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壇怪事,吳昌碩畫價爲何高不過齊白石

當下,談起書畫收藏和拍賣,繞不開兩位藝術大師,這就是吳昌碩和齊白石;同時,也繞不開一個話題,為什麼吳昌碩的畫價沒有齊白石高?

就業內人士來看,吳昌碩的藝術綜合素質和作品質量高於齊白石,這是不爭的事實,就連齊白石也曾自言“一生沒有畫(超)過吳昌碩”。作為吳昌碩的學生,齊白石當時寓居北平,尚未成名,為求吳昌碩寫潤格,他曾寫下流傳至今的“走狗詩”:

青藤雪個遠凡胎,老缶衰年別有才。

我願九泉為走狗,三家門下輪轉來。

詩中齊白石把吳昌碩與徐謂、朱耷兩位前輩大畫家並列,並願意為其門下“走狗”。

做人低調的齊白石,市場卻很“任性”。就在他寫下“走狗詩”兩年後的1922年,在東京府廳工藝館的中日繪畫聯合展覽會上,齊白石作品賣出220銀元高價,遠超吳昌碩的最高價100銀元。此後,齊白石的價格扶搖直上,吳昌碩說過一句話“北方有人學我皮毛,竟成大名”,這句話應該是直指齊白石。而齊白石也借石濤的一句詩“老夫也在皮毛類”,刻成印章。

斗轉星移。2017年北京保利十二週年秋季拍賣會的重頭戲——“中國書畫版塊”的夜場拍賣在北京四季酒店舉槌。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是吳昌碩一生中最重要的扛鼎鉅製《花果十二屏》和齊白石一生中最著名的作品《山水十二屏》。結果是,齊白石《山水十二屏》以9.315億元成交,創中國最貴藝術品世界紀錄。而吳昌碩《花果十二屏》僅以2.093億元成交,只相當於他學生作品價格的四分之一。

2017年是吳昌碩逝世90週年。北京保利特別在秋拍推出《花果十二屏》,用心良苦。該十二屏為牡丹、水仙、石榴、荷、松、梅、竹、菊、蘭、紫藤、玉蘭、白菜,原為日式六屏一雙,屬吳昌碩存世最巨型的繪畫作品。以往收藏吳昌碩作品的官方機構和私人收藏均未見相近規模之作品。在2004年,該十二屏即以1650萬元成交價,創當年吳昌碩畫作拍賣紀錄。而如今卻以落寞收場。

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局面?

畫壇怪事,吳昌碩畫價為何高不過齊白石


吳昌碩 設色杜鵑圖軸 1906年

吳昌碩·文人畫

最後的高峰

詩書畫印,大纛巍巍,吳昌碩是近現代史上文人畫抗鼎人物。

吳昌碩少時貧困,但他的父親吳辛甲是一個讀書人,喜歡治印,雖然落魄,卻一直教兒子讀書和篆刻。所以吳昌碩的金石功底從小就開始奠定,並把文人氣質和基因在長達幾十年的練習中滲透進了藝術生命的血液中。少年成長時期,吳昌碩尚處在封建社會中,他考取過秀才,雖然僅僅做過一個月的官就解甲歸田。以身許國,吳昌碩用了50多年的時間試圖去做一個文人士大夫,當此路不通,不得已要以賣畫為生時,他的愛國情懷和文人風骨依舊,將對傳統文化尤其是金石文化復興為己任,執著的追求貫穿著整個藝術生涯。

吳昌碩的青少年時代恰逢太平天國動亂時期,飽受喪失骨肉家園之苦。51歲時,吳昌碩還隨軍北征過一段時間。令人欣慰的是,70歲後的吳昌碩達到了一生的頂峰,雖然大器晚成,但成名速度卻令人驚歎。從60歲自定潤格賣畫開始,僅僅用了十數年,吳昌碩就成為後期海派開山的鼻祖。

吳昌碩以金石書法筆意入畫,自創了金石寫意風格,他的大寫意花卉作品,筆力遒健,古拙典雅,融詩書畫印為一體,在精神品格上內涵豐厚。既有屈子的豪放,也有顏魯公的高古,還有五柳先生的清雅,問鼎那個時代書畫制高點是必然的了。1914至1921年的7年中,吳昌碩的畫價倍增,高過張大千、吳湖帆以及溥心畲,日本人來上海求購吳昌碩一幅作品,開價100兩銀子!他被人們與虛谷、蒲華、任伯年並稱為海派四傑,還被推舉為西泠印社第一任社長。

吳昌碩善詩作,也寫散文,亦有對前人書畫的評論文章。其中以詩見長,特點是奇崛古樸,用典較多,不甚通俗。他苦吟數十年,未嘗間斷過。

以畫傳情以詩言志,表現了這位藝術大師的高尚情操和率真本色。比如上述拍賣的《花卉十二條屏》菊題詩中寫到:“秋鞠燦然白,入門無點塵。蒼黃能不染,骨相本來真……”遺憾的是,吳昌碩作品中的文人氣質和內涵並不為大眾所理解和欣賞,也使“文人畫最後的高峰”受到了冷落。

