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話連篇-烏將軍

大明天啟三年的七月,各省的監生們紛紛從自己的家鄉赴京(北京、南京)準備參加三年一次的鄉試。在這群學子當中有一名來自陝西兩當的儒生,此人年方十八,姓岳單名一個佳字,不僅身材魁梧健碩有力,膽略也過於常人。雖說只是一介書生,卻有著一副俠義心腸,尤其喜歡仗義執言打抱不平,經常救人於水火之中。此時正當酷暑,一路烈日炎炎,驕陽似火,每天騎馬趕路都是揮汗如雨疲憊不堪。為了躲避酷熱,他雞叫頭便就早早上路,行至午後最熱的時候便找涼快地方休息,直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方才夜風涼爽再趕一段夜路,晚上有店住店,無店就投宿農家,若是附近連農家都找不到的話索性就露宿於野,這一路跋山涉水餐風露宿,歷經艱辛方才走到了山西境內。

鬼話連篇-烏將軍

這天晚上日頭西落,嶽佳吃飽喝足又如平日一樣起身趕路,可今晚偏偏是烏雲蔽月星光杳然,四周漆黑一片。他順著山腳邊的小路騎不多遠便發現自己迷了路,走來走去都繞不出這片山去。此時附近暗夜沉沉燈火全無,唯聽山中傳來獸叫鳥鳴之聲不絕。嶽佳別無他法,唯有硬著頭皮繼續前行,只盼能找到一戶人家問問道路。漫無目的的走了約莫一個時辰,這附近仍未見到人煙,正在沮喪間,忽見前方隱約有火光數點,似是燈火一般。見此情形他心中不由大喜,知道火光處必有人家,於是快馬加鞭便向燈火方向馳去。這燈光看著近,實則遠,一路曲曲折折的奔行了八九里的山路,好不容易才到得跟前。嶽佳下馬仔細一看,原是此處是一個大宅子,看上去門闊院深,甚為宏偉。他將馬匹拴在西邊的迴廊下,自己沿著臺階而上來到門前,發現雙門虛掩並未關閉。嶽佳在門外連叫幾聲,可等了良久門內卻無人應答,無奈之下他只好自己將門輕輕推開走了進去。待他一進大門便發現眼前是一個院子,整個院子空空蕩蕩並無一人,四周也是一片靜寂,院子的正前方是一間寬大的堂屋,而方才的燈火顯是從堂屋中傳出的。嶽佳一邊四處張望一邊穿過院子走進堂屋,只見堂屋正中放有一個供桌,桌上矗立著數根大紅蠟燭,燭光耀眼將這附近照的通亮,供桌上還整齊擺放著豬頭瓜果等祭品,可是他眼光掃去,卻發現這偌大一間屋子除了自己一人外再無半個人影。見此情形他不由心下打鼓,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於是站在堂上大喊一聲道:“這裡可有人在嗎?”話音剛落,忽聽夜空中飄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哭泣聲,仔細聽去彷彿是一個女子之聲,其音哀婉淒涼,如泣如訴,在空蕩的大堂中更加顯的瘮人。嶽佳雖說膽氣過人,可聽到這哭聲卻不由起了一身寒意,當即暴喝一聲道:“何人在此哭泣?”只聽堂上回音嫋嫋連綿不絕,而哭泣聲也隨之停了下來,嶽佳正想四處巡查一番,可是不消片刻這哭聲又即響起,這次反比剛才更大聲了些。嶽佳豎起耳朵細細傾聽,感覺這聲音似乎出自於大堂東側的一個閣間內。他循聲走到跟前,只見這閣間門口珠簾垂落,裡面漆黑一片看不甚清,唯有嗚咽之聲不絕於耳。嶽佳見狀心中大為驚詫,於是將身後所揹包袱取下,從中拿出一把鋒利小刀握在手中,大聲向隔間內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在此啼哭不已?”話一出口哭泣之聲即停了下來,半天也未見有人應答。嶽佳心中納悶不已,正待挑開珠簾進去看個究竟,忽聽裡面一個女子之聲說道:“妾胡氏,本是這附近的民女。此地為留侯鄉祠廟,祠廟中供奉之神名為烏將軍,常能禍福於人。他每年都要讓鄉里找一個女子嫁給他做妻子,而且還必須是年輕漂亮的處女。妾雖拙陋,無奈父親貪戀鄉人五百貫錢,將我賣與鄉人,今日傍晚有幾個女人欺騙於我,說是讓我和她們一起來這遊玩,豈料到了這裡就被數人用鐵鏈鎖在這間房子裡,讓我今晚就嫁給將軍。