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享家点滴印记之三百九十三: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如果说自己年轻时去英国游学之旅有什么收获 ,我想最大的一个就是完成了一件谁也不相信我会赢的赌约,起源于一句同学玩笑,结果就是我回国前在曼城用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在诺亚舟电子词典帮助下,一己之力手写翻译了一本几百页的英文原著,一个至今也没有中文版本面世,发生在中国改革开放伊始,一个美国服装设计师短暂的中国出差之旅,有些意外遇见了一个类似《廊桥遗梦》的故事。我给这个书起的中文名字是《微笑情缘》,我终生也不会忘记这个其实对世界了解中国远比《红高粱》之类更加大有裨益的故事,忘不了书中可爱的女主角米娜达,更不会忘记好友HARY用了不到一个周帮我把几百页那么烂的手写体给电子化,并后来一起修订成现在的版本。青春的故事,有些人和事,可能就像本书一样,只有部分有缘人自己才会知晓。。

阅享家点滴印记之三百九十三: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微笑情缘 (第一章1)

朱迪.米歇尔/著 天外流 Hary /译

米娜达和袁力的初逢是在北京机场。那一幕让米娜达一生难忘:在她深陷人潮而惊恐无措的时候,他似乎是从天而降,把她从窘境中解救了出来。当时,刚下飞机的米娜达被急匆匆潮涌般的人群夹裹着,从机场大厅卷到了外面的马路,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归拢好行李,却发现自己被挤在了出租车行车线的外边,无法打车。米娜达被无数的陌生人挤来挤去,不知该何去何从,那一刻她突然感到十分无助和莫名的恐惧。

“没事!这毕竟是世界上最大的机场之一,没什么可怕的,没人敢对我怎么样。。。”她这样安慰自己。

“身边这些人好象很不喜欢美国人,无论男女老幼,没有人对我微笑,也没人理会我孤零零地站在这里,他们只是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一直在涌向我,似乎随时都要把我冲倒在人流之中。。。”

她不知为何会有这样荒谬的念头,但她的确感到了威胁和孤独无助,不禁暗想:已经在这儿足足站了十几分钟,难道要傻乎乎的待上一夜?真的连宾馆都去不了了?!不行,我必须要想办法!可是这个国家的人们是如何做到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的呢?

正在她不知所措之时,袁力出现了,他明显比周围人高出一头,他一把抓起她的胳膊,象抓起人海中的一片树叶。她开始一惊,本能地挣扎,但在人群中根本就动不了,她尽力挣脱他,却无济于事。

“别担心,我来帮你!”他用英语喊道。米娜达突然听到这样清楚标准的乡音非常惊讶,她直起身子,才看清楚这个人正友善地冲她微笑呢,“在这种地方,像你这个样子,绝对没办法去你想去的地方。呵呵,你不会是打算整完站在这里欣赏机场外的风景吧?”他根本没有留意她的惊异,就一把拎起包和手提箱,然后用身体护住她,硬挤着在人群中慢慢地向前挪动。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象是一个帮助大人解决了难题的孩子一样,得意洋洋地咧嘴笑着:“走自己的路,不要考虑别人,这是在我们中国别无选择的处世原则,现在。。。”正说着,他们已挤到了出租车行车线边,“我还是陪你进北京市区帮你找到落脚之处吧!”

“噢,不用,不用。”她认为此时孤身与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同乘一辆车,是比刚才被人潮冲来冲去更加恐怖的事情。“非常感谢你帮我,你真是个好心人。现在有出租车了,我可以照顾自己了,我有宾馆的中文地址,出租车司机可以认得那里,我想现在我自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他摇摇头说:“如果你坚持自己去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人帮你总比自己瞎闯要好一点。。。”这时出租车司机已经开始把行李装到车上,后边的人都在不耐烦地催促他们上车快走,似乎每个人都在焦急地等着他们车后下一辆出租车开过来想抢着冲上去。