畫壇怪事,吳昌碩畫價為何高不過齊白石


齊白石 黑荷蜻蜓 1934年 北京畫院藏

齊白石·懷著

鄉情童心的大師

齊白石早年曾為木工,後以賣畫為生,57歲後定居北京。擅畫花鳥、蟲魚、山水、人物,筆墨雄渾滋潤,色彩濃豔明快,造型簡練生動,意境淳厚朴實。所作魚蝦蟲蟹,天趣橫生。

農民出身的齊白石是帶著一顆不變的童心在創作著,尤其在衰年變法過程中,很多是童心的再現,他畫小魚圍逐釣餌,是少時的兒戲,畫《墨豬出欄》,是對70年前放牧生活的記憶;齊白石筆下的那些黑蜻蜓、紅甲蟲,都是揮之不去的阡陌夢境;齊白石畫魚、畫石榴、畫桃子,都是來自農民的審美情趣的再現。他的許多作品都有民間藝術喻意和象徵性,鄉情熾烈、底蘊深厚,構成了齊白石藝術的內在生命。

另外,注重技法的創新,形成獨特的藝術語言,構成了齊白石藝術的外在形態。尤其畫蝦那生動而明快的墨色,花鳥畫墨與色的強烈對比,渾樸稚拙的造型和筆法,十分彰顯功力。還有精緻入微的草蟲,使畫面工與寫的極端對比,平正見奇的藝術構成,成為齊白石獨特的藝術語言和視覺況味。情感與技法相結合,創作的出新,形成了齊白石藝術的總體風格。

齊白石的藝術接近大眾的審美情趣,用當下時髦語言叫“接地氣”。正如有關畫白菜的題句所言:“不是獨誇根有味,須知此老是農夫”,“不獨老萍知此味,先人三代咬其根”,讀著這樣本色鮮明的獨白詩,分明看到了一幅耕者的自畫像。齊白石從來沒有入仕願望、懶於應酬、不管閒事、與世無爭,始終懷著一顆鄉心、童心和農夫之心。這是齊白石“衰年變法”的深刻底蘊,也是他和吳昌碩之間在本質上的區別。

另外,齊白石的藝術之源來自民間,他沒有同代文人的思想感情,從實質上有著與過去文人之間不相同也不諧和的生命狀態。

較之吳昌碩更幸運的是,齊白石懷著一顆愛國之心迎接了抗戰勝利,受到蔣介石的禮遇。接著又走進了新中國,與毛澤東有過文墨之交,還曾任中央美術學院(微博)名譽教授、中國美術家協會主席等職。他的作品被廣泛在民間傳播,在洗臉盆、熱水瓶、被面茶具上面等等,都能看到“齊白石”,其中不乏畫中流傳的膾炙人口的故事,如《蛙聲十里出山泉》《墨蝦》等。在國際上亦有影響,還被畢加索稱為中國神奇的、了不起的一位畫家!

文人畫家

與民俗畫家的交火

通過對吳昌碩和齊白石兩人生命狀態和藝術成就的比較,我們發現齊白石根本算不上純粹的文人畫家,而是一位民俗畫家。為此,吳昌碩的畫價沒有齊白石高的答案就出來了,那就是文人畫家在當代的囧遇和民俗畫家在時下的紅火。

其實,作為海派後期的大師級人物,在近年來藝術市場的瘋狂膨脹增值的背景下,吳昌碩的作品市場價格也很高,但卻不如齊白石耀眼,更不符合他在藝術史上的地位。對這個現狀老一輩藏家和理性的業內人士感到惋惜,新晉藏家卻不然,他們習慣於矚目和青睞齊白石、張大千,才出現了目前的局面。關鍵的問題在於收藏家的天平傾向哪一方,還有很多其他可以研究的原因,其中包括時下投資者們的素質和心態,因牽扯的問題很複雜,本文就不做專項研究了。

而今北京畫院幾乎年年都有齊白石不同內容的畫展,他的學生及後人在美術界和收藏家之中享有盛譽,親近著齊白石與當代的距離。品位高古、俗雅共賞,筆精墨妙、老少咸宜,又後無來者,成為齊白石鮮明的標籤。

吳昌碩卻不然,他目前很難拉近與當代受眾的距離。在掛吳昌碩畫的展廳中,能在原作上分析出畫中的筆墨關係,讀懂他的詩作的人都鮮見了。孤單單、冷清清,能與其為伍的當代畫家更是寥若晨星。時代在前進,文人畫卻沒有跟著前進,文與野、雅與俗,形成了今天的冷落與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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