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點不回家就心酸?自憐是成年人最難治的絕症

凌晨3點不回家就心酸?自憐是成年人最難治的絕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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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朋友圈裡在轉一篇文章:《凌晨3點不回家:成年人的世界是你想不到的心酸》。

文章從一個剛升職的朋友聊起。

凌晨3點不回家就心酸?自憐是成年人最難治的絕症

然後引到一則視頻。視頻裡的確有動人的橋段。

初入職場的實習生,深夜要趕出80頁PPT,結果電腦藍屏,推倒重來。醫院急診科護士長,放著自己孩子發高燒沒法管,仍然堅守崗位。廣告公司客戶經理,被客戶纏住,顧不上遠道而來的男朋友。

當城市的燈火漸漸熄滅,人群慢慢歸巢,這些拼命的人,依然漂泊在迷霧般的夜色裡,忽明忽暗,忽近忽遠。

很多曾經加班到深夜的人轉發了,有動容,有唏噓,有傷懷,也有對那個努力奮鬥的自己的感謝。還有人直說,看哭了。

人皆有情,觸景傷情再自然不過。有些職業,譬如醫護人員、警察、消防、物流運輸,深夜工作是家常便飯。箇中辛苦,未必要親身體驗,光想象就有共鳴。

我認識一個腦外科醫生,一週要做十幾臺高難度的手術,有時8點進手術室,凌晨2點才出來,進去時精神飽滿,出來時完全洩了氣,連話都說不動了。這種時候,除了感佩,別無他想。

但我也確定,像他這樣的狀態,其實無暇也不會感慨“凌晨3點不回家”,就像我們不可能在朋友圈說“今天中午又吃了飯”一樣。

直面生活,唯有適應。因為生活就是煎熬本身。

這個殘酷的世界,或許能容忍我們偶爾在四下無人的昏暗街燈下多愁善感,可是對不起,哪怕凌晨3點回不了家,也是你自己的選擇。

世道這麼亂,裝慘給誰看?如果想認輸,要哭回家哭。

千萬不要染上自憐的病,那是成年人最難治癒的絕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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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些並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的人生裡,有大半年的時間,天天看到凌晨4點的上海。那時,我也是個敏感的弱雞。

畢業進入報社,輪崗做夜班編輯,每晚7點上班,下班已經凌晨2點。那會兒打不起車,公交和地鐵又停運了,只好搭報社的班車回家。因為班車有限,要送的人又多,路線只好迂迴。

每個夜涼如水的凌晨,我都要從報社出發,穿靜安、到普陀、轉嘉定,再回浦東。那會兒我特別期待別人問科比的段子,“你見過凌晨4點的洛杉磯嗎?”然後我就能接上話茬:我每天都見到凌晨四點的上海,洗頭房正關門,送奶工剛上班,而我,一個頗感懷才不遇的年輕人,在回家的路上埋頭追美劇《犯罪心理》,才勉強抵抗潮水般湧來的睡意。

我在桃浦常聞到刺鼻的化學氣體,知道了四五點是一天裡霧霾最重的時候,偶爾撞見深夜出來“寵幸”法拉利和阿斯頓馬丁的“中環十三郎”,就連拿鑰匙開門都要躡手躡腳,唯恐吵醒熟睡的爸媽。

我害怕最終被留在編輯崗位,一輩子都要過晝夜顛倒的生活。我害怕自己的職業願景最終被限制在改字句和起標題這樣看似“簡單”的小事裡,還矯情地想到崔珏惋惜李商隱說“虛負凌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

這些畫面、氣味、場景、情緒,像細菌一樣滲入我每個毛孔,以至自戀自憐自怨自艾的毛病,深深抓住了我。雖然沒有哭,但無數次,我差點哭出來。

萬幸我的人生信條是王小波說的,“人的一切痛苦,本質上都是對自己的無能的憤怒”。所以我極盡用力地撐過那段時間,拼命寫外稿,用心做公號。

三年之後,擺在我面前的難題已經不是會不會被留在夜班的崗位,而是我要不要選擇拋下一個鐵飯碗,到更廣闊的海面去創業了。

如果當時我哭了,心軟了,鬆懈了,從感情上或許可以理解吧。但今天的我,一定會看低曾經的自己。

輸不丟人,怕輸才丟人。軟不可怕,服軟才可怕。想要靠自己來幸福度日的人,沒資格服軟怕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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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從心態上站穩了,就會發現加班到凌晨3點不回家,與其說是一個偶然傷感的時刻,不如說是一些必然選擇的結果。

不妨問自己一些問題:我們真的高效地利用了上班的每一分鐘嗎?中間有沒有夾雜大量的閒聊?午休時有沒有去咖啡館發呆?工作乏了有沒有打開淘寶逛到停不下來?這些當然可以通融。但用加班來償還,何嘗不在情理之中。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工作真的很忙,凌晨3點不回家是家常便飯。那請問,這份工作是不是你的自主選擇?有沒有人拿刀架著你不允許你跳槽?當你感慨工作真辛苦的時候,會不會想到,那些體面的身份,可觀的薪酬,就是你加班才能換來的東西?

你可以懶、窮、喪,也可以猛、拼、幹,但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凌晨3點不回家,發個朋友圈哭訴?你是在暗示領導自己工作努力,還是在提醒同事“你有一條新仇恨請查收”?

按說暖男不該這麼說話,標準答案應該是:“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沒事,但願你想哭的時候,總有一個肩膀給你靠,總有一個人願意傾聽你所有的苦悶。”

但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勸慰者,我想告訴你的不是溫軟的安撫,而是確鑿的真相,哪怕真相併不中聽:自我感動的成本是最低的,但自我進化的代價卻很高。每一次無可無不可的哭泣,都是在尋找有意無意的退路。

而人生,本質上無路可退。不要抱怨辛苦,我從沒見過一個不辛苦的成年人。哪怕是那種看上去靠投胎躺著就坐擁一切的人生贏家,都有難以言說又揮之不去的焦慮和煩悶。

我喜歡的作家蔣曉雲有一句話:“再順遂的人生,也有別人看不見的遺憾。”你之蜜糖,我之砒霜,人生的凜冽,又有誰能倖免。

因此我特別害怕那些因為“凌晨3點不回家”就心酸流淚的人。我覺得他們還沒有準備好,就被推進了空曠而漫長的險境,而且,他們並不自知。可命運無差別的重錘,從來不會只敲打有準備的人。

關於“凌晨3點不回家”,我最喜歡的應對是朋友說:當然不回家,畢竟我要喝酒/蹦迪/大保健啊。雖然他們說的有真有假,但我馬上抱以哈哈哈哈。

自憐這種絕症,極易上癮,還會復吸。同樣是過一輩子,不如嬉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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