“我可以把你送到城里随便什么地方,都不会很方便,毕竟这个城市我很熟悉,想要去哪里都很容易。。。我。。。只是想顺路帮一下你而已。。。”

“不会不方便。”她脱口纠正他的语误。也许是他小小的英文语误让她感到他没有什么坏心,或许是二十几个小时的旅行使她身心疲倦到了极点,所以,尽管很犹豫,她还是在人们的催促声中和他一起上了出租车。

她和他坐在出租车后排座,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很小的电话,用中文简短地说了几句,然后“啪”地把电话合上,重新在米娜达身边正身坐好。

米娜达这时突然感到有些不对,下意识地缩成一团靠紧车门的角落,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个傻瓜:自己对他一无所知,连名字都不知道,会不会他和这出租司机是一伙的?也许他们常做这种事情,绑架单身独行的女子,如果得不到赎金就会撕票?没准儿付款不及时也会没命吧?可能刚才的电话就是通知同伙在哪里准备接应呢,怎么刚才就没想到这些呢?!

“我叫袁力。”正当她胡思乱想时,他开口说话了,并对她微笑着。看到他真诚的微笑,米娜达心头一暖,心想,这样的行为,这样的微笑,自己怎么会认为他是心怀歹意呢?

“很高兴认识你。”这时他友善地伸出手。

“格雷恩.米娜达”她象征性地伸了一下手,几乎都没有碰上他。这时她才仔细端详了他一下:他很英俊,手也很白净。“再次感谢你刚才帮我一个大忙。”

“很高兴可以帮到你。”

她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他刚才放回手机的那个口袋。

“噢,我刚才是告诉等候接我的司机不必等我了。其实在这个交通复杂的巨型机场,有时候可能还是乘坐出租会更快捷些。”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她点了点头,自责自己刚才的多心和失态,纳闷自己怎么会这样幼稚与胡思乱想。

米娜达从来都不是一个充满好奇心、喜欢远途探险的旅行客,她以前所有的短期旅行全是商务性的。但是,从波尔德大学到卡拉里多山一带,在她居住和工作的地方,她可是再熟悉不过了。而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在地球的另一边,在一个对她来说语言不通、完全陌生的城市。“不可能!”她嘟哝着,好象是感觉司机走得路线不对,“我都弄不清你们这些街的名字、商店名字和其他很多东西。。。”

“其实在这里的大多数地方,不会中文也没什么问题,”袁力说道,“宾馆的餐厅有英文菜单,街道的路牌也有英文标注,所以只要你有张地图,就可以找到你要走的那条路,或者是一些游客集中的景点。你会发现很多商店服务员和工作人员一般都会说点英语,而且有些人还说得不错呢。”米娜达感到脸有些发烧,作为一个美国公民来这个城市出趟小差,她可不想让这里的任何人看出她有一丝无助的感觉。“我会很快适应的。”米娜达故作镇静地说道。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对于她的不安,他报以宽谅意味的微笑,这让米娜达顿时心生一丝恼怒。尽管他一直很亲善,但在她心目中,外国人,特别是亚洲人,通常都让人觉得不太可信。她暗想,我并不需要他帮忙!在这里我可没时间去交朋友,也不想和任何人亲近,毕竟,我只计划在这里待一周左右,我一定要抓紧每一分钟,忙完工作的事情后就立刻回美国!这时候,透过车窗,米娜达看到外面有五座几乎完全一样的建筑从车边依次闪过,她脑海中有一瞬间像是看到长相完全一样的双胞胎般混乱而压抑。视野才刚刚开阔了片刻,迎面又见一座闪耀着金属光泽的现代化摩天大楼,盘踞在路的前方。他们的出租车在这个建筑物前停下等待红绿灯,这座宏伟的建筑,近看外观有些黝黑,很象是旧时遗迹。出租车开过路口,又按照路标箭头指示转了个弯,最后在一个宾馆门厅前停了下了。

