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西原創小說連載」金花高麗《大火磨》之風土人情(八十七)

「雞西原創小說連載」金花高麗《大火磨》之風土人情(八十七)

金 花 高 麗

《大火磨》之風土人情原始草創稿花叢拾遺

陳村山人

一五三

黃昏,飯後,義興火磨大飯堂里人聲鼎沸。

寬敞的飯堂裡,幾十排長條木凳上坐滿了人,國界南北、金花高麗皮貨口、鹽埠,有頭有臉的買賣人濟濟一堂,抽菸、喝茶、搖扇子;黑老白、馮萬金扮演著領軍人物,把現場氣氛調節得熱鬧而又熱烈。

黑老白穿了一身便服黑衣黑褲,臉色黑中透紅,在十幾盞汽燈射出的強光作用下,他的臉像是塗了一層紫色的油彩,此刻他又離開凳子站了起來,一邊搖著扇子,一邊亮開了嗓子:“……剛才有人說呀,張富他們哥仨是能人,要我說呢,他們既是能人又是神人,三年撮起了一個大火磨,兩次滅了老黑風,真槍真刀,豁著命幹,死裡逃生,福大命大造化大,人橫運橫錢更橫;哎——在座的幾十位大掌櫃的,我黑老白不是捧著嘮吧!”

馮萬金頗有風度的站了起來,拱了拱手說道:“各位東家、掌櫃,各位同仁,我馮萬金今天可是感慨頗多啊,入主東興貿幾年,咱們南北兩邊的同仁還是第一回聚得這麼齊全!我感謝義興火磨播撒的義字,老朽以為,張富他們哥仨是能人也罷,是神人也罷,最重要一點是知義、仗義、行義,事業上——義交俄商信譽打底;經營上——重義輕利恩澤廣佈;為難遭災之時,臨危不懼,義勇梟悍,拼死抗匪,威震一方;何為風範?誰為楷模?義興火磨張富哥仨!舍此其誰為也?”

馮萬金話音剛落呼啦啦站起一幫人來,一位掌櫃的帶頭表態:“我們幾十家買賣願意推舉義興火磨為金花高麗老大,今後有義興火磨這棵大樹撐著護著,大傢伙都借點福廕!”

張富再也坐不住了,紅紅著臉站到了凳子上,抱著拳頭說道:“各位前輩,各位鄉親,老少爺們,需要我們哥幾個出人、出錢、出力這都好說;當老大、當頭子這不行,我們哥幾個年輕,豎不起山頭,這件事情再議,再議;今兒個就是想請大家看一場戲,咱們東北的‘蹦蹦’,這夥唱‘蹦蹦’的前天才到,有男有女,唱功不錯,對了,我還給大家備了茶水,真正的茉莉花,我們有十幾個人伺候著呢,大傢伙別見外。”

秀芹、一支花、瑪麗亞、費琳娜一人拿了一條毛巾,提著小方凳在舞臺左側悄悄坐了下來。畢竟不是淑女,只忍了一會就嘻嘻哈哈的嘀咕起來。

秀芹:“一支花,你那小嗓子嘣脆嘣脆的,還會唱王二姐思夫,你今兒個給我們唱一回,讓他們的弦子、喇叭給你捧捧音兒!”

一支花不樂意了:“說哈呢?你咋不唱呢!坷嗔別人寒嗔自己,何苦來呢!”

瑪麗亞:“啊!知道了,你們倆都是寡婦:嗨呀,不就是嘴上會氣的事情嗎,不用真生氣!”

“誰生氣啦?我可從來都不生大嫂的氣,是吧秀芹?”

