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毅飛:中秋明月照故鄉

中秋明月照故鄉

文|程毅飛

我相信,每個人都有故鄉,故鄉的一草一木,星辰萬象,流年故事,風土人情,都在童年的意念裡紮下了根,深入淺出,錯綜蔓延,一直伴你走完人生的暮年。

程毅飛:中秋明月照故鄉

我的故鄉蝸居在高高的五花山下,記憶中,每到中秋之夜,那輪又圓又亮的明月,就會從門前的山峁拱出,一點點爬高,一點點透亮,走過東天,越過場院邊那棵高大的核桃樹,穩穩掛在中天,透出淡淡的光暈,猶如賢淑溫柔的女子,恬靜婉約。

這時候,夜也加快了趕路的腳步,在縹緲炊煙的掩護下,踩著月光,一路小跑著淹沒在深深的苞谷林中,再也不吭一聲了。農人,也藉著月光走回家中,把農具放在屋後牆角,一屁股坐在門檻上,磕磕鞋裡的土,拍拍衣上的塵,然後,伸手在腰間一掏,一杆黑明黑明的煙鍋就叼在了嘴上,按煙、點火之後,就有“噗、噗”的聲音響起,嘴邊便有一豆火星明明暗暗地跳動。

這當兒,小木桌已在院中擺好,水梨、石榴、蘋果、青棗臥在白瓷藍沿的盤子裡,也已被我們置放在桌案上。當然,月餅是少不了的,母親吃過中飯後就忙乎開了,先是發麵,再是做餡,然後是擀皮包烙,這時也已與水果一起供在了木桌中間。一切供放妥當,母親點上一炷香,雙手捧著,高高舉起,連拜三下,插進木桌前早已備好的香爐裡。香菸嫋嫋,月光如水,我們一家人便圍坐在木桌前,開始了這一年一次,既豐盛又莊嚴的晚餐。

吃著水果,品著月餅,端起清清的拌湯,月光灑下來,每個人的碗裡都盛著一個金光閃閃的月亮。

程毅飛:中秋明月照故鄉

月明人心爽。飯罷,大人們圍坐在一起嗑瓜子,拉家常,感慨著時間過得真快啊,這個月又過半了;敘說著這光景一天比一天好了,明年該蓋新房了,兒子該娶媳婦了,公公婆婆的老毛病該去醫院好好治治了……孩子們更是睡意全無,不是圍著大人聽閒話,就是一團一夥的在院子裡玩“狼吃羊”。還有更野的,素行爬到場院邊那棵柿子樹上,摘了紅紅的柿子,向場院扔來,引得大人高一聲低一聲的訓斥。也有鄰村的小夥結夥搭伴來串門的,他們不帶火把,也不帶手電,藉著月光的指引,輕而易舉就到了村口的池塘邊,月色朦朧,人影綽綽,我知道他們是在惦記村子上院聾子伯家的閨女呢。

人在聊著諞著玩著樂著,秋蟲們也沒閒著。最惹人耳目的當數蟋蟀了,它們或躲在小河的渠堰邊,或藏在庭院的花叢中,得了露水的滋潤,在這中秋月明星稀的夜裡,一唱三嘆,歡叫之聲不絕於耳。那聲音頗像勤快的村婦們爭先恐後地撥弄著機梭,尖利而又急促。母親就說:“聽,蟋蟀在叫呢!促織鳴,懶婦驚。”我不解其義,問母親,母親便解釋說:“蟋蟀的別名叫促織,也叫趨織,鳴叫時,聲如急促的織布聲。紡織女聽了,心裡著急,不知不覺就加快了手腳。而那些遊手好閒的懶婦,由於沒有來得及準備過冬的寒衣,聽了蟋蟀的急鳴,怎能不感到震驚呢?”母親的解釋,那時候的我並沒放在心上,現在想來,母親明裡是在說那些懶婦,也是在暗示我要珍惜光陰,加倍努力學習啊。

及至夜深,月亮一點點偏西,人們才帶著意猶未盡的心情沉沉睡去。不一會兒,便有鼾聲從紙糊的木窗中飄出來,在朦朧靜謐的月色中沉醉震顫。整個鄉村被溶溶的月色所包裹,像鍍上了一層金,蒼茫耀眼,安靜祥和。

程毅飛:中秋明月照故鄉

年年中秋,今又中秋。此刻,我站在城市家的露臺上,翹望那輪帶著粉塵、迷茫不清的圓月,內心充滿了憂傷。

父親走了,母親去了,那個曾經生我養我的故鄉也離我越來越遠了。父母在,家就在,如今,父母不在了,我還能回到從前那個愜意溫馨的故鄉嗎?還能在故鄉清亮的月光下盡情地享樂嗎?

每個鄉村都有一輪月亮,每個月亮都有一個故鄉。月亮照耀著故鄉,故鄉親暱著月亮。離開故鄉在外打拼生活的人兒啊,在這個月圓人圓之夜,你是否也和我一樣,想起了父母,想起了故鄉,想起了曾經掛在兒時心上的那輪金燦燦的月亮呢?“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故鄉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故鄉的明月,照耀每個人的村莊,也照耀著每一位遊子的心。


— END —

· 作者 簡介 ·

程毅飛:中秋明月照故鄉


程毅飛

程毅飛|男,陝西省丹鳳縣人。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商洛市作家協會理事。在《散文選刊》《華夏散文》《人民政協報》《陝西日報》 《甘肅日報》 《西安日報》 《西安晚報》等刊物發表文學作品100餘萬字,獲各類文學獎10餘次。出版散文集《行走的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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