宾馆名字叫王府饭店,正是米娜达事先预定的酒店。酒店名称的意思好像是说这里是罗马神话中的英雄或是其他贵族居住之地的意思。整个建筑尽管外表金碧辉煌,显得很气派,但在米娜达眼中却毫无个性,甚至有点俗气。宽敞明亮的休息大厅中贴有周围街道的示意图,大堂经理坐在桌子后面,旁边有很多报架,一个身穿漂亮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用纯正的英语给人讲着什么。透过玻璃屏可以看到一楼就有一个泳池和一个健身房,似乎还有一个夜总会和一个餐厅。一瞬间,米娜达感觉象是回到了美国,这样想着,她心里马上觉得舒服了很多。

最令她感到高兴和放心的是,袁力在陪她确认完宾馆名称、地址无误之后,刚等司机取下她的行李,就在酒店门口匆匆和她说了再见,然后马上返身上了从机场来时一起坐的出租车。米娜达刚瞄了一眼酒店门厅,转身目送时,才发现他和他乘坐的车子,早已淹没在道路上那些外观几乎完全一样的出租车流之中了。就这样,他像是在她眼皮底下,瞬间就隐身遁形了!这个会说英语的男人用这样的方式消失离去,隐隐约约让米娜达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快,但马上她就记起,刚刚自己下车前,还在想着要如何摆脱他的热心帮助呢。这时,迎宾的服务生走过来,引领着她来到了前台,等她简单地登记完,身着制服在旁边等候的服务生就马上帮她拿上行李,和她一起上了楼,一直送她进了房间。在米娜达走进房间、服务生轻关房门离去的那一刻,她几乎就把刚才在机场的慌乱和那个帮过她的男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米娜达在套间里慢慢转了转,令她惊讶的是每个房间的布置都是那样高雅,窗帘是很厚的丝面刺绣图案,让人觉得非常华丽;沙发和椅子全是樱桃木的,同样樱桃木的饭桌上放着一套青瓷茶具,镶着金黄色的边儿;卧室的床上是丝面刺绣的被子,上面绣着漂亮的莲花,就连衣柜等家具也是清一色的樱桃木!拖鞋也是很讲究的丝面绣花软鞋;茶几上青瓷的花瓶台灯温馨地散发着柔光,床也已经铺好了,床前的地毯也让人感到非常的温暖,柔和的灯光让米娜达感到了一阵困意袭来,已经没有力气去冲澡,她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扯出睡衣,匆匆换上就钻进被子里。毕竟,这已经是北京深秋九月晚上十一点了,不到五分钟,她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袁力给他来了电话。其实,早上六点半米娜达就醒了,她用尽量简单的英语问了女招待泳池的走法,到那儿游了一会,这时候,米娜达自己已经能找到回房间的路了,冲了个澡,穿戴整齐,正好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由于昨晚睡得很甜美,早上的感觉简直好极了,可是她心中总有点放不下的事情,或者说,这应该是女人的第六感觉才对。她拿起电话,正是那个让她感到莫名激动的声音。

“第一天的早晨感觉怎么样?我想,今天你也许还需要我的帮助吧?”

他的语调柔暖而悠闲,她几乎忘了昨晚对他的戒心,他这种类型的男人,或者准确点说应该是他这种富有磁性的声音,是极少数能让她有所心动的男人类型之一。但是尽管心里还是有些吃惊,可是在一个新的地方,她几乎没有时间和心情去顾虑每件事情带来的惊异了。

“我正想去吃早饭呢!”她随口说道。

“哈哈,我也是,而且刚好我就在你楼下的大厅。”

她一出电梯就看见他在大厅休息区等候她。米娜达又一次仔细地端详了他一番:瘦高身材,脸有些黑,冷峻的面庞显得有点高傲;窄鼻梁上有一双剑眉,两只杏仁眼正盯着窗外,似乎正在沉思;上身穿了一件棕色有点泛白的皮夹克,一件开领衬衫和一条黑色灯心绒裤子,浅褐色的头发显得浓密而硬杂。