秀芹低了一下頭,又馬上抬了起來,大眼睛忽閃忽閃地回道:“那是,誰不知道,我老爺們性體……”

高鳳鳴拎個小凳子在她們旁邊坐了下來,秀芹和一支花互相對視了一眼,不吭聲了。

臨時搭建起來的小舞臺上,火辣辣的上演著《鋦大缸》。劇中人——二十出頭的小寡婦“王大娘”唱道:“王大娘正在屋中坐呀,忽聽得門外有個‘鋦大缸’啊……踩著繡鞋來到大門外呀,看見了箍簍一臉喜洋洋啊!”

小舞臺上,兩名演員情緒高漲,他們演得十分投入,劇情被推向了高潮:

二十幾歲的小寡婦王大娘情思綿綿,時而為霜居多年的生活而憂鬱,時而對愛情和幸福產生憧憬,時而被眼前的壯年漢子所吸引:

“……‘箍簍’(此地人對鋦匠的稱謂)!你這掛馬車,它又不會飛,怎麼就上了山尖哪?”

鋦缸人百般勾引,巧舌如簧:“王大娘,你問我那個車是怎麼上去的?我坐在車沿子上,掄著鞭子,一邊趕馬一邊回頭看車軲轆轉不轉:駕(嫁)軲轆(箍路)!駕(嫁)軲轆(箍簍)!明白了吧?”

人家還是不懂!……”

“噢——賴我,賴我!我沒有講明白,有了,王大娘——你把我剛才說的話重複一遍,你就明白啦。”

“‘箍簍’,你聽好了:駕,軲轆,駕,軲轆,嫁——箍簍?!……媽呀你個死‘箍簍’!”

觀眾群中有人連聲叫好,鼓掌聲、嬉笑聲,響成一片。

舞臺左側,秀芹她們一小幫小女子肩膀上搭著手巾,坐在小板凳上嘮得熱火朝天。

小綵鳳穿著半截袖的金色線綈布衫,綠地紅花褲子,挺鮮豔的坐在前排,她看見自己的老爹坐在了舞臺左側,柔聲細氣地和長貴說了一句:“我過去一趟,把鞋送給爹,大嫂做的,還有那瓶正流子上的高粱燒。”

在秀芹和一支花中間,小綵鳳“委哧委哧”地蹲了下來,笑眯眯的,憨乎乎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言不發。

秀芹:“‘慎’人勁兒,啥事啊?”

一支花:“整得人心裡發毛!……”

小綵鳳:“心虛了吧!你們倆的好心眼碰到一塊了,撞得‘鋼鋼’的;爹,這是俺大嫂給你做的鞋,這是一支花孝敬你的流兒上酒,流兒上酒啊!剛才她們倆沒找著你,可倒好,都塞給我了!爹呀,你這是走了……叫什麼運來的?”

高鳳鳴窘住了,但他仍然微笑著說:“不是運,人情而已,人情,人情,人之常情;你坐在這吧,我出去溜達溜達。”

小綵鳳:“不回來了?把兜子拎著。”

小舞臺上好戲連連:

“小老媽在上房啊,打掃塵土啊,

打掃了東屋——

打掃西屋啊!……”

一場《小老媽開‘嗙’》再一次把演出推向了高潮。

傍晚 ,高鳳鳴來到義興火磨南大門,他儼然一位職業守夜人,黑洞洞的大門,黑黝黝的圍牆,佈滿了他警惕的眼神。

大個子炮手走過來,不無討好地問:“發現我沒有?沒瞅著吧?當炮手就得有這兩下子……”

一支花冷丁地站到兩人面前:“沒瞅著我吧?還吹牛腿呢!高頭,送我回家!上一回嚇著了,可打怵走黑道了;不白讓你送,給你整兩個菜好好喝兩盅,宴會上我撒摸你好幾回啦,裡出外進的,根本沒吃好;我給你拎著兜,走吧,怕哈呀,吃不了你!”

夜,逐漸地深了。宣家館子飯店大堂內,一張桌子擺到了地中間,高鳳鳴孤零零地坐在那裡,灶房裡時不時地傳來一支花的關切聲音:“你先抽只煙,要不你就過來看著我,看我會不會做菜!”

