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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啥子嘛,又不似以後見不到了,老子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老範一掌拍在了小谷瘦巴巴的肩上,咧了咧嘴,一口白牙襯的那膚色越發的黝黑了。
小谷吸了吸鼻子,抹去了眼角的淚珠子,“我、我才沒哭。”
“硬是得,跟到個婆娘樣。”老範嘴角咕嚕了一句,可剛轉身,眼睛裡的水珠差點沒繃住滾了下來。
眼看著氣氛有些低落,旁邊幾個人攛掇著就圍了上來,“就是,有啥好哭的小谷,範哥,你在地方好好幹,明年我們走了,找你打工去!”
老範哈哈大笑了兩聲,“嫩兒個嘛,等到你範哥我開個大公司,請你們當經理!自己的人,用起放心些撒!”
秋風有些涼,不知名的樹葉飄墜落在了肩頭,小谷站在一旁,看著大家熱熱鬧鬧的樣子,輕聲嘆了口氣。
剛下連的時候是冬天,朔風凜冽。
作為北方人的小谷,是第一次感受到這這個沒有暖氣的南方城市,對他深深的惡意。
溼冷的空氣拍在他的臉上,不刺骨,卻像是一點一點地滲進了每一個毛孔,猛地就是一個哆嗦。
老範是小谷的帶班班長,操著一口他聽不甚明白的川普。
小谷身材偏瘦,性格內向膽怯,也不太喜歡與人交際。隔壁班的幾個人明裡暗裡三言兩語的調笑他,說他不像個大老爺們。
這事傳到老範耳朵裡,他恨鐵不成鋼地啐了一口,“跟到個婆娘樣,像個啥子樣子哦!”
他板著臉,語氣不好,說的話也字字戳在小谷身上。
可當天下午,老範就衝進隔壁班,單槍匹馬跟整個班的人幹了一架,最後鬧到指導員那裡,被狠狠地批了一頓,差點記了處分。
鼻青臉腫的老範說,“你是我手底下的兵,不能讓別個兒看不起撒!”
刀子嘴豆腐心,說的就是老範。
小谷捏著手掌心,點了點頭,從那天起,他再也沒給老範丟過人。
無論是平日裡的訓練考試,還是單位組織的演習演練,小谷事事都憋著一口氣,非要爭個第一回來給他。
老範拿著那些獎狀和獎章,嘴角都咧開了花。
“小谷,我覺得你這個娃兒還闊以嘛。”
“嘿嘿。”
這時候,小谷總是有些羞澀地撓撓頭,一言不發。
一年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小谷眼看著老範寫了申請士官的報告,心裡有著小小的雀躍。
可沒過兩天,老范家裡來了一封信。
這事只有小谷一個人知道,老範眉間那化不開的愁緒,也鬱結在了小谷的心上,隨著那份還沒有交上去的報告,散在了風中。
什麼原因,小谷不敢問。
只是突然覺得,這個沒有暖氣的地方,更冷了幾分。
“班長。”
他叫了一聲老範。
“安?”
老範也應了一聲。
“也沒啥,好好的。”
“好嘛。”
老範笑著,滿滿當當的,讓人看不出來離別的難過。
可能部隊裡的感情就是這樣,臨到走了,除了一句“好好的”,便什麼都不用說了。
銀杏葉子堆在地上,金黃金黃的,幾粒銀杏果,躺在其中。
九月,金桂要開了,那是老範最喜歡的香味。
足球場上的草皮,有一塊有些禿了,怎麼還沒修好呢。
宿舍樓陽臺晾曬的那身迷彩服,卻再也不能穿了。
再見了,我的老班長,你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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