“这应该不像是中国人的头发吧?”米娜达心中想道。她把袁力和大厅里其他的男人比较了一下,那些人都是光亮的黑发、浅褐色的眼球、扁平的鼻子,除此之外,袁力还明显比别人高出一头,显得格外英俊。

正在这时,他转过身来,看见她,冷峻的脸上马上又露出了她熟悉的迷人微笑。

“你看起来休息得还不错。”当他们握手时他笑着说。“而且现在你非常从容,更象是一个职业女性了。”

“早上我去游了一会儿泳,可能这对我很有帮助吧。而且,当时游泳池一个人也没有,我很喜欢一个人在里面游来游去的感觉。”他们边谈边穿过大堂,走进了后面的西餐厅。

“你每天早上都游泳吗?”

“如果情况允许,一般是这样的。”

“你说游泳对你很有帮助,是指什么?”

“在我不开心、或者担心的时候。。。”她突然闭上嘴(他,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她已经穿过了餐厅的两道门,“这是个美国口味的餐厅吗?”

“说不准,也可能是欧洲口味的。”

这时,米娜达看到了一长排的自助餐,摆在细长的餐厅中间。

“这么多好吃的啊!”

“我刚刚才学了怎样吃西餐,哪些地方不对,还要你要多多指教哦。那些是服务小姐,对了,你要喝咖啡,还是茶?”

“咖啡,谢谢,请不要加奶和糖。”

这时,她注意到整个自助餐厅用的全是传统的中国碟子,边上还摆满了薄饼、蛋卷、麦片、烧麦、熏鱼、奶酪、肉以及面包和小点心,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准备吃之前,米娜达又起身去拿了杯提子果汁。透过大厅高高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繁忙的街道,餐厅里坐满了中国和外国的商务人士,他们几乎全部都在用英语交谈,没有一个人注意她,以及和她一起吃早餐的这个中国人,这时,她想到自己心中一直隐隐潜伏的戒心和些许不自然的感觉,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为你中国之旅的顺利,干杯!”袁力边说边举起杯子,“希望你在北京生活愉快,能认识很多新朋友。”

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啊!有时侯,他讲起话来显得很随意,有时候讲话时的神情又象是一个领导。米娜达注视着他,突然脱口而出:“你的头发似乎不象是中国人的头发”。说完,她才意识到这有些不礼貌,“对不起!”她下意识地捂上嘴。

“没什么,我经常听人们这样说我。你可以说那是美国人的头发,我想,这应该是从我父亲那里遗传来的吧。”

“你父亲是美国人?你是美国出生的?”

“不是,我出生在中国盐城。我父亲是个美国士兵,那时有很多美国人来中国帮助中国训练部队,抵抗日本人的侵略。当我父亲要回国的时候,告诉我母亲,他会尽快来信并且退伍,回中国来找份工作,但是。。。”他两手很自然一摊,显得非常美国化。。。

“他就这么扔下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那时我还没出生呢!我父亲走后一个月,我妈妈才知道怀上了我,但是她没有他的地址,没法写信过去。当然,这已经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了,在世界很多地方,或许有成千上万这样类似的美国士兵四处留情的版本,我想,你一定听说过很多类似的故事吧。。。”

“我只看过一个叫《蝴蝶夫人》的歌剧,故事和你的好像有点类似。”

袁力摇了摇头说道:“那个故事说的是在日本,不是中国,并且是一个悲剧的结尾,最后女主人公自杀了。可是我的母亲很坚强,她挺过来了而且顽强地活了下来。”

“啊,那个年代,她独自带着你是怎样生活过来的啊?”

“她和家人搬到了无锡附近一个小农场,告诉大家我的父亲已经在抗日战争中阵亡了。她一直在农场工作,我们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你还有兄弟姐妹吗?你母亲后来一定再婚了吧?”

“没有,可能她认为自己已经有丈夫了吧。”

“但是他早就已经离开了她呀!”