高鳳鳴有點熱了,解開了兩個衣裳釦子,打開那包叫做白馬的香菸,點燃後狠狠地吸了一口,煙霧中,他的心也漂浮在雲裡霧裡:

早逝妻子的美麗面容,曾經輝煌過的金榜題名,幾十年顛簸流離的日子,在他眼前閃現著,飄蕩著,最終凝成一個熟悉的臉龐……

一支花笑盈盈的端著三盤菜坐了下來,盯著高鳳鳴看了看:

“怎麼?有心事兒?大老爺們的還蔫了;溜腰花、溜肉片、溜腸肚都是你門老爺們愛吃的,一共四個菜,算是我的心意吧!”

高鳳鳴:“四個菜?”

一支花:“還有我呢,我不算一個菜兒?”

高鳳鳴覺得挺可樂,終於笑了:“當然,當然,美人在席,君子在左,樂兮樂兮,胡為不樂……”

一支花斟了兩盅酒,巧言令色,嗓音婉轉,言之切切,兩個人喝下了這盅甜酒。

一支花:“老高大叔,您剛才說的美人君子我聽不懂,可是我知道你是在誇我呢!是不是?老高大哥!對了,我問問你,我姓連,我那個死鬼姓宣,他們都說我們家的這兩個姓不在百家姓之中,是麼?”

高鳳鳴三盅酒下肚,拘謹、孤獨、不安的情緒一掃而光,他略加思索,咬文嚼字地回答道:“不然,不然!宣姓連姓雖然少見,畢竟算不得孤僻之姓,宣姓排在百家姓第四十五句,‘丁宣賁鄧,鬱單杭洪’至於你的連姓要比宣姓多見一些,排在了百家姓後數三十八行,‘赫連皇甫,尉遲公羊’,不過據我所知,赫連、皇甫都是複姓,年代久了,有人便將赫連分開了,你們家先人避赫擇連,選擇了姓連,大約如此,得罪得罪!”

一支花驚愕不已:“媽呀!不少人說你文化高,還真是的!咱這金花高麗,不,咱全密山府,你肯定是頭名狀元!”

高鳳鳴“不行,不對!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況且我年事已高……!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不復夢見周公矣’!聖人尚且如此,何況我輩乎!”

高鳳鳴納悶:我這是怎麼了?當著她吐這麼多辭,如此賣弄,意欲何為?

一支花聽得心花盛開,鮮桃樣的一張臉透著那種溫柔、嫵媚的笑:“高哥,你今年多大啦?‘年事已高’不是專指老頭子說的嗎?”

“我比張富大二十一歲;張富比你大四歲……”

“你五十八啦!可真不像!要我看哪也就四十多歲!嗨,沒聽說嗎,‘不怕兒女晚,就怕壽祿短’;高哥,好好養護體格,咋還不活他個八十多歲!高哥,你等著,我這有個魚盒子,也不知道是哪國出的,我給你打開下酒。”

一支花換了件緊身小布衫,紫色地子綠葉紅花,人飾衣裳馬飾鞍,一支花優美的線條盡顯出來;粉頸,削肩,酥胸,蜂腰,聳臀,修腿;她把魚罐頭放到了桌子上,禁不住情思綿綿,伸出筍尖般手指,重新把酒斟滿。

高鳳鳴心中亮起一道閃電:如此美麗妖豔,如此年輕可愛,如此潑辣大膽……女人有時候比男人更坦誠、更勇敢!嗨!一個五十八歲的人……!於此無緣!”

一支花猛然一抬頭,她要撲捉高鳳鳴眼神,發現了高鳳鳴眼中的閃電,只是倏忽間又熄滅了,她有些洩氣但馬上又高興了,自言自語道:“起碼,你這盞燈還能被點亮,起碼,我一支花還能點亮你這盞燈!”

高鳳鳴一怔:“你說什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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