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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两个月，就是小象的生日了。
她抱膝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三个月大的婴儿已经睡着了。刚进腊月，晚上九点钟，附近商场的广告声还没有歇。她听不真，觉得像是几只鱼在吐泡泡。
帘子没拉上，亮光映在她身上。她的脸像个大盘子，这是她母亲的感叹，现在更大了一些，因为产后浮肿。她似乎在看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小象在三十公里外的山里，快回来了。这一次返回时，凌晨四点，他骑山地车返回单位，听说还要过山洞。他回来家时，总是先咳嗽两声，推开门，满身光辉地便出现了。如果有雾，那一定是脚踏祥云。即使十几年前的旧衣，也丝毫不能改变他的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他是冬天晴朗日子的朝阳，是暗夜里的星星。
这几天夜里，她想破头也想不出送什么好。这个生日一定要特别地过，特别地过就是送礼物。总归是要实用的东西，但他似乎什么都不缺。
两星期内，她在电话里问了三回。
“你最近需要什么吗？”
“不用。别乱买，等我回来再说。”
第三回的时候，他奇怪怎么又问，她轻笑，他便不追究了。
本来，她是十分不在意生日的。十五岁后，她问起自己的生日，母亲说完，总还有两句话：大了，就不过生日了。她听得一片索然，后来，倒觉得过生日这件事是幼稚之举。结婚后，小象的生日先到，她在微信里发了“生日快乐”四个字，就完事了。当面祝福他，她的嘴巴会像被胶水粘住一样的。
她生日前三天，三十公里外的小象托朋友捎来一只大纸箱。打开看时，是白甜瓜、花甜瓜、西瓜。生日当天，他专程赶回，做了一顿面条。
去取女儿百日照片时，路过本县有名的饰品店“初生莲”，看到门头上、玻璃上满是“装修打折”的大字。店面大，没有什么人，显得空旷。她赶紧进去，生疏地乱走一圈，很快决定买一个钥匙扣。戒指是圆的，扣也是圆的。有两款，一种用真皮做连接部分，十五块，一种是纯钢的，四十块。过了半个钟头，选了后者。她记得他只有一串钥匙，没有扣。瘦而白的服务员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目送着出来。
他回来后，坐在床边换鞋，她歪着头盯着望，那扣赫然在。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声。那礼物被掖在衣柜最里边了。
春水汩汩流淌时，他的生日到了。他母亲煮了面。到傍晚时，她去买了许多水果，一如他曾经做的那样。
再过了三个月，她弄丢了所有的钥匙。他拔下自己的给了她，连带扣。她笑着说，还有一个没用过的扣。找了出来，连盒子递给了他。他的脸上漾着笑，两下就拆开了，问过价钱，叹口气，说：“要是生日那天给我多好。”
难道双手不那么恭敬地交给他吗？还要看他欣欣然地去打开礼物？还要当即甜甜地祝福他？她低下头，沉默不语。
秋 水 林州人，中学语文教师，爱文字，爱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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