想到父母為區區五百貫錢將我拋棄,置我於死地而不顧,心中悲苦萬分惴惴不安,以致哭泣不已驚擾了您,卻不知您是何方貴人?”嶽佳聽這女子聲音嬌嫩,似乎年齡不大,再聽她一說事情原委,心中不由怒火翻騰實難抑制,他平時豪氣不亞於俠義之士,此時路見有此不平,豈能不拔刀相助?當即對女子豪言道:“我姓岳名佳,乃是陝西一個窮書生,本要進京趕考,沒想到天黑失路誤打誤撞才會來此,不意居然還碰到這等咄咄怪事,實在是讓人氣煞不已。我讀聖賢之書,可也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若是不能救一個無辜少女,還有何面目再生於此世上,也當殺身成仁陪你於地下,終不能讓你一個柔弱女子枉死於淫鬼之手。”女子一聽感動的涕淚皆下,哭著對他說道:“您真是人中豪傑啊。若能出手相救,妾願畢身為您做掃除之婦。”嶽佳手一揮道:“我救你只為除害,不圖回報。此妖物幾時前來?”女子答道:“聽說約在二更時分。”嶽佳又道:“你就在此間靜坐便可,不論聽到什麼聲響千萬不要出來。”說畢便返身而出,先將馬拴在堂屋的北邊,又打開大門回到堂中,坐在椅上等待烏將軍前來。二更時分剛過,忽聽門外狂風大作,瞬間一陣飛沙走石,打在門上噼啪作響,嶽佳抬眼眼望去,只見外面昏天黑地一片迷茫。這陣怪風吹了片刻便停了下來,而宅子門口卻突然出現了一架馬車,車子旁邊還有兩個奴僕,一著紫衣一著黃衫,車轎中似乎還有一人端端坐著,也不知是何人。兩個僕人見宅院房門大開,似乎頗感意外,左邊的紫衣僕人匆匆而入,一到堂上便見嶽佳正坐在屋子中央,臉上頓顯驚訝之色,隨即將他緊緊盯住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嶽佳心中也不懼怕,將雙眼圓睜依樣而為把他也看了一遍,紫衣僕人看畢臉色稍變,口中忽道:“原來是相公在此。”說完便轉身匆匆而出。嶽啟明大為詫異,不知其人如何稱呼自己為“相公”,正在琢磨間,又見另一黃衫僕人進來,仍是目不轉睛細細將自己又看了一遍,看畢口中道:“果然是相公在此。”說完也轉身出去了。嶽佳見狀更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以。正心裡納悶間忽聽院外傳來哈哈幾聲大笑,隨即便聽一人道:“烏某不知相公在此,還請恕罪才是。”聲音粗狂乾澀,讓人聽了心中說不出的厭惡。語音未落,這人已從院中走入大堂中。只見他頭上戴著紅色鐵盔,身上也披著紅色鎧甲,體形極為壯碩,只是膚色黝黑鼻突眼小,肥頭大耳醜陋無比。嶽佳本以為烏將軍是青面獠牙之怪,沒想到此刻一看竟是一人,雖說樣子難看了些,可言語之間尚有禮節,於是心下打定注意,先寒暄兩句待探探虛實再說。他隨即從椅中起身站立,雙手作揖道:“秦人嶽佳參見將軍。”烏將軍哈哈一笑揮揮手道:“嶽相公不必如此多禮。”嶽佳耳聽烏將軍也稱呼自己為相公,心中更是疑惑,只是一時不便發問。烏將軍又問他道:“不知相公到此何為?”嶽佳回道:“聞得今天是將軍大喜的日子,故特來相賀。”烏將軍一聽此話心中大喜,馬上命兩個僕人從外面的馬車上拿出美酒和各種珍饈,招呼嶽啟明與他一起席地而坐,開懷暢飲,期間兩人把酒相談言笑甚歡。

嶽佳口中雖虛與委蛇,心中卻在思考對博之策。他隨身背的包囊內有一把防身利刃,此刻便想趁烏將軍喝酒之際用刀刺殺,但是刀尚且在包中,若是取出不僅不便還會使烏將軍生疑,於是眉頭一縱計上心來,當下向烏將軍說道:“不知將軍可曾吃過鹿脯嗎?”烏將軍道:“這等美味此地難遇啊。”嶽佳又道:“我有一些上等鹿脯,是我親手醃製,縱然御廚中的珍品也不過如此,此刻願拿出來獻與將軍。”烏將軍一聽面露喜色道:“如此甚好,快快拿來下酒。”於是嶽佳便從背後取下包囊,從中拿出鹿脯放在地下,又將一個小碗放在自己旁邊,然後再取出刀子用刀將鹿脯削成薄片放在碗中,請烏將軍享用。烏將軍早已饞涎欲滴,伸手即到碗中抓取,心中並無半分懷疑。