姐姐连做梦都不曾有过,自从高烧昏迷醒来之后,她没有睡觉过,因为一闭上眼睛,眼前都是凄婉的场景,爹的死,娘的死,全部涌上来,她睡不着,每个晚上,都睁着眼睛到天亮,从那天起,连玉仿佛就是一个没有睡眠的人。

“乖朵儿,对不起!”连玉亲亲小朵儿泪痕交错的脸,眼泪滚滚而下,“对不起!”

屋里三人看着他们姐妹这一幕,都颇为心酸,连玉沙哑的声音,连朵委屈的哭声,就像一张有实质的网,捆绑着他们。

楚琰看着连玉,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什么叫心疼,那是一种近乎麻痹的疼痛,五脏六腑都绞动着,他想看见连玉明媚的笑,而不是现在这般,无助地哭。

秦初雪站在楚琰身边,从她的角度,也清清楚楚地看见楚琰专注地看着连玉,眸光中净是她从未见过的心疼和怜爱。

这一幕,第一次让秦初雪觉得,阳光其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暖和,感觉有些什么东西,在酸涩地涌动,她如喝了一碗没有剥皮的莲子羹,很苦涩。

那天晚上,楚琰一听到连玉不见了,常年冷冽的脸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慌,冒着风雪惊恐地寻找连玉,她就该察觉到什么。

可是,就算察觉到了,她又能怎么办?又能阻止得了什么?

世界上最难测的莫过于人心,谁能控制谁一辈子呢?

心若追随一个人走,任何人也阻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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