“那你认为,她应该怎样选择才对呢?”

“不知道。”沉默了片刻,她淡淡地答道。

“可能,那短暂的爱情,对我母亲已经足够了,”他说得很快,似乎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一直没有再找丈夫,虽然她也有一些新朋旧友。”

“那你母亲现在在哪儿生活?”

“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噢!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是呀,我是很伤心。要知道她还很年轻,只有六十岁呀,但是多年的动乱让她精力耗尽了。很少有人让我这样钦佩,让我这样深深地崇敬,---你知道吗,她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你上学时没有很多朋友吗?”她在转移他对伤心往事的回忆。

“有几个。当时我们有个秘密组织,还有口令联络,甚至在学校也写暗语联络,我们认为我们比别人都聪明,更加。。。怎么形容来着?冷?”

“酷!”

说着她笑了。

“对,不是“冷”这个音,也许“酷”确实是很好的,但是你们为什么会用“冷酷”来代表最好的词语?英语真是一种奇怪的语言!对了,我们当时有一个秘密据点,而且我发现我的手很巧,当时最乐意的事情是制造或修理一些东西,也许需要去修的东西太多了,因为周围的一切都被日本人毁掉了,我父亲也不见了。接着,内战又开始了。。。”

“对,内战。”印象中好象她看过中国这方面的资料,现在有些健在的人,似乎还记得那时的事情,而她,则全是从书上读到的那段历史。米娜达向前坐了坐,随手拨弄了一下手链,心中想到他和自己认识的人是多么不同呀!他的整个生活,与自己是多么地不同呀,似乎,他离她的生活是如此之远。。。

“内战时期,你在哪里呢?”

“在农场。直到共产党掌权时,我还是个孩子。我们不得不呆在那里。我母亲知道我们不可能获准离开中国,而且,我父亲也不可能回到我们身边。所以,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我父亲,我和母亲也没有从他那里得到过任何东西,--当然,除了我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以及我妈妈去世时候的脸上的表情,表明对他至死都难以忘记的甜蜜和悲伤。。。”

“嗯,我想,你父亲留给你的还应该包括这个高挑身材吧!”

米娜达想幽默一下。

“对,但是中国也有很多高个子,并不是所有的都很矮小。”

她有点脸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不好意思的是我。因为你可能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自然不可能了解这里所有的事情。对了,你怎不多吃点东西呢?你吃的太少了,至少,中国的美食应该是天下第一。”

“你吃的更少,只喝了点茶。”

“我已经在家里吃过了。”

“你早饭吃些什么?”

“米饭、炒青菜、龙井茶,还有些昨天没吃完的豆沙包。”

米饭和炒青菜早上吃?米娜达很不解地想着,还有豆沙包?那都是些什么呀?龙井茶又是什么茶呢?她听到的一切,就象是爱丽丝漫游在奇境中,一切事儿都那么新奇,一切都是那样不同寻常。她本来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不知为何,却脱口说道:“你的妻子一定是位好厨子。”

“我妻子已经去世了。我自己倒是个不错的厨子。”

“你给你和你的孩子做饭吗?”

“只给我自己做,我的儿女已经成家立业了,他们早就自己独立生活了。”

“噢,你看着倒是不太象是。。。对了,你多大了?”

“五十五岁,别光顾着说我啊,现在该轮到说说你自己了吧,你从美国到中国来,做什么呢?”

“哦!”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表,“我来这里是为了工作。我怎么竟给忘了---”她起身收起椅子,“我现在就得走,我有个约谈,唉!现在已经有点晚了,我怎么这样不小心呢?”

“你的约谈是几点钟?”

“十点。但是我要去海淀区,我不知道去那里要多久。”

“那个区很大,你有地址吗?”