嶽佳一晚上等的就是這個時刻,此時趁他的手剛伸到碗裡,眼睛看個真切,突然左手牢牢將其按住,右手拿起刀子用盡全身力氣砍了下去。這一下手起刀落,只聽一聲慘叫黑血四射,吳將軍的這隻手掌已被砍落在地。眼見一擊得手,嶽佳從地下一躍而起,向烏將軍挺刀便刺,烏將軍一見更為驚恐,當即強忍疼痛,起身便向門外奔去。嶽佳正待追出,忽然一陣大風颳起,將堂上燭火吹滅,當即眼前伸手不見五指。待得風停,他拿出火折點燃蠟燭一看,只見門外車馬蹤影全無,地上留有一灘血跡,一直延續到黑夜之中,也不知烏將軍逃到哪裡去了。

嶽佳回頭瞧去,烏將軍的那隻斷手還在地下,他走上前去將其拾起,就這燭光仔細一看,心中不由大吃一驚,這哪裡是什麼人的手掌,分明是一個奇大的黑蹄子,也不知是什麼動物的。嶽佳正待追出去好生查看,忽然想到東邊閣間裡還有一個少女,於是急忙走到閣間前對著裡面說道:“胡姑娘,你還安好吧?”這胡氏坐在裡面,耳聽外面說話聲,喝酒聲,驚呼聲,腳步聲亂作一團,正嚇得全身發抖,不知是怎麼回事,此刻耳聽嶽佳張口相詢,這才放下心來,輕聲回道:“託您的福,妾還安好,不知您可除了此妖麼?”嶽佳道:“此刻烏將軍的手已經被我砍下來了,若是順著灑落在地面的血跡追尋過去,他的死也是早晚的事。我想你應該不用害怕了,還請出來回家吧。”胡氏一聽,心中喜悅萬分,只是此時手腳仍被繩索捆住,動彈不得,只好對嶽佳道:“妾被牢牢綁住,還請您進來相救才是。”嶽佳聽罷,一手舉著蠟燭挑開珠簾便進了閣間。燭光下只見一個身穿紅衣裙的女子被捆著雙手雙腳坐在地下,看年齡約有十七八歲,面上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一雙杏眼緊盯著自己,實乃一個清秀可人的佳麗。他當即上前將繩索割斷,扶著胡氏走出閣間。一出去胡氏便撲通一聲跪在嶽佳身前,嶽佳見狀大感意外,於是便想要扶她起來,胡氏跪著說道:“妾有言在先,若是您能救我,我願做牛做馬誓死相隨。”嶽佳在家中本已有妻,此刻好生為難,只好實話實說,胡氏道:“既然如此,我願為妾,我的父母狠心棄我於不顧,您若是再不答應我唯有一死而已。”嶽佳無可奈何,只好點頭應允,胡氏這才滿面喜色站起身來。此時天光已亮,兩人正待整裝出門,忽然從門外湧進一批人來,男女老幼不一而足,有幾個還哭哭啼啼,幾個青年在旁抬著棺木,原是鄉人和胡氏的父母早晨來收屍了。大家進門一見胡氏沒死,旁邊還有一個生人,都驚得目瞪口呆。嶽佳不待眾人相問,先上前將昨晚之事告訴了大家。眾人一聽均覺有些不可思議,不由面面相覷鴉雀無聲。過得片刻,忽然一個老頭上前滿面怒容的對兩人說道:“烏將軍是本鄉的鎮鄉之神,我們供奉他已經很長時間了,每年都要給他找個女子為偶,這樣才會風調雨順保佑一年安康,如果不這樣做的話,馬上就會有風雨雷暴為害。你一個迷路的外來之客,居然敢將我們的神明傷害,倘若神明報復,我們又該如何是好?應該殺了你來祭祀烏將軍讓他息怒,這樣恐怕才能繞了我們本地的鄉民。”說畢便讓幾個青年人上前來捉拿嶽佳。嶽佳一聽怒從心生,大喝一聲便縱身躍上了供桌,用刀指著眾人道:“我看誰敢過來?”幾人被他氣勢嚇倒,一時倒也不敢上前。嶽佳見眾人已被他鎮住,轉身對老頭大聲說道:“你這老兒徒有一把年齡,卻少有見識。我本是讀書人,凡事最講一個理字,你們先不要抓我,聽我好好道來,若是覺得無理,任憑你們處置。神,本來應該是承天命鎮守一個地方的,就像天子派駐的諸侯一樣。假如諸侯在所轄之地魚肉百姓,難道天子不會發怒嗎?如果諸侯的行為行為荒淫殘暴,難道天子不能發兵征討嗎?再說你們所供奉的神,雖然稱之為將軍,實則只是一隻妖獸而已,不信你們且看地下,神難道會有獸蹄不成?”說畢便將地上的巨大的斷蹄指給他們看,眾人爭相上前觀看,均感驚異萬分,彼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少人還面露迷惘之色。見此情形嶽佳又道:“這本是淫妖之獸,天地之罪畜。