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的超級英雄，有咱們自己的風格。
西方有凡人系的蝙蝠俠，我們也有一個打10個的葉問，踢館虹口道場的陳真，刀無虛發的李尋歡；
西方有奇幻系的緋紅女巫，我們也有如來神掌裡的龍劍飛，火雲邪神；
西方有神系的雷神，我們有孫悟空；
“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淺水遊”是步驚雲和聶風；
“我命犯天煞孤星，註定無伴終老，孤獨一生”是華英雄；
還有無所不能的原振俠和衛斯理等，每一個都是身世與能力兼具傳奇的超級英雄。
在咱的語境裡，我還是習慣把我們的超級英雄稱之為大俠一類。
反正，“俠”字本身也通超級英雄。
您看“IRONMAN”“BATMAN”“ Wonder Woman”這些”-man/-woman”結尾的，翻譯過來不都多是XX俠？
怎麼定義都好，今個就聊這樣一部港產電影。
它誕生於港片最後的黃金時代。
它將所謂的超級英雄和武俠相結合。
它如今已成為港片中的CULT經典之一。
如今回頭再看，不免驚歎：原來，當年我們的超級英雄電影，都已經拍到這個程度了。
《東方三俠》
其實，《東方三俠》在人設方面，如今看未免過於刻意。
東東（梅豔芳）與心靖（楊紫瓊）幼時被高人收養，但幼時心靖因意外被抓，從此落入魔頭魔爪。
那魔頭是清朝宦官陳公公，一心想著復辟帝制，不斷抓來無辜小孩。
在公公那，改名陳三的心靖，遇上陳七（張曼玉）。
而後，陳七趁機逃脫（陳三有所幫助），流落江湖。
而《東方三俠》的最後，就是這三人組團端掉陳公公一夥，三俠集結。
說它這部分情節設計刻意，就在於那茫茫人海，偏偏就是你們幼時失散，長大後又打到重逢。
其中，那段東東與陳三掛於懸崖間，命懸一線卻還能通過手臂上的紋身來相認的戲，放到今天估計會成為吐槽點之一。
可除此之外，《東方三俠》卻也將超級英雄和武俠結合到一種極高的完成度。
在西方人眼裡，《東方三俠》也同樣是經典的CULT港片之一。
再加上那回不去的黃金年代給港片打上的時光濾鏡，即使算上不如前作的續集《現代豪俠傳》，今天依然會有很多港片迷會發自內心地說道：
那時候的港片真好看。
壹
《東方三俠》和《現代豪俠傳》分別上映於1993年2月和9月。
之前說過，1993年的香港電影，從年頭打到年尾。
而程小東飛來飛去的動作設計，更是幫不是練家子的梅豔芳和張曼玉打出了各自的角色性格。
三俠的武打設計，各自不同。
東東生活美滿，行俠仗義是正義感使然，於是她的動作，飄逸；
陳三自小被魔頭控制，成長於地下，所見所為盡是黑暗之事，因此打鬥風格多了份粗暴和戾氣；
而流落江湖，見錢眼開，為錢行事的民間女捕頭陳三，則走街頭範和朋克範。
雖然本片打得天花亂墜，但《東方三俠》最厲害的地方，是在於它加入了許多看似不可能協調的元素。
而這樣的混搭，在該片的語境下，竟不突兀。
例如，咱可以看到，一場東方三俠集結的戲中，梅豔芳和楊紫瓊騎馬，張曼玉騎摩托。
活馬與鐵馬也組隊了。
在同一場打鬥裡，現代化的槍，摩托，炸彈，和古代的血滴子，劍同臺演出。
BOSS戰中，除了槍，劍，武功，BOSS陳公公還有特異功能（超能力在咱這的說法之一）。
P.S.：陳公公的扮演者是任世官，他的另一個經典角色是徐克版《黃飛鴻》裡的嚴振東。
只是，兩個角色的造型反差實在太大：
到了終極大戰，陳公公肉身滅了後，他的骨架還能繼續出來造孽。
《終結者》中，這一招是緣於科學技術的發達。
《東方三俠》中，這一招則被良好地本土化（此說為行文方便，是否借鑑國外尚無明確說法）：
骨架會動，是由於公公的意志在控制；
骨架鎖著陳三後，又帶了些鬼片元素—陳七被骨架控制，您也可以理解為被上身；
在從遠景看來，被骨架鎖著的陳三，又像是穿著一件邪惡戰衣。
從CULT(邪典)的意義來看，光是超能力，武功，槍戰，冷兵器等匯聚一堂的動作戲，《東方三俠》在港片歷史上就屬鳳毛麟角了。
更何況，它還有著西方超級英雄電影的屬性。
1989年和1992年，蒂姆伯頓的兩部《蝙蝠俠》上映，轟動一時。
《東方三俠》中，東東日間是家庭主婦，夜間則化身女飛俠行俠仗義時，並用面具掩蓋身份，所使用的武器中也有飛鏢。
那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陳公公，卻在下水道下建立了自己的地下王國。
即使說是影人湊巧創意撞到一塊了，但在那1993年，光這兩個橋段，就很難不讓當時的影迷分別想起蝙蝠俠和《蝙蝠俠歸來》中的反派企鵝人了。
但是，《東方三俠》的武俠片屬性又很濃。