米娜达从包里取出一封信说道:“信封上面有名字。”

他大声地读了出来:“北京第一高级服装厂。我知道这家工厂,到那里大约需要四十分钟的时间。这里的交通很糟糕,很费时间,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咱们喝杯咖啡的时间还是有的。”

“不了,我还是想早点去,我一向讨厌迟到,那样别人会很不高兴的。你觉得这个地址很清楚了吧?用不用再告诉司机其他什么信息?”

“我想足够了,我再给你用英语写一下具体地址和公司名字吧,以防万一。”他在英语后面又用中文写了一遍对照地址,并随口问道:“过会儿你约谈完,还有什么事吗?”

“下午三点钟我还有个会。但是中午我想在周围逛一下商店,我从旅游手册上知道有个不错的地方叫什么--王--府--井?”

“对,叫王府井,”他说,“那里还有很多商店,从那儿开始逛很不错。哦,就在这里。你住的王府饭店就在这一片的中心。不过,我想你还应该去西单逛一逛,那里的东西稍微便宜一点,而且还有些大商场。”他把英语和中文的名字都标在图上。“she-done,看起来象个字母X,这是英语的正确发音。”

“奇怪,为什么不直接这样印上去呢?”

“那为什么英语‘thought'和'rough'也是音同字不同呢?”

米娜达一愣,说道:“不知道,我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呢。”

“好了,我们不去发明发音的拼音了,这最早也许是一个英国佬这样干的。为何他要这样弄,只有这家伙自己知道,或者不光他这样,我们这样写或许不了解老外怎么想吧!好了,不管它了,咱们叫辆出租车吧。”

门口的侍应生已经招呼好了一辆出租车。她钻进这辆小轿车才发现,驾驶座周围都有防护栅包围着。袁力弯下腰来和她握手道别说:“如果下午你“商务”忙完了,晚餐想品尝一下中国美食的话,我可以陪你去我们这一带我评价最好的中餐馆。”

她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天真无邪,清澈坦率,黑眼睛似乎很美而且没有任何的隐瞒(他只是个陌路相逢的男人,帮我从机场到宾馆而已,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告诉我的那些,---如果他没撒谎。但他看起来应该是个好人,而且他的言论也不象有什么恶意)。她小声说了声“好吧”,然后就紧闭上了嘴唇(天啊,我想我真是发疯了,在美国我都从来不和陌生男人出去,怎么在中国我会这么大胆?)

“那个餐馆非常火,”他平静地说,“在那里我们尽可以随便高谈阔论,除了享受美食,没准儿你还能交不少新朋友呢。”

她的脸有些发烧,感到年轻了很多,但是有些不知所措。也许,我的确应该好好了解一下他,--她这样想到。“这样吧,你给我你的办公室电话,晚些时候我知道我的时间安排后我就给你去电话。”

“好主意,”他很快就拿出一张名片,在一堆电话号码中,把其中一个电话圈了起来。“如果我不在办公室的话,你就给我秘书留个言好了。”

秘书、办公室,看来他还真不是个普通人。不过他这个岁数当然应该有个自己的办公室,昨天晚上他好象已经告诉自己了,他是一个建筑设计师,不过那时她太紧张,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她突然发现他和她的工作竟然也有那么多的不同之处:她设计羊绒服装,轻薄,可以卷起来就带走。他设计巨大的建筑,高耸入云,很远就可以看见。尽管有个比喻很不恰当,但还是让她联想起了自然界阴阳的对比。真是呀,他们几乎都没什么共同点:无论是工作还是文化背景,无论是历史环境还是彼此的思想,甚至连吃早饭的习惯,都有很大差异。

但是,让米娜达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是,她竟然有一丝喜欢他了,他那浑厚的男中音和那微笑时迷人的脸,更重要的是他很尊重她,他的英语也非常棒,让她觉得是在和本国人交谈一样。再说了,只不过是一起去吃个晚饭而已。所以她下意识地又点了点头。我应该微笑,米娜达想,我应该也显得很友好。但是她的嘴唇还是因为紧张不知说什么好,似乎是天生的弱点吧,无论何时,无论在哪儿,她从来都不知应该怎样对陌生男人开口。看到袁力还在等待,她终于开口说道:“回头我给你电话。”她看着袁力的眼睛,尽量地露出微笑,尽量以自然的表情来显示自己是出自真心。

