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平鄉村記憶:耍猴兒

原平鄉村記憶:耍猴兒

夏天的午後,鄉村裡的陽婆有點慵懶,光線晦暗,毫不扎眼。突然響起了一陣鑼聲,打破了寧靜的氛圍。嘡嘡……

耍猴兒的來了!

不用喊叫,不用通知,鑼聲猶如集合號,我們一幫子少年郎很快便齊聚當街上。

果然,一個南方人挑著擔子、牽著猴子,停在了當街上。

耍猴兒,就是猴戲。說起來,歷史十分悠久了。清朝人有個叫富察敦崇的,曾寫過一部書《燕京歲時記》,有一節就是“耍猴兒”,其中寫道:“耍猴兒者,木箱之內藏有羽帽烏紗,猴手自啟箱,戴而坐之,儼如官之排衙。猴人口唱俚歌,抑揚可聽。古稱沐猴而冠,殆指此也。”

據說,這種耍猴兒的傳統習俗最初萌芽於先秦,正式起源於漢朝,發展於唐、宋,興盛於元、明,成熟於清和民初。我們小的時候,正是猴戲的衰亡時期,那種精彩的表演正是其“迴光返照”的一瞬。

當街的樓門口圍了一大圈人,男女老少都有,耍猴人和那隻猴子被圍在當中。鑼聲停下,猴子在耍猴人的“唱作念打”引導下,表演各種模仿人的動作,引起了大家一片喝彩聲。

我們山西少有猴子,我們原平更無猴子,是南方來的耍猴人讓我們見識了這種動物。

猴子為靈長目動物,通身透著機靈活潑,滑稽有趣,所以人們都挺喜歡猴兒。

原平鄉村記憶:耍猴兒

正因為猴子的特點,人們把猴子安排在傳統民俗中,作為吉祥、顯貴和驅邪納福的象徵。如,猴諧音為“侯”,讓人自然而然往王侯將相上靠,猴子騎馬是“馬上封侯”的寓意,小猴兒騎在大猴子背上,表示“輩輩封侯”,一隻猴爬在楓樹上掛印,其寓意是“封侯掛印”。

我們驚異於猴子的聰明靈動,不眨眼地盯著它做每個動作。它的一雙長著黑毛的小手竟然靈巧如你我,它的一對黑不溜丟的圓眼睛看來看去,可以眼觀六路。

我們驚異於耍猴人對猴子的祈使本領,他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是向猴子發出的指令,猴子也不會有領會失誤的時候。

當然,那時的我們不會明白耍猴人的身世和背景。其實,猴戲在歷史上都是家傳身教的絕活,訓練時非常辛苦,為了生存而創新發展,出現了許多猴藝世家。

我們這個小村莊也就四百多口人,而看耍猴兒的大多是娃娃們,父輩、祖輩也有不少人嘴裡叼著菸袋在眯著眼看。因為我們好動難靜,常常擾亂了他們的視線,便會有大人吆喝我們往後站、靠一邊去,我們不敢不聽,趕緊照辦,圈子又變得大了,人們的視野變得舒服了。

我們不知道猴子是如何馴化得這樣聽話,還會表演節目,有時竟能和狗、羊等動物一起配合表演。

成海老漢也想知道猴子是怎樣馴化成的,便和身邊的存山老漢說,你能問見猴兒是咋馴成的嗎?存山老漢說,這不難哇。你吹牛!你看的,這牛不是吹的。

存山老漢端了一大海碗水過來,對耍猴兒的人說了聲:老弟,天氣熱的,歇一歇喘口氣,喝點水再來,不用著急。

原平鄉村記憶:耍猴兒

耍猴兒的十分感激地嗯了一聲,放下手裡的道具,趕緊過來接碗,那猴子也跟著過來了。存山老漢說,慢點喝,慢點喝。

耍猴兒的確實口渴了,咕咚咕咚幾大口,半碗水就下了肚。存山老漢說,說你喝慢點麼,就停不下來,喝得快了不好。耍猴兒的聽懂了,不好意思地抬起頭來。存山老漢又說,還是歇口氣吧,你給咱說說這猴子是咋馴得聽話了。

耍猴兒的就放下大海碗,說開了,那話確實有點彆扭,湊乎的能聽懂:逮回來的野猴先喂著,用十多天的時間和人建立感情。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礎,便開始馴化。因為猴子模仿性強,怕捱打,就利用夜晚猴子注意力集中的特點,把它關進空房子裡,兩個人一起用不給吃和打罵的舉動,脅迫猴子學習各種動作,首先學習翻跟頭、轉身,再學敬禮、爬杆、擔水、鑽圈等……

耍猴人說完了,存山老漢說了句,你們南蠻可真他媽不是人。說完,拿起大海碗把剩餘的水潑在地上,一轉身揚長而去。

耍猴人一臉懵逼,之後繼續表演。

猴戲的節目有猴把杆、猴騎羊、猴犁地、猴擔水、猴鑽圈等。而最富特色的是猴變臉,一會兒變一張臉,換道具的速度很快。我們由此認識了包公臉、關公臉、鍾馗臉、楊六郎臉、黃忠臉,還有老頭臉、姑娘臉、大娘臉、縣太爺臉、丑角臉等,更好認。

猴子穿上戲裝,戴上面具,能在耍猴人的演唱中或暗示下,自己打開戲箱換戴各種面具,表演各種角色。正因為猴子認真地擔當戲劇角色,一會兒一個樣,引起觀眾一片笑聲。

原平鄉村記憶:耍猴兒

在我們原平,有一個俗話說,猴兒不把杆,多敲得幾下鑼鑼。確實夠形象,寓意很寬泛。

曾經的耍猴,雖然是以取樂為主,但具有一定的技藝和文化在內,寓教於樂,為我們那代人的年少時光增色不少,留下了許多美好的記憶。

去年,傳統古會上又看到了耍猴兒,卻發現那人只是打猴、虐猴,或者引逗猴子做些傻傻的動作,來強行收取圍觀者的報酬,這已經距離真正的猴藝相去很遠了。突然就想起古典文學名著《型世言》中有翠娛主人的一段“猴論”:人謂弄猢猻者為猢猻弄,不知猢猻弄人,終亦自弄。大巧若拙,大智若愚。矜巧逞知,則足以殺其軀,天下獨一河間猴哉!

也許,真的猴藝已經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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