我執正道誅滅此妖,難道還是罪過嗎?這隻能說明此地沒有正氣之人,以致花季少女年年橫死於妖獸,所積累的罪惡已讓老天震怒,所以才讓我來此幫你們洗清罪孽。若是能聽我之言,我當為你們除掉這個妖獸,讓此地永遠沒有神靈娶親的陋習,不知你們意下如何?”這一番話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由得眾人不信,一群人低頭默想,均覺大大有理。過了片刻,方才說話的那個老頭最先醒悟過來,大聲對嶽佳說道:“先生所言極是。老漢白活了這麼大年紀,居然奉妖為神,殘害生靈,實在是罪孽深重。老漢願聽從你的號令,和你一起斬妖除魔。”餘下之人眼見如此,不由紛紛舉手表示願隨嶽佳一起前去除妖。嶽佳一見大喜過望,當下站在供桌上點兵遣將,讓這些人拿刀槍,那些人拿弓箭,一一佈置妥當之後便跳下桌來率領這百餘人沿著門外滴灑的血跡追蹤而去。眾人出門一路順著血跡披荊斬棘翻山越嶺,直到二十餘里之外的山坡上才發現血跡消失一個荒棄的墳墓洞口,洞口大小如甕,裡面黑漆漆的一片,從洞內吹出一股寒冷刺骨的涼風,甚是陰森恐怖。眾人互相看看,誰也都不敢進去。嶽佳見狀不知虛實,也不敢貿然入內,於是便吩咐幾人去附近撿些樹枝柴火來。好在這附近樹林甚密,不到片刻便採拾了一擔之多。嶽佳指揮眾人將樹枝捆成三捆,用火點燃,先命大家手持武器在外將此墓緊緊包圍起來,然後才把一捆樹枝用力扔進洞去去,兩捆放在洞口燃燒。他站在洞口藉著火光向內看去,只見裡面是一個寬闊的墓室,室內地上有一隻體型碩大的怪獸,這隻怪獸前蹄已斷,血流滿地,正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下,一見有煙火進來,驚恐之下身子不斷向後縮去,就是不敢出來。這樹枝本是溼的,火一燃起便產生了濃煙,三捆樹枝產生的濃煙灌進墓內,燻得片刻,此獸再也支撐不住,嗷的一聲狂叫便從墓室裡衝了出來。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頭身型巨大的黑豬,露在嘴外的兩隻獠牙粗大無比,只是此時流血過多已然不支,向前衝得數步便搖搖晃晃的倒在地下。眾人也不敢靠近,只是遠遠的用弓箭向它身上射去,瞬間便將它射得如同刺蝟一般,等它一動不動方才小心走到跟前。

此時它雙目微張口齒流血,尚有微弱呼吸,眾人不待嶽佳發令,刀棍齊下瞬間將它剁為肉泥。待得煙霧散盡,嶽佳與幾個膽大鄉民打著火把彎腰鑽進進墓室一看,只見周圍角落裡還有無數矮小的白骨骷髏,看來這就是歷年所嫁之少女的屍骸。墓室中還有一隻黃鼠狼和一隻野兔躺在地上,看樣子已被燻死多時了,想必這就是烏將軍的兩個僕人。眾人眼見禍害他們幾十年的妖怪被除掉,紛紛拍手相慶,為首的老頭當即就和鄉民商量,湊了幾百兩銀子作為酬謝讓嶽佳收下,嶽佳卻堅辭不受,他對眾人說道:“我除此妖不為錢財,只為救人於水火罷了。”這時胡氏走上前來,對她的父母拜了一拜說道:“多虧了嶽生,我今天才得幸為人。雖然我是個女子託生在你們家,但是也並沒有可殺之罪。如今你們貪戀五百貫錢將我嫁給妖獸,眼睜睜的看我被鎖而離去不顧,這難道是為人父母所做的事嗎?若不是嶽生仁義勇敢,我早就橫屍於祠,還能站在這裡嗎?所以說我是死於父母,活於嶽生啊。請讓我和嶽生去吧,從今往後我也不會再想念你們的。”說畢便和嶽佳辭別眾人而去。待得嶽佳到了京師,居然一試而中,後來官累至一品大學士(明朝自開朝胡惟庸案後就不設宰相一職,後來的首輔、大學士就等同於宰相),這才明白當初幾個妖獸為何口稱自己為相公,看來命由天定,雖鬼神也不敢相害。胡氏性格溫柔賢惠,料理家務不辭勞苦,還連著生了幾個兒子,兩人白頭偕老,兒孫五世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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