出租车几乎是斜插过了北京城,路上司机巧妙地闪避着那些忽左忽右的自行车和行人,一路上,公交车、卡车、小货车、小轿车和摩托车都你争我抢互不相让。司机不时地利用手势、鸣笛和观察后视镜小心地前进着。行人过马路时也都从容不迫,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司机们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警察的指挥棒几乎没什么用处。米娜达紧张地坐着,眼睛不时东张西望。小巷里似乎很安静,最多有几辆自行车,多数是老人和妇女,最外车道也多是妇女,俯身骑着自行车,然后是摩托,最里边就是汽车。总之,米娜达觉得这样混杂一起行车,感到很混乱和恐怖。

“不要顾虑太多,在这儿都是这样,反正不管怎样行车,大部分时候,司机最后总是能到达目的地的。”袁力以前好象和她这样说过,就是当初乘坐出租车从机场进入市区的时候。

“那什么情况下就到不了呢?”

他耸了耸肩,“也有很多意外事故,但倒霉的绝大多数人是骑自行车或是步行的人,坐在车里,运气自然好些。”

当时她看着他黝黑而平静的脸,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随口说的。现在,她一个人坐在出租车内,回想着他曾对她说的话(那也是在出租车中,其实真是一个不错的谈话机会)----这时,九月的骄阳突然透过云层,在它的照耀下,一切景物都是那样的安祥,她松开由于紧张一直握紧的拳头,看到路边是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还有很多卖食品的小贩,商店也都在开门纳客。(大部分时候,人们都会到达目的地的)她笑了(他说话的时候多么自信呀)。

出租车已经开过了昌平路。她通过地图很熟悉这一带,她知道已经快到海淀了,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又从包中取出一面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

米娜达希望自己是美丽的,但是,她从来都没真正地这样认为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担心这一点,她有一张友善和蔼的脸(她已经告诫自己很多年了,从来不用化妆品修饰,她知道许多人都管这叫素面朝天),微笑起来还是很象个淑女的。但是她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足以在机场吸引一个陌生男人的注意力,也许我的眼睛很迷人?她自以为是地评价着,使劲瞪大眼睛,大眼睛,浅褐色的眼球,还有些泛浅绿和浅灰色。但是她浅白的皮肤和淡黄色的头发一点也不象是童话故事或杂志中那种金发碧眼的样子,颜色太浅,几乎象是阳光下的白色。刘海微微卷曲,尽管易于梳理,却很难称得上是迷人和令人难忘,当然,她想也许自己身上真的没有什么令别人过目难忘的地方,我也许有个好的嘴巴,女人的嘴巴通常和她们的年龄一样很快变老,但是感谢上帝,我的嘴唇并没有那样变得很糟糕,也许我真的并没有那么老吧?我是说,至少我不感到自己真的变老了,四十岁的女人,还不应该算是老古董了吧?

当然我也不年轻了,自己曾经的丈夫,吉夫都已经去世十年了,现在,就算是我想再婚,恐怕也很难了。男人们都喜欢年轻又漂亮的女孩,没什么人会喜欢一个中年妇女,而且还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再说,这个中年妇女也不是什么亿万富婆。

出租车突然停下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用手撑住向前倾的身体,瞥了一眼前面的大楼,猜测这可能就是她要来的地方了。“不要给司机小费”袁力曾告诫过她,“这里没有人付小费,司机也没有期待你付给他们小费。”但是她是个美国人,怎么能不给小费呢?况且这个司机也没有对她不礼貌,她又多给了一个硬币,她等了一会儿,司机并没有对她微笑,看来也不会说“谢谢”了。她下了车,有点迷惑:如果不给小费,(如果)真的没给小费的话,没准儿他反而会很优雅的说声谢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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