三俠身世的迥異，武林的恩恩怨怨，這樣的江湖故事我們並不陌生。
而那些拳腳功夫，劍法等，更是非中國武俠片範疇莫屬。
再說時空。
古代與現代的人被置於同一個時代，卻有著交錯感：
地下有一心要復辟帝制的陳公公一夥，地上是用著電腦，並有人使用隱形衣作案的現代科幻世界。
《東方三俠》的世界，還是那有著傳統道義，恩恩怨怨的武林；
但又是一個末世，在該系列的第二部《現代豪俠傳》中，那個世界遭遇了核爆，水源枯竭。
如果再算上嬰兒失蹤，警方破案的情節，《東方三俠》也是警匪片。
貳
《東方三俠》的陣容極為強大。
據說，當時由於男明星太貴，所以劇組改拍女性英雄片，請來三位女主：梅豔芳，楊紫瓊，張曼玉。
但又由於當時的預算足夠拍兩部，且3位女星又都在合約期，於是有了續集《現代豪俠傳》。
不過這事我心中還是打了個問號的：
因為，請這三個女明星，應該也不便宜。
畢竟，當時的梅豔芳和張曼玉，早已是影后級的人物；
而楊紫瓊，也是香港影壇炙手可熱的打女了。
另外，《現代豪俠傳》還是金城武的屏幕處女作；
而當時已經出演《大時代》的劉青雲，也在片中扮演配角；
至於黃秋生，在《東方三俠》裡演一個沒有痛覺沒有臺詞的變態殺手；到了第二集，黃秋生的角色變成毀容之人，因此全片均未以正臉示人。
配樂也厲害，主題曲為羅大佑和梅豔芳搭檔的《莫問一生》；
另外，第二部還有經典港樂：《四季歌》。
而導演，則是現在香港電影的教父級人物：杜琪峰。
杜琪峰是這麼說起他導演生涯的三個階段的：
第一階段盲目無知；
第二階段幫老闆完成心願；
第三階段便是拍自己鐘意的作品。
據說，1992年，和梅豔芳，周星馳合作《審死官》時，杜琪峰被周星馳氣得。。。
不過，杜琪峰忍了下來，最後該片也名列當年港片票房榜榜首。
但那時候起，這個慘痛教訓更加堅定杜琪峰拍自己電影的決心。
那轉折點是1995年的《無味神探》，此後，我們如今熟悉的銀河映像，已經今天的杜SIR，開始起來了。
那時候，97臨近，已經有電影人聞到港片即將沒落的氣息了。
於是，有一批香港電影人不是北上試水，就是為北上做準備。
在港片走勢並不算好的那些年，反而是堅守港片陣營的杜琪峰，異軍突起，及至後面他和銀河映像的風格，甚至代表了港片尚有一息的重要標誌之一。
按照這個轉折期來算的話，出現於1993年的《東方三俠》，又是杜琪峰電影生涯中特別的一筆。
後來的杜琪峰，逐漸不拍《天若有情》，《至尊無上之永霸天下》了，更何況是《東方三俠》這種CULT電影。
若我們把該片放到港片範疇裡看，若評價港片那句“盡皆過火,盡是癲狂”也有諸多腳註的話，那麼《東方三俠》必然是其中墨色甚濃的一條。
叄
回過頭，咱再來聊聊超級英雄電影這事。
這些年，漫威在全球市場的圈地，打響了超級英雄宇宙。
不可否認，美國在這方面屬於強勢流行文化，它們對於全球的影響是巨大的。
但不等於超級英雄就是漫威那樣。
前幾年，陳嘉上將超能力帶到《四大名捕》中，使得四大名捕一個個像X戰警上身，最終3部曲落寞收場，貽笑大方。
從那三部《四大名捕》中，我看到的是對於這個電影市場的急功近利。
有的東西，是沒法照搬的。
《美國隊長》誕生於1941年，那是二戰期間，美國創造出來宣揚美國精神的形象；
《超人》誕生於更早的1938年，他代表的是美國強大力量，只因那時的美國人，面臨還未過去的新經濟危機，以及迫在眉睫的戰爭，需要心靈慰藉。
而諸多美國超級英雄，在歷史變遷的過程中，他們也跟著時代產生了變化。
這些超級英雄，是美國社會文化不斷沉澱下來的產物，而不僅僅是順應市場潮流所創作出來的人物。
他們身處特定環境下的語境，這種語境，換個方向來講也是成立的：
就像老外難以理解咱的“江湖”“武林”是什麼地方般。
又有如西方人，頂多只能搬去悟空的能力和師徒四人的關係，卻沒有也無法搬去西遊的靈魂。
所以，在不同文化語境下，即使是同等性質的人或事，要產生有機結合其實很難。
就像我們的張無忌，楚留香，喬峰這些大俠，他們的武功我想不輸黑寡婦，鷹眼甚至是黑豹吧？
還有國外的超級英雄會發射能量攻擊，咱也有段譽能放六脈神劍。
漫威超級英雄宇宙有6顆引起紛爭的寶石，咱的江湖不也有江湖人人想要的《九陰真經》，《如來神掌》，《乾坤大挪移》？
但是，真要把這些都劃到同一個超級英雄的概念裡面，著實難以想象。
在這樣的情況下，更凸顯出杜琪峰在《東方三俠》裡能將混搭糅合的掌控功力有多高了。
至少，它沒有產生類似這樣的問題：
孫悟空能否飛到外太空和滅霸打一場？要打起來，誰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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