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紅薯片

記憶中的紅薯片

閒暇時,總會想起一些曾經的舊事,雖然幾十年過去了,卻總是難以忘懷。

記憶中,母親不僅是附近幾個村子出了名的裁縫師傅,心靈手巧的她還會帶著我們一起做很多種湖區常見的農家美食。

什麼打豆腐、拍甜酒、包粽子……她樣樣都會,製作紅薯片當然不在話下。

通常,父親會把挖回來的紅薯,堆在背陰的牆根處讓它自然失水,便於以後貯藏和加工。同時也能積澱更多的糖份,不管是生吃還是加工出來的食品都會更甜一些。

選一個陽光很好的日子,母親會早早的把我們叫起來,折下幾個床上的床單,洗乾淨後再用開水消毒,掛到門外竹篙上涼曬。

然後,叫上我們幾個挑出約半筐個大形正的紅薯,放到洗澡用的木盆裡清洗乾淨,人手一把菜刀,一個一個剝皮,剁成小塊後放到家裡那口大鐵鍋裡,加足水,添足柴,先煮上。

之後,搬兩把長高腳凳放到門前的禾坪(用來曬穀子坪)上,再把家裡大門的兩扇門板拆下來,擱到坪中高腳凳上拼放起來,將涼幹好的床單平鋪在上面。

一切準備就緒後,煮著的紅薯也應該開鍋了。先把灶堂裡的火小下來,回到灶臺前用鍋鏟把紅薯一個一個搗爛,再慢慢的將之攪成糊糊,一邊攪一邊放入切得粉碎的桔子皮,條件好的人家還會加入一些炒得香噴噴的熟芝麻。

紅薯糊糊熬好之後,盛到洗淨的臉盆裡,用一把高矮合適的凳子擱到架好的門板旁邊。

那時候,一般的農家都沒有泥瓦匠用的“鐵蕩子”,當然,泥瓦匠們也不會把他們用來掙飯錢的傢伙什借給你弄紅薯糊,那東西金貴著呢。

也就只能找來兩把菜刀,母親和姐姐一人一把,一邊一個站在門板的兩邊,一刀一刀把紅薯糊泥到鋪好的床單上,蕩平。

我還小,做不好這細活,只有呑著口水站在一旁觀看的份。

盪到床單上的薯泥,厚薄要合適,如果太厚則不容易曬乾,就算能曬乾,日後油炸的時候也不易炸熟。太薄呢,又怕從床單上撕下的時候撕不下來。

蕩滿床單,待稍幹之後,兩人扯著床單的四角合力掛到架好的竹篙上涼曬。

一般的農家都會做上兩到三張床單的紅薯片。

忙完這些後,差不多也要做中午飯了,這個時候,千萬別以為萬事大吉了。樹梢的那些個喜鵲啊、麻鵲啊、白頭翁等鳥們正瞪著眼睛盯著呢,一有機會,便會齊唰唰衝下來爭啄這些美食。

此時,母親會找一根細長的竹杆,在一端繫上一個爛掃帚之類的東西后交給我們,坐在屋簷下的陰涼處輪流看守,一見到鳥兒飛下來,就急忙舞動竹杆嚇跑它們。

直到太陽慢慢落下時,涼曬的薯片也幹得差不多了,把粘著薯片的床單從竹篙上取下,翻過來鋪在門板上,再均勻地噴上水。

噴水時人要離門板稍遠一些,這樣大水珠就不會掉在上面,只有細霧才飄落其上。如此這般,薯片就會更容易剝落下來。

之後,用雙手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剝,儘量不要撕爛了。

剝下的薯片是一整塊的,把它捲起或摺疊放到竹製的大盤子裡,第二天拿出來曬乾後收藏。

剝後的床單上面總會有些許沒能剝得下來的小碎片,只要母親端著盛薯片的盤子一轉身,我們幾個會一窩蜂衝上去,搶著爭吃這些小碎片。這時,母親會回過頭笑罵:會讒死去呢!

說真的,在那個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這些東西對我們來說真的就是美食,也不是什麼可笑的事情。

待到年關將近時,母親才把它拿出來,用剪刀剪成一小片一小片的菱形或三角形。在鍋裡倒入小半鍋菜籽油,燒開後,用鐵絲兜盛著薯片放入沸油中,掌握好火候,炸得金黃金黃。

如果沒炸透,薯片就不脆,也不夠香,也不太咬得動。如果炸得過了頭,就會有糊味和苦味,那就更不好吃了。

由於放入了桔皮、芝麻等香料,炸的時候,香味真的可以傳過幾間屋子,老遠就能聞得到。

此時,母親看到我們的讒樣,還是會給幾片嚐嚐,止止癮,多的可就別想了。

直到年三十夜守歲的時候,才會拿一些出來,和瓜子、花生一起,用茶盤盛著端出來,這才可以盡情的過把嘴癮。

之後,從初一到十五這段時間,家裡會有來拜年的親朋好友,母親就用它來招待客人。當然,我們也就可以搭一搭順風車了。

這些年也常回農村老家,但在待客的茶點上再也沒見到過紅薯片了。大嫂說,如今早就不做這些了,太麻煩。只怕也沒有幾個會做的人了。

偶爾,超市裡也會找得到這東西,但吃起來就不是當年自己做出來的那個味道了。自然,它製作的方法和過程肯定也不再是當年的樣子。

儘管只是一塊小小的紅薯片,但它所承載的卻是中國傳統的美食文化,丟失的是那一縷縷再也回不去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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