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記憶:往日的「楚漢之爭」

要說衚衕裡下棋的樂子,枚不勝數。大槐樹下若有人在,準保有幾撥“棋手”叮噹五四地弄出聲響兒。“河界”刻於石桌子之上,更是連綿不斷的虎嘯獅吼。無論啥季節,總有各年齡層的“好戰者”圍成一團。

象棋盤上的互不相讓,也就是爭得臉紅脖子粗的“紙上談兵”。爺兒們之間再沒得說、再吃喝不論你我、再特講情分,茲要說“殺兩盤兒”,黑白不同的將帥與兵卒各分左右,一定是鬥智鬥勇再加上逗貧的插曲。旁側支招兒甩咧子,要不就直接伸手“支士跳象”。“臭棋簍子”、“瞎碼棋”、“沒事兒,您幹嗎不一邊兒待著去!”雲山霧罩,棋盤左右除了煙霧騰騰就是唾沫星子亂飛。一玩兒起棋來,都愛急赤白臉,通通是流行於市井的習娛。碰上一位爺穩坐釣魚臺,大氣不出、一聲兒不哈,準得遭旁人奚落:“您面瓜吧?怎就沒點兒血性?”

衚衕記憶:往日的“楚漢之爭”

但凡上過學校、下過工礦、蹲過機關的主兒,都會有參加文體競賽的經歷。回回給工會提建議,總得明裡說:除了羽毛球、乒乓球,一定把撲克牌象棋領夠,能多支上幾撥兒。

象棋的主導地位不變。工間或午休,一準兒有幾位痴迷者約“殺”。一是誰也沒服過誰;二是上盤兒沒見輸贏接茬來;三是旁人有起鬨挑事兒的:“您別這就栽了、認 !”

據我所知:有不少對兒,自青少年起,棋友變摯友。老了老了,依舊頻約對弈。

家對門老季,每週六一大早必出門。天壇北牆根兒與老章一天工夫,“搏殺”至天昏地暗。天擦黑,飯就北門外“老豆汁兒店”。老菜點著、老酒喝著、老話聊著、老棋上的輸贏接茬兒爭。一南一北,棋緣所牽。

是棋友,就尋樂子。吵吵鬧鬧車馬嘯,嘟嘟囔囔馬後炮。因了棋逢對手,因了誰也不服誰,也就誰也離不開誰。棋盤上“潛規則”,水平高低用不著窮嘚瑟。走幾步,就號準脈,誰是生瓜蛋子。若是“不對眼”,再也不跟您一個棋盤上逗悶子。

衚衕記憶:往日的“楚漢之爭”

有說法兒,老與生手下棋不用動腦子;贏也索然無味,耽誤工夫也影響保持水平。初學乍練者,不愛常規路子走,就愛與高手過招。這就矛盾啦:故意讓棋、故意錯招、藉故離開。“有什麼了不起,瞎拿糖、擺譜兒”的閒話一露了破綻,說不好就此掰了情分。

我記得老鄰居祥叔那會兒的威武無敵。參加過抗美援朝,轉業多年的老校官:身高馬大、氣宇軒昂、嗓音洪亮。祥叔下起棋來快棋快語,落地生根。那會兒是“殺”遍周邊無敵手。

祥叔有絕的。車馬炮,只用半邊兒。盤盤制勝絕的出奇。據說,祥叔深得家傳棋譜的真髓。跟他交過手的佩服:“當頭炮”狠、“臥槽馬”毒、“拱卒兵”辣、“橫豎車”用的神出鬼沒。使喚棋子,就跟使喚自個兒家的鍋碗瓢勺那樣順手。大嗓門:一聲“將”出口,能把旁人驚出汗。

於叔下棋老蔫著。出棋不語是佯裝,轉眼間就是“猛虎下山”;“將”字沒出口,對方已難走。走一步,瞄五步。

衚衕記憶:往日的“楚漢之爭”

阮大爺,正經的板爺兒世家。茲要有他在,棋盤子整個沒安生。棋下的不咋地,逮誰跟誰玩,七個不服八個不忿。棋輸了,嘴不會饒人。“要不是我讓你兩步,你贏?沒門!”或者吵吵“再從拱卒、上馬開始重來,將不死你!”得得,饒了我,您嘞!算我輸,您贏!知根知底的不愛跟這位爺“鬥氣兒”。

有一句怎麼說的?“皇帝不急太監急”:就是形容觀棋的主兒比下棋的爺還忙活。嘴頭子不饒人,敲鑼邊兒挑事兒,臭棋簍子一邊去吧!類似的雜八湊,都是“太監們”一如既往的心得。

從棋品看人品,那是老理兒。脾氣的急與緩、做事的穩與躁、為人的虛與實,如此這般都可悟出個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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